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二）

　　众人正乱做一团，李云天和三姨太已站在门外。三姨太见状也惊呆了，她求助地望着李云天，希望他能出手结束乱局，而李云天却是出奇的平静。他默默注视着兄弟俩，过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喊道，“明豪，明轩，住手！”
　　李云天的声音不响却极具威慑力，兄弟俩立刻停了手，窘迫地站起身来。俩人脸上都不同程度挂了彩，衣服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狼狈地挂在身上。李明豪的鼻子仍滴着血，像一支沾满了血的笔，在俩人脸上和衣服上涂了一道道血印，看着触目惊心。地上杯盘饭菜散了一地，又被踩踏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凌乱。苏梅则蜷缩在沙发上茫然失措脸色惨白，胸前的衣襟被撕落了一片，头发散乱不堪。
　　吴妈也吓坏了，慌忙上前查看苏梅，“大小姐，大小姐，你没事吧？”恍然间她好像回到了云珠新婚的那个晚上，相似的场景相似的混战，只是多了李明轩换了三姨太。
　　三姨太也走上前问道，“苏梅，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梅还没有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声音颤抖着。
　　李云天看了一眼苏梅，又看着兄弟俩斥责道，“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给我去睡觉！”
　　李明豪经这么一折腾酒也醒了大半，指着李明轩状告道，“父亲，明轩居然在我老婆房里，他分明是图谋不轨！他……他还打我！”
　　李明轩自知理亏，低着头没有说话。苏梅心里暗叫不好，不知道李云天会怎么处置李明轩。吴妈在一旁也叫苦不迭，一直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而三姨太看着眼前的一切，脑海里闪过那天在花园里偶然窥见李明轩与苏梅相拥的一幕，她又想起李明轩曾求自己暗助苏梅去看病，如果说之前三姨太还不敢相信，而如今她彻底明白了。
　　李云天注视了李明轩片刻，却出人意料地没有责骂他，平静地说道，“明轩，你回房去。”
　　李明豪没想李云天居然就这么放过了李明轩，急道，“父亲……”
　　“好了，我知道。”李云天打断李明豪，“明轩，你先下去。”
　　李云天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处理了这件兄弟相煎的大事也让众人诧异，李明轩更是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望着李云天。
　　李云天不耐烦道，“明轩，难道还要我说第三遍吗？！”
　　李明轩犹疑了少许，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苏梅的房间。李明豪追过去指着李明轩的背影，瞪眼叫道，“父……父亲，这……这就算了？！”
　　李云天并没有理睬李明豪，吩咐吴妈，“吴妈，你去把张妈叫上来。
　　吴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李云天为啥要在这个时候叫张妈上来，“哦，好的。”
　　李明豪仍不甘心，“父亲，李明轩他在我老婆房里，他……他还打我，这件事就……就这么过去了？！”
　　“明豪，”李云天突然冷冷地看着李明豪，“不要以为你和明轩做的事我不知道。”
　　李云天凛冽的目光似一支利箭穿透了李明豪的胸膛，叫他不寒而栗。他低头避开李云天的眼神心虚道，“我……我和明轩有什么事？”
　　“什么事你们心里最清楚！”李云天猛然间厉声喝道。
　　李明豪被这一声喝吓得心惊肉跳，嗫嚅着低下头，刚才的咄咄逼人瞬间没了踪影，这时张妈在吴妈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张妈，从今天开始你代替吴妈睡在苏梅房里照顾她。”李云天吩咐道。
　　“好的，老爷。”
　　苏梅和吴妈都怔住了，不知道李云天此举意欲何为。
　　李云天又转向李明豪，“明豪，从今以后你不准再踏进苏梅的房间，不要再打扰她。”
　　“为……为什么？她……她可是我老婆！”李明豪睁着迷惑的眼不解地喊道，他完全搞不懂今天李云天的所作所为，他觉得自己在李云天面前就是透明的，而李云天在想什么他永远也摸不透。
　　“张妈，你好好照顾苏梅。”李云天并不屑解释。
　　“好的，老爷。那……那个补药还要不要给大少奶奶喝？”张妈想起了之前云珠喝的药。
　　“喝什么药！好好照顾苏梅，如果她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李云天喝道。
　　“哦，知道了。”张妈本想拍主子的马屁，没想自讨了个没趣，悻悻地瘪了瘪嘴。
　　“好了，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去休息吧。”李云天说完头也不回地和三姨太离开了，留下李明豪又是郁闷又是无奈，也愤愤地甩门而去。
　　“大小姐，这……”吴妈望着苏梅不知所措，苏梅也是一头雾水，她没搞懂李云天究竟是在帮她还是要监控她。
　　“吴妈，老爷的话你也听到了，赶紧把房间收拾了下去吧，大少奶奶也要休息了。”张妈催道。
　　“大小姐……”
　　“吴妈，你先下去吧。”苏梅道。
　　“可是……”
　　“没事的吴妈，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那……好吧。”吴妈打扫完地上的狼藉，又不舍地望了苏梅一眼，对张妈说道，“那张妈，大小姐就麻烦你照顾了，如果有什么需要……”
　　“知道了，知道了。”张妈不耐烦地将吴妈推出门外，关上了房门。
　　“大少奶奶，您换洗一下也该躺下了。”张妈到苏梅的卧室拿了一件睡袍，恭敬地站在沙发旁欲扶她起来。
　　张妈如今也猜不透李云天的意图，原来让她伺候喝药看着苏梅，如今又让她好好照顾不能有闪失，张妈不知李云天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她毕竟在李府做了这么些年，多少也是个人精了，先小心伺候着总没错。
　　“好的，谢谢。”
　　夜深了，张妈忽高忽低的鼾声在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刺耳，苏梅躺在卧室的床上，睁着眼毫无睡意。白天的事一遍遍地在脑海里起起伏伏，将她的思绪占满。宝慧为什么被杀？究竟是谁杀了她？李云天会怎样处置明轩？李明豪会为难明轩吗？李云天为什么要调开吴妈？云珠已经快到家了，到底什么时候离开李公馆？可姑姑又怎么办……
　　苏梅越想越凌乱，这么多事纠缠在一起结成一团乱麻，让她找不到理清思路的线头。晚上发生的事更让苏梅陷入无助的迷茫，李家这个魔窟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牙，让苏梅真正感受到了它的可怖与险恶，她觉得自己就要被这个漩涡吞没而无力自拔。
　　凌晨，苏梅终于在浑噩中疲倦地睡去。她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见自己在一个深不可测的洞里拼命往上爬，脚下是无底的深渊。李明轩和吴妈趴在洞口想拉她，可始终够不着，苏梅又是恐惧又是疲惫，突然脚下一滑摔了下去……啊！苏梅惨叫着从梦中惊醒，浑身已是大汗淋漓。她惶恐地环顾四周，伸手摸了摸被褥床垫，这才确认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苏梅望向窗外，清晨的阳光隔着玻璃在她眼眸里闪烁跳跃，天已经亮了。
　　苏梅梳洗好下到餐厅，只见三姨太一个人在用餐。
　　“苏梅，晚上睡好了吗？我想你昨天累了一天了，所以也没叫你吃早饭。”见苏梅下来，三姨太关切地问道。
　　“小妈，我没事，谢谢。”
　　三姨太瞧着苏梅的眼睛仍有几分红肿，脸上也苍白无色，知道她晚上必定没休息好，“苏梅，你真没事吧？我知道昨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也不要多想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梅感觉三姨太话里有话，也没接口，岔开了话题，“小妈，怎么只有您一个人用餐？”
　　“哦，老爷一早吃完就走了，明豪估计还在睡觉，昨天喝了那么多酒，我想就让他多睡一会。明轩……，”三姨太说到李明轩放慢了语速，“明轩他……离开公馆了。”
　　“离开公馆了？”苏梅诧异道。
　　“是的，我听小翠说一早看见他拿了行李走的，连早饭都没吃。”
　　苏梅心头一颤，缄默着没再说话。这顿饭苏梅不知是怎么下咽的，三姨太后来说的话她也没听进只言半语，整个人仿佛呆了一般。
　　李明轩的不辞而别让苏梅心寒，可她怎么也不相信李明轩会对她这般绝情，她不相信他会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抛下她，苏梅想去找李明轩问个清楚，可他究竟去了哪里？
　　“苏梅，苏梅，你没事吧？”三姨太见说的话苏梅都没反应，担心地问道。
　　“哦，我没事。小妈，明轩他……有没有说去哪里？”
　　“好像……没有，小翠也是碰巧看见，看样子他并不想让我们知道。”
　　“哦……”苏梅又沉默了，三姨太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也猜到了七分。
　　“苏梅，昨天晚上的事……”
　　“小妈，我吃好了，想去花园走走。”苏梅听三姨太提昨晚的事甚为尴尬，赶紧找了理由想离开。
　　“吃好了吗？我都看你没怎么吃。”
　　“我……不饿。”
　　“好吧，等下我去大棚里，要不你也来吧，你不是要我教你怎么种菊花吗？”
　　“哦……看吧。”
　　发生了昨晚的事，苏梅不知道公馆里的人会怎样看待自己看待李明轩，别人的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让苏梅如芒在背惴惴不安。她更害怕面对三姨太，害怕她会刨根问底，苏梅能感知三姨太已觉察到了什么。如果继续欺瞒三姨太，这个把自己当成妹妹推心置腹的女人，又让苏梅内心愧疚不安，所以她只有选择逃避。
　　苏梅在花园里恍恍惚惚地走着，满脑子都是李明轩。失去了李明轩后的苏梅才意识到他对于自己的重要，李明轩已经替代父亲，成为她生命中的依靠。而如今这个依靠离她而去，苏梅如同离开大树的枯叶，在寒风中无助地飘零游荡，找不到方向。
　　不知不觉苏梅来到丁香树下，叶子已落下大半，她凝视着满地的枯黄，忆起和李明轩在树下相偎相依，幽咽道，“明轩，难道你真的抛下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