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解除郁闷

　　母亲走到卧室门口：“怡，我吃完饭了。来，我抱抱孙子，你去吃饭。”婆婆抱着孙子站在单怡面前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花衣服，笑着对单怡说，“怡，你看，我只顾高兴忘把新衣服换掉了。”
　　单怡抬头望着婆婆：“妈，不用换，穿着吧。”
　　母亲笑脸迎着单怡：“哈哈，我见新不要旧啊？”
　　“妈，我给你买的新衣服就是让你穿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穿吧，穿旧我再给你买。”
　　单怡吃完饭，把厨房收拾利索，走到婆婆面前温柔地：“妈，你在家看着毛豆，我出去走走，放放风，透透气。从你孙子出生到今天，我连咱家的屋门都没走出过。”
　　母亲仰视望着单怡问：“你去哪里走走？”
　　单怡微笑回答：“我随便溜达溜达。”
　　母亲爽快答应：“好——你去，速去速回。我孙子如果饿了、渴了，我可招架不住。”
　　单怡转身迈步答应：“好，我速去速回。”她关上房门，乘上电梯，走出小区，来到一条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大路上。她想：为了提高速度，我是不是乘坐公交汽车？站在马路牙上犹豫片刻。临时决定，不坐公交车，我既然出来就是为了散心，解除郁闷，我干脆徒步去海边。大约二十分钟，来到海岸驻足，呈现在单怡面前的大海，在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像一面望不到边不停抖动着银色光辉的绸缎。大海的近处，倒映着青山的清影。大海的远处，一个个漩涡、一朵朵浪花像顽皮的孩童蹦着跳着向大海的岸边涌。她抬头望望身后的山，望望面前的海，不由赞成默念：
　　青岛靠海美丽景，
　　绵延起伏海岸通。
　　山清水秀如图画，
　　曲曲弯弯似长龙。
　　单怡继续沿海岸前走，走到一座靠海的山脚下，她觉得累了，驻足手扶山脚的一棵松树枝往山上望望，青山绿石吸引住单怡的眼神儿，五颜六色的野花拽住单怡的脚步，她决定攀山赏景，找一处长满矮草的地方坐下休息休息。眼望大海，背倚青山，她无意回头往身后看看，自己小声朗诵：
　　崎岖山路无人行，
　　此人独自盘山中。
　　仰视望高险峻峰，
　　俯瞰低处茂密松。
　　单怡在家里待得久了，对她来说寸草寸木都是新生事物。她看看这稀奇，看看那新鲜，无论看什么都看不够，无论看什么都要发呆一阵。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大声惊呼：“啊——时间过得好快呀。”她不顾脚下的杂草乱石绊脚。像一块大石头离开山体，自上而下贴着山体滚动，滚到山底路边，迅速爬起来就跑，直向大公路上冲。她跑着跑着看见面前有公交汽车站牌，立马收住脚步，往公路的两头望望，没有过来通往她家附近的公交汽车，再次起跑。一口气跑到家门口，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房门钥匙打开门冲进屋里。听见毛豆扯肠撕胃的哭声，一下充满单怡的耳朵，她不顾一切，上前从婆婆手中接过毛豆，心疼地说：“儿子、儿子，妈妈错、妈妈错。”抱着毛豆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只手轻轻捋顺毛豆汗水浸湿的头发。
　　母亲甩着脸，赌气说：“你啊，单怡，明知道家里有吃奶的孩子，你就像没尾巴的老鹰一样。出去不说回家，你看看孩子哭的，多心疼人。”
　　单怡感觉在婆婆面前亏理，她抱着毛豆摇晃着不敢高声还击婆婆：“妈——孩子哭闹你让孩子喝点儿水。”
　　母亲看着单怡瞪大眼睛呵斥：“我让孩子喝水？我把孩子哄得乖乖的，下次你敢把孩子扔家出国。单怡，我今天明确告诉你啊，我不是来给你看孩子的，我是来享福的。”
　　单怡苦情悲腔：“妈——你——”
　　母亲一根指头点着单怡，狠狠地：“你给我住嘴，你什么你？你一个打工妹嫁给我儿子，你敢跟我犟嘴？你要明智你的身份，你是乌鸦撞金笼，你知道吗？”
　　母亲的大儿媳妇桂荣站在房门外面，“咚咚、咚咚”敲门。
　　单怡眼含着委屈的泪水扭头望着站在面前的婆婆：“妈，我听见有人敲咱家的门。”
　　母亲转过身子，语气严厉而凶横：“我去开门。”
　　单怡目光追着婆婆的背影：“妈——你别盲目开门，先问问是谁。”
　　母亲边跑边回头：“我知道、我知道。”
　　桂荣在外面急促地“咚咚、咚咚”再次敲门。
　　母亲站在屋内，身靠里门，用一只膀子顶住门，两腿倾斜，两脚蹬地，嘴贴房门，声音微颤：“谁啊？”
　　桂荣气吞山河地：“我——我是桂荣，快开门。”
　　母亲回头望望单怡，小声说：“怡，不好啦，鬼子追来啦。”
　　单怡抱着毛豆，站在婆婆身后，淡定地问：“妈，什么鬼子？”
　　母亲鬼头鬼脑地向单怡撇撇嘴，挤挤眼，摆摆手：“你别说话，让你嫂子听见不好。”
　　单怡淡定自如：“那有啥不好的？嫂子是自家人。妈，快开门，让嫂子进来。”
　　母亲右手压一下门的把手，“喀嗒”一声，母亲把门拉开，笑脸迎着桂荣，嘚嘚瑟瑟的表情，腔调软弱温情：“桂荣，你——来——啦？”
　　桂荣闪身进屋，迈着八字步，甩着两只粗长的胳膊，傲慢无礼地大步向前冲。围着客厅的茶几转了一圈，抬头仰视客厅吊顶。一双浓眉大眼似牛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动，不停地扫视客厅的摆设。看完客厅，把三个大小不一的卧室挨个排查一遍。自然地把双手背在身后，先进厨房，再进卫生间。
　　母亲像一只看见老狼的小羊，屏气目视着桂荣，缩头缩尾地靠在墙根儿。
　　单怡抱着毛豆缓缓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看着毛豆。
　　桂荣从厨房大大落落地走出来，一双眼睛里放出的光似万箭穿进婆婆的心脏。桂荣扫视婆婆和单怡问：“妈，你刚才和单怡吵架啦？”
　　母亲弓着双腿，弯着细腰，背倚住客厅一面的墙，两只手颤颤巍巍捂住肚子，嘴哆哆嗦嗦回答：“没有吵架。”
　　桂荣目光似箭，语言似刀，右手一根指头瞄准婆婆狠狠地：“你——从来不说实话，刚才我在门外敲门，听见你和单怡在屋里高一声低一声地嚷嚷……”
　　单怡和颜善目看着桂荣：“嫂子，我出去玩，咱妈在家看毛豆，毛豆哭闹，妈哄不住毛豆，我回来妈吵我两句。”
　　桂荣疑神疑鬼地看着站在客厅一侧墙根儿的婆婆，皮笑肉不笑：“妈，你这身衣服是谁给你买的？”
　　母亲两眼直瞪着桂荣，吞吞吐吐：“是——单怡给我买的。”
　　桂荣冷笑，把背在身后的两只手拿到前面，傲气冲天地抱着双膀，冲着婆婆：“好——这衣服好，你穿着啊，远看一身花，近看你像十七八。”她走到单怡身边，坐在沙发上，伸手捏住毛豆的小手。“孩子，你妈是个孝敬你奶奶的儿媳，等你长大了，你娶了媳妇，教育你媳妇也像你妈妈学习啊，孝子还出孝子郞嘛。”
　　单怡笑笑：“嫂子，你坐什么车来的？”
　　桂荣果断地：“我坐火车。”
　　“嫂子，你怎么找到我家呢？”
　　桂荣往沙发上一挺身，翻白眼看着单怡：“单怡，你可别小看我，我可是蹬过大轮的女人，我去过的地方多了，这青岛不算话下。再说，真找不到你家还有鼻子下面这张嘴保驾护航。”
　　单怡抬头看着墙根儿站着的婆婆：“妈，你来抱着毛豆，我去给嫂子倒杯水喝。”
　　母亲像被打败的残兵散将，缓缓离开墙根儿：“哎。”
　　桂荣双手连连摆摆：“哎、哎，单怡，你别给我倒水，我马上就走。”
　　单怡亲切地：“嫂子，你来我家连口水都不喝就走，能行？”
　　桂荣伸手按住单怡的一只手：“单怡，我真的不饿也不渴。”
　　母亲站在墙根儿，桂荣和单怡她俩各坐长沙发的一头，各自瞄上婆婆两眼，谁也不去主动劝婆婆坐下。
　　单怡扭头看着婆婆说：“妈，我和嫂子说话，你去你屋歇歇吧！”
　　母亲移步离开客厅，长叹一口气：“唉——”
　　桂荣斜睖眼看着婆婆走出客厅，然后，她转过脸朝单怡说：“单怡，咱婆婆这人她就是吃罚不吃敬。她在老家跟着我生活的时候，整天埋怨我，对她不忠。生活中对我挑眼拔刺，把她自己看成八面威风，把我看成佣人。我可不吃她那一套，我是你哥派人亲自把我娶到他家的，我是她家堂堂正正的儿媳妇。”
　　单怡劝解桂荣：“大嫂，像咱婆婆这样的老人普天下不计其数，人上了年纪嘴碎是正常现象，别跟她计较。”
　　桂荣随机坦率表白：“单怡，你不了解我，我这个人最爱顶风相撞，不爱逆来顺受。”
　　单怡面色自如，语调和缓：“大嫂，婆婆就算在生活中挑你的小毛病，也可以谅解。她是咱自己丈夫的妈，咱和婆婆的关系虽然没有血缘，但咱和婆婆有一根粗壮的情绳牵着、系着，永远割不断、扯不清。大嫂，家和万事兴，如果挖空心思与婆婆相斗，不如力所能及去挣钱，这才是做人的根本。”
　　桂荣听了单怡教导她的话不耐烦，桂荣纵然起身，走到婆婆卧室门口，侧身探头对婆婆说：“妈，你别回乡下了啊。你在这儿过你的天堂日子，我过我的地狱生活，从此以后，咱俩井水不犯河水。”“喀嗒”拉开房门扬长而去。
　　单怡抱着毛豆追到房门口，连声喊：“嫂子、嫂子。”
　　母亲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口，脸色愁楚地问：“怡，你嫂子呢？”
　　单怡心情不愉，低头回答婆婆：“妈，嫂子走了。”
　　母亲面部仍带恐惧说：“她走？不可能，她这样的人我早就把握她的脉络。她既来，就得找个事儿，不然，这么远的路程她不会来。”
　　单怡抱着毛豆，从客厅往卧室走着回头跟婆婆说：“妈，家务事，真是一言难尽。”
　　桂荣从单怡家出来，走到儿童公园西门辽宁路边上，她伸手插进裤兜把手机掏出来。低头按手机键，然后举起右手，把手机贴近右耳，高声大亮：“喂——强——你的店在哪个位置啊？什么？青岛电子信息城。”她往北面抬头望望。“哦——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她起步从儿童公园西大门外，沿辽宁路东侧向北走，与吕强不断联系。“强，你在几楼？五楼，好，挂电话吧，我马上就到。”
　　吕强接完嫂子的电话，他继续专心修电脑。正低头在玻璃罩下面修理电脑，桂荣风风火火走来，她一个跨步，伸手“咚”一声朝玻璃柜上面轻轻拍一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