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刑警1985(59)
作品名称:刑警1985 作者:胡焱东 发布时间:2012-05-27 09:27:00 字数:3361
(六十八)支队
支队长消了消气,说:“就按云大队长意思办,知不知道这案子是市政府办公室批转函过来的?市政法委恼火得不得了,这多天,还让姓梁的犯罪分子逍遥法外,赃没追到赃,今天再抓不到人,这艾忠呀,他就自己下去吧,别等到政法委来撤他的职。我就不明白,这案子27万元的钢材款就像是打水漂一样,有什么好查的?那《万得利》的人到处乱上访,连局长的头都大了。我走了,长增,你们好好办。”
王长增说:“知道了。”
支队长一走,雾庵见简中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儿,说:“你不要这样,振作一点,几天不招着你,就差点儿出事;还不赶快去办抓人的手续!对艾大队说,是上头决定要抓人封账搜查的,多派一些人手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长增你们走吧。”
简中兴王长增俩人一出门,商君说:“莫看我庵的个憨样,奶奶的,现在还学会了做人,驴子拉屎两面光〈方言:八面玲珑,讨好〉嘞。”
雾庵说:“我是以诚待人,不害人罢了。还有,请你以后说话,不要我庵我庵的,你说你回来干吗呢。”
商君说:“我偏要回来,么样?你吃了我!妨碍你什么了?”
雾庵问:“你和秦什么的坏蛋,真跨了,为什么?”
商君说:“我本来就不喜欢他,我妈又偏说我没有男朋友,他就一阵死追乱缠;你呢,又对我不冷不热,所以我就故意气你呗,不说了,这次还得谢谢你,上回在海观山你提醒了我,于是我就学你的办法,就对他一蒙,他看看是瞒不住了,就承认了,却原来,他离过婚不说,还有一个好几岁的儿子。你呢,那菁菁小妖精爱死了你呗!”
雾庵笑了,就岔开话题,问:“你刚才对我横眉冷对,又瘪瘪嘴,干吗?”
商君说:“没什么,恨你,不要脸,上班去快滚!”
上午九点半,云雾庵正要出门去一趟看守所,提审一个外号叫“破钵子”的在押人员。看守所所长在电话里说,破钵子点名要见他,说有重要情况只能向他反映。
“雾庵,不,不好了!梁春尧溜掉了咋办?!”艾忠一头闯进来,脸泛白,人几乎在哆嗦。
“你坐下,莫急,喝点水,”雾庵忙去倒了一杯水给艾忠,说。“抓人,人溜了,这不是常有的事吗?既不是你通风报信叫他跑的,又不是监狱跑了犯人,用得着,急成这样?”
艾忠还是很激动,说:“你不用安慰我了,情况我都知道了,要说我作对了一件值得我自豪的事,这就是把你要到了和我一起共事。上回商君手上跑了那个姓俞的,不是你给抓到了吗?你要是在这一天吧时间内,帮我把梁春尧抓住就好了。”
“知道了,莫急,你是怎么知道梁春尧跑了?”
“是长增从《半宙》打来电话告诉我的。我叫他们封账与搜查继续执行,人跑了,也不放过他们家的搜查,把他家值钱的东西一并扣押起来再说。”
雾庵说:“你做得对,我要问一下长增。”
于是艾忠拨了半宙物资经销公司的电话,长增接了,艾忠说“云大队长要问一下情况”就把话筒给了雾庵。
雾庵说:“长增吗,你是怎么搞的,再不怎么样你也是当过所长的人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是我在支队长面前要你参与的,你也说了会办好的,算了,不说。”
长增说:“说鬼,我也气死了呢,我说警车不能开到《半宙》,先悄悄地走过去俩人把姓梁的控制住,再一窝蜂上都可以;可简中兴说,没事,经济纠纷案,又不是杀人,放火,爆炸案。他快到了《半宙》时,还把车子喇叭弄得响破天,我要是梁春尧,见了这阵式,也会翻窗先跑了再说呢。”
雾庵说:“你就按照艾大队说的,凡值钱的东西全部扣押起来列好清单,要他的家属签名,摁上指纹;还有,你把美满找到,就说我要约她和韩经理在《月色朦胧》喝茶,晚上八点,要韩经理把欧阳经理也带来。简中兴在不在场?”
长增说:“在。”
雾庵说:“叫他接电话,”又对艾忠说:“你叫简中兴听长增的,长增经验足一些。”
艾忠接过电话说:“简中兴,你知道了厉害吧,小瞧经济案子,跑了人啥!你听长增的。”
简中兴说:“知道了。”
听他那口气就知道他焉了,叫他神气也神不起来。艾忠压了电话嘟噜说:“他妈的,没想这经济案件也这么叫人头疼,梁春尧跑了,他又能跑到哪儿去呢。”
梁春尧能跑到哪儿去?就在市里,这会儿正慌慌张张逃窜于复盆墩的南岳庙。他千方百计套进了27万元钢材款,不是小数目。想当初,梁春尧也只不过是想利用这一笔钱,打一打时间差,贩两趟煤到江浙一带去卖,捞他一把。
我给不了你钢材,退还你的钱还不行吗,还要付你利息不成?为钢材我跑了那多单位,那费用又算谁的?怎么着,梁春尧都想好了如何对付《万得利》的办法。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那款子才到账没多久,第一批煤炭才联系好,待装运时,这个混蛋的法院,竟然一下子把钢材款给划走了13万,偿还他《半宙》从前的欠债。幸亏这一批煤炭是国营沙丘煤矿的,不然这先期付出的14万煤炭款只怕打水漂漂了。
一拖个把月,不见发货,常德《万得利华侨经销公司》原先所看到的《东风物资货场》堆放的一堆堆不同型号的钢材,一经调查,却原来不是《半宙》的。《万得利》被骗了,于是托关系到处上告,后又报案……
梁春尧近几天左眼皮直跳,他预感退一半现金,再用滞销货物去抵另一半债务就无事,怕是没有那么简单;再说韩四儿的货物给我,我也得先付他3万元现金,他才发给我13万元的货,谁又能保证《万得利》能接受这一大批滞销货呢!他想。妈的,全是农业机械,诸如电动机,机械配件,喷雾器等等,还有几台小型锅炉什么的。这些东西,没人要,堆在仓库里就是一堆破铜烂铁。
基于以上的种种考虑,梁春尧就一直没有采取什么退款行动。
现在警车喇叭震天地响,直往公司来了,跑不跑?要坐牢啊,快跑!他磕上门,打开后窗子跳了下去,爬起来顺着铁路跑起来……
前头一个搬道叉,往左复盘墩,上去是南岳庙;往右300米左拐直上,是青山公园,还是跑南岳庙吧。他决定,就上南岳庙……
到了。进不进去?人也累了,进!
奔四十的人了,没想到第一次进南岳庙竟然是逃难来了,真乃英雄末路啊,可咱是什么英雄!梁春尧想,只是苦笑。只有坐在这庙里,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有心思去想自己当初为什么离开区检察院。对了,当不了检察官做后勤。做后勤又怎么的,多少福利我先沾着,就是检察长对我也是先笑着再说话。为什么离开?是人不知足啊,名利心太重。
当不了官,就发财,发了财再去当官,因为这已经有人乘着改革的春风,发财了。于是钱开路,所谓企业家当人大代表当政协委员,子弟们进什么部门,升什么官的例子,已经屡见不鲜了。钱滋官,官生钱,连绵不断,幸福不断,荣耀不断。人生在世,说到底嘛,你当真是齐家治国可向清流赴死呀?非也,即使真不为名,或爱钱,或爱色,或为权。
说不图名利,只是拿看破了红尘来遮人眼目,抚慰一下自己无奈何的心罢了。可自己八一年下海〈那会儿称辞职经商为下海〉,如今五,六年过去了,我梁春尧竟落得个要坐牢,慌不择路逃到庙里来躲藏来了。
一身的臭汗还口干舌燥,他向一个小和尚要了碗水喝。和尚主持端详着他,他自己也感觉到了是一副什么样的狼狈相,很不好意思,说:“我不是来拜佛的。”
主持说:“心中有佛,不拜也有佛;心中无佛,即便拜了也没佛。”
梁春尧说:“我是做生意欠了人家的钱,别人说我诈骗,我这会儿是逃难到此。”
主持说:“心里想诈骗,没骗也骗了;心里不想诈骗,骗了也等于没骗。”
梁春尧愣了一下,笑了,说:“就是呀,可公安局开警车来,就是要抓我坐牢。”
主持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心里有牢,不抓你,你也在牢里坐着,心里无牢,抓了你,有牢也是没牢一般。”
“我真巴不得来一个大地震,叫所有的牢房坍塌了才好,师傅,我想不坐牢,就在你这儿出家好不好?”梁春尧试探主持说。
主持说:“出家为什么,就是修行,出家是修行,在家也是修行,公安局抓你是修行,你去坐牢也是修行。你不能因为公安局要抓你,你就不修行了。”
“师傅,那你说我现在怎么办?真去坐牢了那些债务又怎么办?”要坐牢了,梁春尧这会儿竟然还想到了债务。要是坐了牢,就可以免了债务就好了,他想。
“心里有债,还了是债,心里无债,不还也无债,去你该去的地方吧。”主持说,突然改变了主意似的,又说:“大凡落难来此处之人,都要烧香拜佛,留些功德钱,菩萨才会给你指点迷津的。你骗了人家多少?”
梁春尧说:“27万白花花的真银票子,盖你这样的小庙,可盖好几座呢。我这会儿就去给菩萨磕头烧香,若真能保我度过此劫,日后我一定会给菩萨铸金身。”
主持双掌合一,说:“南无观世音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