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封动情书　

　　第二天，吃了早饭，刘宝发果然领着女人到五组看望大家来了。
　　为了说服女人，大刘采用了各种方法。一是激将法：老婆，大家已经知道你长得漂亮，如果你不敢去，就说明你名不副实。再说，你是个大家闺秀，不要让人家小瞧了，把你说成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女人抿嘴笑了：土包子就土包子，你以为你是谁呀，一定能娶个名门闺秀吗？
　　二是激励法：夫人，你是家属来看望劳教人员的第一人，说明咱们两口的爱情坚贞，经得起一切考验，为其他家属树立了榜样。你的探望，也是帮助政府做好教育转化工作嘛。已经到了这里，见一见大家又有何妨？
　　女人笑得很灿烂：哎呀，大刘，你想利用我进行活动，为你立功受奖创造条件不成？行，只要你能早日离开这个地方，我就撕下这张脸皮不要了。
　　三是交友法：夫人，看望大家，交结朋友，特别是认识张德仁这样的好人，对你的同事胡月明也好有个交待。
　　大刘因而把德仁的好处说了许多，使女人产生了想见见德仁的欲望。总之，大刘劝说着，动员着，推着，拉着，硬是把女人叫到了五组的窑洞里。
　　女人一进窑洞，众人的眼前为之一亮，啧啧的赞赏声波及了整个窑洞，许久许久，人们都看呆了，韩六带头鼓掌，大家才清醒过来，于是掌声便雷鸣般轰响了……女人粉红的脸蛋更加红艳，简直比桃花还要妩媚，比芙蓉还要俊俏。德仁也看得入了迷，暗暗思忖，这个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也记不起来了。后来他猛然醒悟：原来她和自己的恋人一样美貌，而美貌女人的优点大体相同，丑陋女子却各有特点了。韩六毕竟是在社会上混出来的，说话油滑得很：嫂夫人这样美丽，比大刘平日说的还要漂亮十分，年轻十倍，小弟敢不敢问问你的实际年龄？
　　还不等女人开口，小董插话了：女人的年龄就是女人的隐私，就是女人的本钱，岂是你随便问的。
　　女人谨记着大刘的开导，表现得便大方一点，开通一点，红着脸说：没关系，我已经是四岁孩子的妈妈了，还有什么隐私可言，我今年28岁了。
　　韩六一惊一乍的：二八，佳人年方二八，正当青春年华，大刘的福气，大刘的福气！
　　女人知道他说的二八，是二八一十六，十六就十六，越年轻越好，她也不分辩，高高兴兴地取出一包饼干，大刘一个一个分发，大家也不客气，拿着饼干就津津有味地嚼起来。韩六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笑眯眯地说：谢谢嫂夫人，吃了你的饼干，我会甜一辈子，会把你记一辈子的。
　　韩六的一番言语，说得女人心花怒放，越发红光满面，妩媚动人，大刘便不失时机地把她引到德仁面前：老婆，他就是你要找的张德仁，是我们的组长。
　　女人一看，这个青年虽然消瘦，却很精神，一眼就看出来是一个正直的好人，她笑了笑：我们学校有个女老师认识你，她托我给你捎了一封信，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你。
　　女人取出一封信交给德仁，德仁兴奋地接过信来，他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悲哀，心底却涌动起大海般的波澜，久久不能平静……口里轻轻地说：谢谢，谢谢！
　　小董从德仁手中拿过厚厚的书信，掂了掂：哎呀，组长，你恋人写的这封信简直就是一本书，要表达多少甜言蜜语、爱慕之情啊!组长，我真羡慕你，找了这样一个好恋人。
　　德仁也不说话，也不分辨，只是默默地看着信封上那秀丽的字迹……大刘和女人离开大家，出了窑洞，享受那难得的一天假期去了。德仁收起来信，组织大家继续开会，检查思想，提高认识……
　　秋雨淅沥，天色阴暗，午饭后，窑洞里鼾声四起，德仁靠着墙壁，借着窗户透进来一点亮光，静静地读着胡月明的来信，他的思想感情的潮水渐渐地涌动起来：
　　亲爱的德仁：
　　请让我还是这样称呼你吧。十年的交往，积累起深厚的感情，一时之间怎能割舍得下？德仁，现在你虽然去了你不应该去的地方，我也结婚生了孩子，可是我有千语万言还是要对你讲说，不讲出来，憋在我的心里总是一个症结。
　　德仁，请相信我，我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也不是一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女人，这其中的变故，有着种种复杂的原因。说起来真是一言难尽，珠泪涟涟，眼看泪珠儿打湿了信纸，就怎么写下去了。
　　德仁眼前的信纸果然渗满了泪水，他的眼泪也禁不住吧嗒吧嗒地滴了上去，眼前一片云雾迷蒙……
　　德仁，我对你是了解的，也是信任的，我们相处十年，你的思想、感情、脾性，我了如指掌。你的热情，你的奋进，都是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绝对不会掺假的，绝对不会伪装的。记得在肃反运动中，你激动地告诉我：月明，我向组织上揭发检举了我的母亲。解放后的一天傍晚，一个留一脸络腮胡子的老头，头上按着一顶草帽，闯进我家。他一进屋就关了房门，压低声音对我妈说：快给我弄点东西吃，这两天风声很紧……下边的话，听不清了。第二天天不亮老头就匆匆地走了，母亲悄悄地对我说，他就是田县长，政府正在抓他，他这是钻秦岭去呀。我那时还小，听了不禁胆颤心跳起来……
　　德仁，去年我到学校去找你，正好路过系里的会议室，从窗户望进去，批判你的大会正在进行，义正词严的批评发言一个接着一个，“反党反社会主义”，“对党刻骨仇恨”，“伪装进步的伪君子”，一条一条罪状铺天盖地……当时，我非常气愤，非常难过，我真想冲进会场，大喊一声：闭嘴，我以我的人格担保，张德仁绝对不是反党分子，难道一个对党刻骨仇恨的人，会揭发检举自己亲爱的母亲？你们谁能够做到这一点呢？……
　　可是我终于没有勇气冲进会场去，而且我知道即使我能说出一千条理由，证明你是无罪的，也无法撼动木板上钉钉子的一丝一毫……
　　由于我过度忧伤，过度气愤，终于病倒了，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天……何光明十分关心我，给我喂药喂水，端吃端喝，热情地伺候我。就在我病体初愈、对他心怀感激之时，他就趁机亲吻我，拥抱我，并且不顾我的强烈反对，占有了我，占有了我的第一次。当我怀孕以后，只好和他结婚了。亲爱的德仁，我的处女地是属于你的，虽然有许多次机会你可以开垦它，可是你总是老老实实地以传统的观念对待这件事情，你说在进入洞房之前，一定要保持我的童贞。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我悲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觉得太对不起你了，难道我们十年的恋情就这样毁于一旦？
　　一开始，德仁还平静地阅读着，当他读到这里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啜泣起来……他只知道月明在他出事以后，一直躲着他，再也没有和他见面，大概是因为他成了右派，要和他划清界限。这也难怪她呀！单位里平日十分要好的同志，在他犯事以后，都对他敬而远之，好像他成了一个伤寒病人似的。现在，自己又来劳教，前途未卜，关系断了也好，月明姑娘还年轻，何必为了一己之私利，误了人家的远大前程？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许许多多复杂曲折的过程，她竟然为自己忧伤成疾…...
　　德仁反复地思索着信中“后悔莫及”的含义，月明真的想把她的第一次献给我吗？她在为没有实现这个愿望后悔吗？于是，他和月明热恋中的许多情景一一地浮现在眼前。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月明来到他的宿舍。许多人都回家去了，单身楼里静悄悄的。这时他已经从学生调出来当了助教，两个人住一间宿舍，那个舍友回家去了。两个人兴奋极了，搂在一起就热吻起来，后来索性倒在床上，互相抚摸着，说着悄悄话……正值热天，月明一兴奋就脱得光溜溜的，乳部白生生的，直挺挺的，颤悠悠的，德仁高兴得又是抚摩，又是揉捏，又是吮吸，心儿咚咚直跳，脸儿烧烫烧烫……但是德仁始终没有脱光衣服，月明也没有进一步提出要求，人家是黄花闺女，还怕你怀疑她不正经呢。后来，德仁心慌意乱地看了看月明的下部，用手轻轻地拍打了几下，亲了亲她滚烫的脸蛋：月明，替我好好地保存着它，等着我们结婚的那一天吧！
　　德仁激动地想着：是不是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自己有点“后悔莫及”呢？不，自私自利绝不是他的天性，如果当时真的发生了，结婚了，自己又犯了事，现在前程未卜，这不是要把人家女孩子祸害一辈子吗？德仁这样想着，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