第二十三章 闯世界鹄儿还俗 通情报少林得救

　　70，和善变了
　　
　　贞绪方丈紧缩开支，潜心办学的良好意愿，得到了绝大部分僧尼的拥护。贞绪方丈自己带头克勤克俭，收受门徒。有一次去登封城南做佛事，这家主人说到一农家孤儿金柱沿街乞讨受欺凌，金柱拿来纸笔想请大师指点迷津，于是大师信手留下诗文：家寒志凌云，顿悟疾复春；胸装十万生，成佛在少林。
　　大师写完便昂首而去。金柱看看大师开的“药方”，悟出了其中的韵味，便想询问师父，可人已不见了。他急忙走出家门，但见贞绪方丈，快步如飞。转眼就走出几百步，他望着大师的背影惊叹：少林功夫，名不虚传，果然厉害。
　　后来金柱持大师诗文，找到贞绪方丈，见室内悬挂一联：暴风雨袭十七年，恶魔鬼怪祸人间；碧殿毁于军阀火，众僧恨怒法无缘。
　　金桂知道这首诗是写少林遭军阀火烧之事。贞绪方丈见金柱细看诗联，于是想拷问他的文采，让他即兴一首。金柱不慌不忙，脱口而出：“净土污染魔作怪，善恶报应迟早来；野火不毁真禅宗，明年群殿更光彩。”
　　贞绪方丈大喜，这首诗正合他的意思，于是立即答应，收他为徒，后来还亲自给他剃度，赐法名素喜。
　　1942年，时遇大灾，庄稼几乎无收，但是贞绪方丈一心办学，矢志不渝。于是在素喜，韦念铭、释永贵、静怡、明慧等一班人的一致努力下，少林中学终于办起来了，学校还首开武术课，讲授少林武术，培养武术人才。1943年贞绪方丈又亲自指导素喜，雕制木人，将人体36处致命穴、18处致残穴、64处保健穴，刻画在木人之中，贞绪亲授少林点穴绝技。素喜经过勤学苦练，终于成就后来的一代武术宗师。
　　无独有偶，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在贞绪方丈苦心经营的同时，也有一些叛逆的僧尼出现，他们忍受不了节省克俭，勒裤腰带的日子，经常不满严格的寺规戒律，追求个性化的自由发展；更有甚者，认为苛刻的要求，扼杀了身体发展的需求，不利于自由成长。于是有些僧尼偷偷地逃跑了，有些僧尼开始不怎么守规矩了，自由化的倾向和不受管教的事情时有发生。尽管贞绪方丈再三强调坚守寺规，严格要求，可是违纪者多了也是难以罚众的。尤其在战乱无序的环境下，寺庙也难以清净安宁。
　　话说那和善已经十来岁，武功已经了得，和师叔法空对打，常常赢他，在不断的表扬声中长大，养成了居功自傲的恶习。在练功中轻微的失败都会令他大发雷霆，非要打赢不可。师父法能是个非常规矩的人，每次的教训和责罚都令和善的不满。法空是个浪荡的性格，跟和善很投缘，每次受罚法空都为他求情，久而久之和善就亲近法空而疏远法能。法能心底宽厚并不介意，而法空时有背离少林寺规的言行，和善并不往心里去，时常地附和着，法空喜出望外，如遇知音。
　　有一天，和善对法空说：“我师父总板着个脸，像欠他什么似的，我想跟你当徒弟，轻松愉快，有说有笑有吃有喝有玩，多好呀！跟着他，真没劲。”法空说：“这可不是随便更换的。”和善说：“我就不信，这也是规定的吗？”
　　和善还真是犟脾气，他把想法告诉妈妈。明慧把他痛骂一顿，说你来到少林寺一直在法能师父的管教下，长进很大，为什么要换师父？法空师傅松松垮垮，能带好你吗？和善辩解说：“那是生动活泼，游刃有余。”明慧说：“严师出高徒。”和善说：“扼杀个性，只能出木鸡。”
　　与和善的对话让明慧气得七窍生烟，她对和善说：“我绝不允许你这样做。”和善说：“我已经长大了，我要自己当家做主。”
　　这次母子的谈话让明慧整整一夜没合眼，他感到鹄儿变了，变成另外一个人，怎么会这样，连娘的话也不听了。难道这是成长期的叛逆？难道是遗传因子的转化？难道是法空施了什么法术……不是不是，都不是，那是什么呢？眼泪沾湿了枕巾，她无法找到答案……
　　在和善看来，与妈妈的对话，只打了个平手。他把这事告诉了法空，法空鼓励他不要怕，说不换就不换，只要心里把我当师父就成。和善感谢法空师傅的理解，但是自己还是想换。法空宽慰他说，今晚跟我们一起去野外抓兔子吃。和善高兴至极，连忙点头。
　　傍晚用膳后，法空叫了两个徒儿带着和善去野外，终于在十点钟逮到一只野兔，他们开心地大吃了一顿。晚上回来和声迷迷糊糊地听到和善回来了，说师父找你两次都没见到你，问我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等明天你回师父吧。和善嗯了一声，呼呼大睡去了。
　　第二天早课后，法能把和善叫到跟前，严肃地说：“昨晚去哪儿啦。”
　　“没去哪儿，去野外转转不行吗？”和善说。
　　“看看吧，全班就你一人不在，以后出去要向组长报告，跟我说也可以。这是规矩。”法能说。
　　“哪有那么多规矩，人家法空师父就没那么多规矩，不也很好吗？”和善说。
　　“你做错了还有理吗？”法能说。
　　“我出去走走也有错吗？把我们当囚犯一样看管，对成长有好处吗？”和善说。
　　“这是对你们负责，寺有寺规，这是寺院的规矩。”法能说。
　　“我就是受不了这规矩、那规矩的，我喜欢自由自在。”和善说。
　　“那叫自由散漫，不能允许的。给我面壁两小时。”法能说完十分生气。几年来没有一个弟子这样顶撞他。是管理严格了吗？是规矩执行错了吗？是法空在捣鬼……不对不对，怎么会呢？再耐心一点吧，孩子越大越难管啦。
　　“面壁就面壁，大不了我离开少林寺，还俗就是了。”和善嘀咕着。
　　
　　71，要闯世界
　　
　　人性中有许多思潮。在一个时期，当一种思潮占上风的时候，其他的思潮会退位其后。作为人，有正义的一面，也有邪恶的一面，只是大多数人在修身的过程中，把邪恶的一面遮盖起来，慢慢地淡去，后来成为正人君子；而有些人却相反，在修身的过程中，把正义放到一边，让邪恶不断扩张，遮盖了正义的一面，渐渐地让正义淡去，成为一个丑恶的人。在这些无穷无尽的变化中，只要人性中的善良没有泯灭，还是可以换化过来的，也许就是古代辩证法中所说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吧。
　　话说和善和法空经常在一起，渐渐地对少林寺的严格管理，持不同意见，对日常的苦日子缺乏耐心和忍受，时常有还俗的思潮。法空经常讲少林弟子在外闯荡的人和事，让和善更加想还俗，向往着外面的大世界。抗战期间的纷乱局面，有时会给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们，寻找能够施展自己“抱负”的机会。法空告诉和善，据说行章法师在上海玉佛寺行医深受欢迎，我们不妨也去上海闯荡，也能混个人模人样。和善觉得非常有道理，他对法空说，师傅在前面走徒儿一定跟随左右。和善说到做到，当晚就随师傅法空去了附近村庄，抓到一农户家的狗，上山给烧吃了。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有不透风的墙。法空带弟子偷鸡摸狗的勾当被告知贞绪方丈，贞绪方丈气得大病一场。他把法空叫到身边，勒令他反省面壁一天，禁食一天，对法空带出去的几个弟子也折半惩罚，闭门思过。然而在那动荡年代，饥荒和节衣缩食的艰苦岁月，使一些意志薄弱者开始纷纷逃离、不愿意静守清规，企图外出闯荡谋生的大有人在，这是不争的事实。一些不愿意安分守己的僧尼也开始还俗，离开寺院。法空是这部分人中的代表，在他的影响下，和善等人也跃跃欲试。法空没有听取师父贞绪方丈的劝解和教诲，反而变本加厉，常常偷袭农家家禽家畜，造成了周围农户的不满，让贞绪方丈大怒，决心要把法空逐出寺院，以震寺规。法空还没有等到贞绪方丈发出逐客令，就提前离开了寺院。
　　法空临行前与和善交谈，决定先离开寺院。和善表示不管遇到多大困难也要随法空师傅离开寺院去外面闯世界。法空相信和善的决心是真的，他告诉和善在登封县城隍庙隔壁的茶坊等候。和善答应不见不散，然后结伴去上海。
　　就在法空与和善密谋离开少林寺的这段时间，霖儿整日不眠，找鹄儿谈话好几次都没有效果，自己的眼睛都哭肿了，依然没有感动鹄儿，无法召回鹄儿叛离的心愿。鹄儿跪在霖儿的面前，要她说出他父亲的身世，霖儿就是不肯完全的告诉他，只说你父亲赶海去了日本，至今下落不明，不知死活。越是遮掩，鹄儿越是不信，母子俩为此事争论不休。
　　最后鹄儿说：“无论孩儿走到哪里，即使是天涯海角，母亲还是自己最亲的亲人，如果将来孩儿有出息了，一定会好好孝敬母亲。现在母亲无论如何要放孩儿去外面闯世界，孩儿想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霖儿被说得泪如泉涌，说：“你的父亲执意赶海，撇下你我母子，我把你拉扯大了，现在你又想步你父亲的后尘离我远去，留我一人在这世间有何意义？要么和你外婆一样，一死了之；要么你带我一道去闯世界，死活和你在一起。”
　　“娘，你千万不要寻短见，我会回来的。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牵挂的就是你，你要是求死，我就死在你前面好了，大家落得干净。娘，我自己还不知道前面会是怎么样，我怎么带你去闯荡，但是，等我安顿好了自己，我一定回来接你。”鹄儿说。
　　其实霖儿心里明白，立即唤回鹄儿几乎是不可能的。当下时局混乱，鹄儿此去也未必成功，但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他的个性，他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的，即使碰得头破血流，一时半会儿也是难以回头。于是她转念对鹄儿说：“孩子，你就是走遍大江南北，横贯全国东西，看看外部世界吧，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但是你始终记住，为娘都在这里等着你，你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定要想到，你还有个在少林寺出家的老娘。妈妈天天为你祈祷，永远是你的保护神。你在外面无论多风光，记住你的母亲只是一个清静无为的出家人，你在外面实在呆不下去了，你就回来，完完整整地回来，娘时刻等着你。”
　　就这样鹄儿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他一心想做自己的事，毅然决然离开少林寺，还俗闯世界。临别时他来到妈妈面前，双膝跪下说：“不孝儿渡鹄，这就向娘告辞了。”
　　
　　72，通风报信
　　
　　1944年冬天，天寒地冻。鹄儿最后告别了妈妈离开了少林寺，去登封县城隍庙隔壁的茶坊找法空。在茶坊听里屋茶客说，驻登封的鬼子孝田中队长率本部30多名鬼子，又纠集了伪军30多人，要去少林寺扫荡，重点是抄少林寺的文物，抓韦念铭等共匪。
　　这时候法空来了，正要和鹄儿商量出走上海的事宜。鹄儿对法空说：“师傅，刚才我在茶坊听到可靠情报，登封的鬼子要出动了，重点扫荡少林寺，这事可要通报贞绪方丈，做好准备，减少损失。去上海的事推迟两天吧。”
　　“你也真是，已经决定离开少林寺了，还在为少林寺做事，他们稀罕你吗？能信得过你吗？这不是自找没趣。”法空说。
　　“师傅，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回是大事，鬼子扫荡会开杀戒，少林寺就会遭殃，一定要他们有所准备，也许正是挫败鬼子扫荡的大好时机。我娘还在少林寺，我知道了不能不管，我是一定要去通风报信的，不可贻误战机。你还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就跟你走，决不食言。”说完拔脚就走，快步如飞。
　　“别惊慌，我等你。”法空摇摇头口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鹄儿飞也似地来到少林寺，得知贞绪方丈正领着众僧在千佛殿做早课，他就去了千佛殿，把素喜师傅叫到身边，紧急告知这一重要情报。素喜立即将这一情报报告正在少林寺疗伤的少林抗日区长韦念铭。韦念铭叫来释永贵，叫他立即通知正在少林寺附近的豫西抗日纵队的皮定钧将军，在寺前的二道崖峰设伏，以枪声为号。并叫素喜通知贞绪方丈，赶快设法转移或者组织抵抗。
　　这天早上十点半，日军孝田中队长率60多日伪军，气势汹汹从县城出发，来到少林寺少室山下，妄图围剿少林寺。从山下进山需要进三道崖峰，日伪军分三股进山：第一股是伪军，第二股是日伪混成军，第三段是日军重武器炮队。当时素喜背着正在少林寺养病的韦念铭，带着区游击队员往第一道崖峰转移，当看到第一股伪军山上时，韦念铭沉住气没有让开枪，接着第二股日伪军上山，韦念铭还是没有动手；等到第三股持重武器的日军山上时，韦念铭把手枪交给素喜说：“你就朝崖峰的沟内连开三枪，这样整个山道就炸开了。”
　　果然不出韦区长所料，素喜三枪发出后，三道崖峰的山道间同时开枪，打得日伪军措手不及。尽管鬼子顽强抵抗，炮轰我军伏击地带，但是在豫西抗日纵队和少林区游击队的强烈攻击下，彻底溃败。战斗持续了几个小时，缴获了许多重武器，打死了孝田中队长，俘虏了九名日军，十五名伪军。
　　清理战场后，皮定钧将军前来看望韦区长，亲切地说：“你还在养伤就亲自指挥战斗，真了不起。多亏这次情报准确及时，大家动作迅速，打击力度大，是一次大胜利，大伤了鬼子的元气。少林寺得救了，佛门安宁了。你辛苦啦。”
　　“谢谢皮司令的关心，这次情报来自一位少林小子和善。这一战打得好，重武器和俘虏你带回纵队，轻武器给我留下扩充到区队可以吗？”韦区长说。
　　“好的，赞成。还有一事要和你商量，就是日军俘虏我暂时带回密县，那里也有一些俘虏，我们打算学习延安工农学校，做好俘虏的转化工作，扩充我军力量。我已经向中央报告，他们建议向邻省山东学习办分校，我就想和你商量，把分校办在少林寺，你当过教师有经验，这事就交给你办。我派纵队敌工部长来帮你具体落实。我回去后先和山东分校联系一下，请他们来交流经验。等你们准备工作做好了，我再来参加你们的开学典礼。”皮司令说。
　　“谢谢纵队首长的信任，我们会努力完成任务。”韦区长说。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好好养伤，祝你早日康复。”皮司令和韦区长亲切握手告别。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