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一）

　　世间最大的不幸莫过于红事变白事，甄家遭此大难，宾客们也没了兴致，慰问了一番后各自离去，苏梅则一直陪在姑姑身边。失去了女儿的苏伶俐只觉天塌了大半，抱着苏梅哭得肝肠寸断，中间几次昏厥过去，醒来又泪如雨柱。苏梅也不知如何劝慰姑姑，只是陪着她一起掉泪。
　　探长勘察完现场后又上来问了家属一些问题并做了笔录，大约一个时辰后，探长下令收队并清理现场。苏伶俐一听要将女儿的尸体带走，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发疯般地冲向门口要去看女儿，被众人拦住，一阵挣扎后她再次昏厥过去。
　　甄子文请来的大夫一直守候在旁，不敢怠慢。他见苏伶俐的精神和身体状况极不稳定，建议甄怀远将她送往医院观察。
　　“好吧，就听大夫的。”甄怀远已疲惫不堪，无力地坐在太师椅上，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好的，父亲。”甄子文转身对扶着苏伶俐的苏梅道，“我们走吧。”
　　“苏梅就不用去了，”甄怀远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公婆都回去了，你还是赶紧回公馆吧。”
　　“没关系的姑父，让我陪陪姑姑吧，她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放心。”苏梅道。
　　“谢谢你，梅梅。今天你也忙了一天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你姑姑有顾妈照顾。如果你不放心，明天再去医院看你姑姑也好。”
　　“那……好吧，那姑父您也当心身体，不要太伤心了。”
　　“好的，谢谢。诶……”甄怀远仰天长叹一声，“我甄家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遭此大难……”甄怀远说着心口又一阵刺痛，剧烈地咳嗽起来。
　　“爸，爸，您没事吧！”甄子文惊慌失措地上前给甄怀远捶背。
　　大夫见状道，“甄老爷，要不您也去医院看看吧。”
　　甄怀远强忍着咳嗽摆手道，“我没事，我没事，还是送夫人去吧，家里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姑父，您也要当心身体才好，不如就听大夫的……”苏梅担心道。
　　“不用了，子文，安排车子送苏梅回公馆吧。”
　　“好的，父亲。”
　　
　　苏梅回到公馆，吴妈在厅里等着她，看见苏梅立马迎了上去。
　　“大小姐，我都听老爷太太说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吴妈！”苏梅抱住吴妈哭泣不止，“我也不知道，早上宝慧还好好的……”
　　“大小姐，你也节哀顺变，这种事真是想不到的。”吴妈擦着眼泪安慰道。
　　“姑妈太可怜了，她怎么受得了这种打击！”
　　“是啊，本来高高兴兴地嫁女儿……”
　　“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宝慧死得太惨了……”
　　“诶，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吴妈叹息道，“大小姐你也要注意身子，别太伤心了。对了，你吃饭了吗？我给你去热热饭菜吧。”
　　“吴妈，我不饿，不想吃。”
　　“大小姐，你肯定累了一天了，这不吃饭可不行，再伤心饭可是要吃的。”
　　“等会吧，我先上去休息一下。”
　　“那好吧，等下我给你送上来。”
　　“嗯。吴妈，明轩回来了吗？”
　　“二少爷回来了。”
　　“大少爷呢？”
　　“大少爷好像还没有。”
　　“哦……那我先上去了。”
　　苏梅回到卧室，坐在沙发上愣愣地发呆，婚礼的片段与宝慧惨死的情景在她脑海里交替回放，直至此刻，苏梅仍觉得这一切如梦魇般不真实，让她不能接受。
　　“梅，梅，你在吗？”门外响起敲门声。
　　是明轩！苏梅赶紧开了门。
　　“梅，你没事吧？我听说宝慧的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轩，你去哪了？”苏梅扑倒在李明轩怀里嘤嘤哭泣，“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宝慧……宝慧她……”
　　李明轩拍着她的肩头安慰，“梅，宝慧的事我也很遗憾，不过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可是我想不通，是谁要害死她？她究竟做了什么那个凶手要这么残忍地置她于死地？”
　　也许这就是因果报应吧，李明轩想起香儿的死，心中道。
　　“巡捕房的人怎么说？”
　　“探长初步推断是他杀，凶手趁宝慧睡觉的时候下的手。”苏梅哽噎道。
　　“那他们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还没有，不过探长说会尽快破案。”
　　“哦……”
　　“明轩……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苏梅踌躇道，“本来和你说好等宝慧的婚礼结束就走的，可现在出了这事，姑妈目前的精神状况很不好，你看……”
　　李明轩闭眼长叹，果然不出所料，他明白走的事又要被延后了。
　　“梅……”李明轩欲言又止，他知道苏家遭受了这么大的变故要苏梅离开是件残忍的事，可走的事一拖再拖让他也越来越不能忍受。
　　“梅，我知道现在让你离开很不近人情，可……可你总得有个期限，我们不可能这么无限期地等下去！今天是宝慧的婚礼，明天又是她的葬礼，后天你姑父还要过生日，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梅愕然地看着李明轩，她不相信这种无情的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而李明轩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对不起……梅，”他搂住苏梅的肩，“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梅挣脱他，坐到沙发上一脸沉默。
　　李明轩走到苏梅跟前蹲下身，拉起她的手放在脸颊上，似祈求她的原谅，“对不起，梅……”
　　苏梅心一软，抬手轻抚着李明轩的头发，“明轩，我知道你的心思，可现在这种情况我不能扔下姑妈不管，父亲又不在，姑妈现在需要我。”
　　“那……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李明轩无奈道。
　　“这个……等姑妈的情况稳定一下吧……”苏梅忽然间又抽泣起来，“其实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太冷酷了？宝慧不在了，我们又要离开，扔下姑妈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上海。明轩，你说我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李明轩无言以对。他不知道怎样安慰苏梅，两边都是亲情都无法割舍，又不可能在一起，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残忍地让人做选择题。
　　俩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突然间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打破了沉寂，伴随着李明豪刺耳的嚎叫。
　　“苏梅！苏……梅！开门！给我开……门！”
　　“明轩，你赶紧去屋里躲一下。”苏梅急道。
　　李明轩愤愤道，“梅，我真是讨厌透了这种日子……”
　　“明轩，我知道，忍一忍，再忍一忍就好了！”
　　“可是……”
　　“明轩，没时间了，赶紧去吧！”苏梅将李明轩推进卧室，转身开了门。
　　李明豪差点扑倒在苏梅身上，带着一股冲天的酒气，让苏梅几乎窒息。
　　“明豪，你这是喝了多少酒？”苏梅扶住李明豪，捏着鼻子问道。
　　“喝了多……少酒？你……你管我？！”李明豪不耐烦道。
　　“好吧，我去让吴妈给你做碗醒酒的汤。”苏梅将李明豪扶到沙发上，刚想离开，不料被李明豪一把拽倒在他怀里。
　　苏梅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叫道，“李明豪，你干什么？！”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李明豪却一个翻身将苏梅压在身下，一边撕扯着她的衣服，“干……什么？！老子不……不要什么醒酒汤，老子要……要你！”
　　苏梅已然乱了方寸，拼命想推开李明豪，无奈喝醉酒的李明豪如铁板一块严严实实地压在她身上，任她拼尽全力也纹丝不动。
　　眼看苏梅处于下风，忽然间李明豪嗷嗷叫着放开了她，原来李明轩从背后拽着李明豪的衣领和头发将他一把从苏梅身上拖了下来。李明豪转身见是李明轩，龇牙咧嘴地就想发作，不料李明轩一拳重重地击中他的鼻梁，李明豪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捂住鼻子蜷缩成一团。
　　李明轩看着李明豪的狼狈相，心里那个解气！这一拳扫荡了李明轩长久以来的窝囊懦弱，他感到从来都没这么痛快过。
　　然而蹲在地上的李明豪并未就此罢休，他突然起身发疯般地朝李明轩扑去，声嘶力竭地吼着，“李明……轩！你个骗……子，你骗……我！什么联……手！什么帮我一起抢……公司！你把我……当傻……啊子啊！今天你还……还来管老子的好……事，我睡我老……婆管你屁……事！老子早……知道你对我老……婆心……心怀不轨，今天被老子抓……抓个正着，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兄弟俩扭打成一团，你一拳我一脚互不相让，似乎都在发泄着一直以来的怨气。茶几上的摆设被碰倒了，茶几也在推搡中歪斜到一边，苏梅见这般情景已经吓傻了，语无伦次地哀求俩人住手，可兄弟俩都失去了理智，哪听得进她的话。
　　这时，吴妈端着饭菜推门进来，见着这场面手里的托盘“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她也顾不上收拾，冲上前去想拉开兄弟俩，大叫道，“老天爷，两位少爷，你们这是干啥？赶紧住手，赶紧住手吧！叫老爷太太看见了可怎么得了！别打了，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