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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过年

作品名称:夜风吹      作者:玄鉴      发布时间:2018-01-09 09:19:23      字数:4117

  找对象这件事情,一直是姑姑的一块心病,和所有父母一样,她希望我能嫁个好人家。姑姑把晚饭要吃的东西全部拿出来,鱼虾肉往往是主菜,再洗了些蔬菜,都搭配好,只等四点半开始烹饪。姑姑让我去储藏室又拿了些水果,苹果、柚子、橙子、猕猴桃等。客厅里还有肖总带来的一篮草莓,我去洗了,装了盘,分别送去了书房和奶奶房间。姑姑在客厅里拆坚果的袋子,分装在盘子里。
  茶几上还有几束假花,就像真的一样鲜艳逼真。我去拿花瓶插上,放在了门口的玄关桌上。其实玄关桌的墙上还有一幅兰花图。那是父亲从一个画家手里买来送给姑姑的生日礼物。姑姑也当作怀念爸爸时的一个安慰,玄关桌上什么杂物都不让放,初一十五她会买一束鲜花放在上面。
  我正看着这幅兰花图,姑姑大声喊我,也喊着姑父的名字。我慌张跑到客厅,姑姑红着脸激动地说:“生了,生了,你姐姐生了,你姐姐生了。”姑父也快速跑了出来,双手交叉着说“好,好”。肖总说:“我送二位去医院吧!这么好的事情被我碰上了,明年一定有好运。”姑姑和姑父表达着谢意,并一再说要是他们回不来,让肖总一定来家里吃饭。有我在家照顾奶奶和做饭。
  现在已经三点半,我又把家里里里外外的卫生检查了下,给奶奶倒了水,告诉她姐姐生了。她正躺在枕头上,矍铄的小眼睛瞪得比平常大了很多,问是个男孩还是女孩。我说还不知道,她立马闭上眼睛说,一定又是个女孩。
  我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姑父的客套话,肖总是否会当真。想到他真的来,我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和他独处一起吃饭的时间。不过他们都是一些聪明人,应该不会来。
  姑姑来了电话说:“肖总一会到家里吃晚饭,你好好招待人家。我和你姑父晚饭不回去吃了,你姐生了个儿子,告诉你奶奶啊!”姑姑激动的声调高了好几度,如果在以前,她会觉得太高的声调会有失身份和涵养。
  很快肖总就来了,他笑得明朗,手里还捧着一束百合、玫瑰的鲜花,说道:“玄关放上鲜花会更好看。”我接过来放到了玄关桌上,邀请他进了客厅,沏了茶。他喝了一口,看着厨房说:“晚饭我来帮忙一起准备。”我说已经都准备好了,给他打开电视。我起身去了厨房,看着案几上准备好的十几个菜,三个人吃饭就做六个菜吧!先煮上了排骨,用砂锅炖上了鸡和蘑菇,再清蒸一盘大虾,炒一个西兰花和猪肚蒜苔就可以了。
  空间,我告诉了奶奶,姐姐生了男孩的好消息。奶奶迷瞪着小眼睛说:“我猜就是,比你姑姑强。”回到厨房,砂锅已经冒出了热气,可能因为火大,盖子跳动得厉害,看着汤要冒出来的样子,我伸手拿起盖子。手立马疼痛得要命,盖子也扔在了桌台上,还“啊”了一声。
  肖总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攥着手说:“没事,烫了一下。”他拿过我的手,放到水龙头上冲洗,说:“先冲着,我去拿药。”他出了门,我以为他去了门诊,几分钟后他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黄色小包,从包里拿出一块白色的布,看了下我受伤的手指,又从包里拿出一把小刀和一块块黑色的东西,用小刀割了一块黑色东西下来,放在圆形白色布上后,打开煤气灶,用火烤了几下,让我用纸擦干手,然后就贴在我烫伤的中指和食指上。用一根白色布条缠好,用的力度刚刚好,不紧绷也不会松垮得掉下来。我问这是什么药,他说是膏药。我才记起,他的父亲就是熬制膏药的,专治烧烫伤。
  收拾好小包,他看着我,这三天别动水了。然后看了我身后的菜,将包放我手里说:“你去客厅看会电视。”我没有道谢也没有感觉不好意思,乖乖地去了客厅看起了电视。说是看电视,其实心不在焉,厨房里锅和铲子的叮当声,让心无所适从。
  一刻钟的时间,他把所有菜都端到桌子上,问我:“奶奶是在哪里吃?”我去厨房拿了奶奶的餐具,因是右手包着不方便。他每一样都夹了些,还用微波炉热了馒头,拿了一个,给奶奶端了去。
  他做的菜味道不同于姑姑和我做的,偏淡,但味道鲜美。他吃了很少便坐在沙发里看我吃,我原本不知道他在注视我,想客气下让他多吃点,抬头看了他的眼睛。他面带愁容,眼神温和,似乎已经看我很久了。慌忙中,我忘记了说什么,低头继续吃了几口,就收拾桌子。他起身帮我收拾完。
  本想他饭后会离开,看他坐下来倒了茶水喝的样子,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还给奶奶去倒了水,然后坐下来和我一起看起了《动物世界》。对于电视节目来说,这是个比较不会引起尴尬的节目,但是接下来,赵忠祥老师的“又到了动物XX的季节”的画面,猝不及防映入眼帘,我拨弄着遥控器,竟然一下按死了电源。空气瞬间凝滞,安静地令人紧张。
  他说:“要播新闻联播了。”说着拿过遥控器去打到了中央一频道。我打算起身去奶奶房间,他开口说:“手还疼吗?还记得你小时候烫着脚,那次很严重,恢复得挺好吧?”“现在已经没有多少痕迹,稍微比其它地方白一些。”他眼瞅着电视说:“是的,那时候,你扎着两根辫子,哭得厉害。你的爸爸把你抱在腿上,我去找了一块最干净的白布……”被人说小时候的事情总会觉得不好意思,我低头说:“谢谢,其实很多感谢都没有说。”他急切地说:“不用谢,都是应该做的,如果说谢,还是我要谢你的多。”
  我抬头看他,他蹙了眉头,喝了一口茶,左手搭在右手上,面无表情地直视着电视,双眸似乎又在遥远的地方。为了调解下气氛,我玩笑地说:“要不,你觉得我请你吃一顿饭还是送你个礼物?”他沉默了一会,突然说:“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是他们口中的样子?我想应该是的。人们的嘴巴能编织出最详实的故事,还具有艺术的色彩。会让所有人相信它具有的真实性。”他似乎很痛苦,右手抓住遥控器,紧紧握在手里。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我到底如何看待他,我自己也没有完全想过。我只知道我并不讨厌他,还很尊重他。他继续说:“你不需要感激我,那是我还你父亲的恩德,还有,还有……”他没有说下去。听到他说父亲的恩德,我略有疑惑,轻声问:“我可否知道你说的我父亲的……”他又喝了一口茶,身体倚在了沙发背上说:“你有权知道,并且我一直没有说出来,内心的不安和焦虑会夜以继日地折磨我。那年我考上大学,拿着录取通知书的开心,被家中无钱的现实打回原形。我想我是要放弃学业,放弃我一腔热血奋斗,只为走出去,为家人争光,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可是,母亲肝硬化晚期,弟弟正上高中,这是现实,谁也改变不了。
  就是那年,你烫了脚,你爸爸看着我的通知书,表扬了我。我告诉他去不了,要把通知书扔在火炉里。他了解了情况,让我跟他回你家。你家那时还不是现在的二层楼,院子还是现在这个院子。他给了我3000元,全是百元一张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把它们藏在了我的棉裤里,鞋子里,被子里,各种地方,就怕被偷了或者忽然飞走了。”
  
  他似乎回到了那时的光景,沉浸在里面,由于说的速度很快,他双颊发红,眼睛明亮。低头沉默了一会,眼神忽然又迷茫起来,摇了摇头说:“那时虽然贫苦,但很幸福。因为那时有希望,有目标,有要必须追求的东西。你的父亲是个善良有大爱的人,以后断断续续他还给过我三千元。我上大学的那年寒假,母亲去世,这本是件痛苦的事情,当然,我们都很难过。但是却解决了家庭的很大负担。我这样说,或许你觉得我是个冷血的人,不过事实却是那样的。没有为母亲治病的花费,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假期外出打工,基本能挣出自己一学期的生活费。而学费,我申请了贫困生,减免了大部分。贫困生,这个具有特殊符号的名字,让我的一生……”他闭上眼睛,嘴巴紧紧闭着,鼻翼一张一阔。继续说道,“你父亲是我的榜样,他在我心里比伟人还伟大。他也许帮助了很多像我这样的人,也没有记得我。我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等我能挣钱,能出人头地,我一定衣锦还乡,去重重地感谢他。那些感谢场面的细节,我都想得仔细周到,我要穿一身藏蓝色西服,白色衬衣,黑色皮鞋,开着一辆轿车,至于什么牌子并不知道,但一定是一辆很高档的车,在你家门口停下,拿出10万元给你的父亲,然后坐在你家院子里,看你穿着白底蓝花的裙子写作业或者跳舞。我甚至想给他买一双最好的皮鞋,让他感受他当年的举手之劳获得的重大回报。可是,我的一切都偏离了预想,越来越远,我总觉得是时间还长,而他离去了。”
  他兀自喃喃自语,我像听了一个收音机里的故事,被他的情绪感动得流了眼泪。他也流泪了,用手狠狠地抹了一下双眼,继续说到:“好在,还有你。”他直勾勾看着我,带着满意的笑,伸手去拉了我的手。我坐在单人沙发里,他坐在双人沙发里,在单双沙发的拐角是一个角几,这个距离并不远,他使劲攥着我的左手,用另一只手支着头部,他的手干瘦但很温暖。有那么一瞬,我恍惚地认为他是我的父亲。他的穿着,他的发型无不像我的父亲,我也终于明白我为什么并不讨厌别人所说的他一些东西。
  落地钟敲响了钟声,一下一下,正好八下,他突地松开我的手,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嚯地站起来,走到了门口,头也不回地说:“不要觉得应该感谢我,是我欠你的。”然后开门走了。
  他一下给了我这么多的信息,还留给了我一个悲伤的情境。我不能一一捋顺,电视在播放着抗日电视剧,奶奶喊我要小解,扶她去洗手间时,她狡黠地冲我笑了一个,对我说:“我看这个男人行,能疼你。”
  这样的日子里,这样的时刻,我更想念起了父母。关掉电视,躺在被窝里,我感觉到了孤单和失去的滋味。正当我哭得起伏不定,他来了电话,问我:“还好吗?你一个人会害怕吗?我刚才失态了,你比我更需要安慰和倾诉才对。我没走,就在门外车上。”我告诉他已经睡下了,让他回去。他久久不挂电话,或许是听到我哽咽的声音,声音轻柔地安慰道,“我心里,会照顾你一辈子,哪怕是……”他没有再说下去,转而问道,“困了吗?要是困了就睡吧,我看到你姑姑和姑父到家了。”我没有说话,他等了一会,挂了。
  我竟然有些想念他,是他给了我回忆的门,我们因为有了共同的回忆,心也就近了起来吗?我被自己的情感吓着了,我虽不知他复杂故事的版本到底是啥,但是从他和司青妈妈和司青的相处中,看得出,他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晚上的梦里,并没有爸妈,却有他。他开着一辆奔驰车,白色的内饰,穿着黑色的皮靴,带我在森林里缓缓行驶,路边的大树像透明的水晶,我伸手去摸,却又不见了。他笑得迷人,开心,我从未见过的开心。车子好像飞了起来,在森林里自由地飞行,忽然他脸色大变,前方一道无底悬崖,车飞落了下去。我惊出一身冷汗,醒了好一阵,心还在悬崖里掉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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