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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集

作品名称:阿狗外传      作者:秦耕      发布时间:2018-01-03 11:43:56      字数:6670

  1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教育局信访科。
  上午九点左右,韩朝秀从邮递员手中接过信件的时候,迫不及待地将所有的信封查看一遍,看是否有她所期望的书信。
  然而,韩朝秀一次又一次地查看,令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她也一次又一次地念叨:怎么回事儿?怎么还不见爹妈的来信呢?
  有时,韩朝秀也会问邮递员,是不是把我的爹妈的来信弄丢了?
  邮递员告诉韩朝秀,只要单位地址和姓名写对了,一般不会出差错。
  蒋阿狗目睹了妻子的表现,不禁心下嘀咕:她也不想想,她的那个爹到底是个什么爹?遇事都要精打细算,平信、挂号信和快件,保险和速度虽然不一样,费用也不一样。平信便宜,八分钱就可以了;挂号和快件,十个八分也未必能行?她的那个爹平素乱花一分钱都心疼,你要他平白无故地多花几十分,甚至于上百分他愿意吗?哼,门都没有!
  2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教育局信访科。
  罗玉成见韩朝秀离去以后,突然对蒋阿狗说:小韩这几天好像有很重的心思呀!
  蒋阿狗笑了笑:她是惦记着她的爹妈。
  罗玉成:这是人之常情。但是,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应该安心工作,又不是三岁两岁,这成天惦记爹妈也不是个事儿呀!
  蒋阿狗说:她主要是盼她爹的信,成天盼得像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的确令人担忧。
  罗玉成:小韩也是,这信该什么时候来也不是急的事儿呀!你这样抓心挠肺地急就能急得来?
  蒋阿狗说:关键是她从来没有离开过爹妈,这次陡然跑这大老远的路,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真是难为她了!你说,就眼下的现状,她能不急吗?
  罗玉成叹了口气:习惯!只要习惯了就好了!我刚调到教育局的时候,不仅想念父母,也想念妻儿,还惦记原先的同事。的确,那种滋味确实不好受!我现在好了,已经习惯了,再也不会那么想念父母和妻儿了,再也不会那么惦记原先的同事了,即使是偶尔想起,也不是那么令人难受了!
  蒋阿狗的嗓音突然有些变调了:那种思念亲人的感受,的确……
  蒋阿狗说不下去了。
  3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教育局李副局长的办公室。
  李副局长正在翻阅文件,敲门声骤然响起:咚,咚咚。
  李副局长:请进。
  韩朝秀推门进去:李局长。
  李副局长:小韩哪。
  韩朝秀来到桌前,将报刊逐一递了过去:李局长,这是您的报纸,这是您的杂志,这里还有您的两封信。
  李副局长接过两封信:谢谢你,小韩!
  韩朝秀:看李局长您客气的,这是我的工作,哪敢承谢呀!
  李副局长由衷地微笑:好,那你忙去吧!
  韩朝秀:李局长再见!
  李副局长微笑着向韩朝秀挥了挥手:小韩再见!
  4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教育局王宽泽的办公室。
  连日来,王宽泽的心里十分烦躁:我王宽泽在绘画方面苦苦追求了二十多年,一直未能如愿。直到去年,才通过打砣获得了一个省级比赛的三等奖。可是如今,突然冒出一个获全国绘画大奖的主儿;而且还是一个在地上爬的玩意儿,年龄也只有二十二岁。真他妈的邪乎!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咚,咚咚。
  王宽泽一愣,片刻之后,他却又转忧为喜:请进。
  可是,他静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推门进去。
  他开门一看,见报纸放在门前,送报之人已经不知去向。他不禁在心恼怒地骂道:他妈的,一个山沟里爬出来的玩意儿,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跟老子等着,总有一天,老子一定会跟你这臭娘们儿算总账!
  5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教育局信访科。
  又一天的上午,韩朝秀依然重复着关于爹妈的信件的寻找与询问。得到的依然是邮递员不容置疑的答复:真的,只要单位地址和姓名写对了,绝对不会出差错。
  可是,韩朝秀却望着邮递员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先头说一般不会出差错,今儿说绝对不会出差错,怎么就还不见爹妈的来信呢?
  罗科长到下面回访去了,蒋阿狗夫妇之间说话,自然就不那么拘束了。蒋阿狗对妻子:这里到天宝那断崖之上,有一千多里,普通平信没有一个星期,也到不了这里;如果延误,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准。哪能那么快就到呀?
  韩朝秀:那些证明材料,不也是从那里寄来的吗?怎么就到了呢?
  蒋阿狗:那是公函。公函和私人信件,岂能相提并论?
  韩朝秀:你是说公函快些?
  蒋阿狗:那也未必。你爹要是发邮递快件,那速度就快多了。
  韩朝秀:那爹为什么不发快件呢?
  蒋阿狗:他舍得花钱吗?多花十几倍的钱你爹他舍得吗?否则,他就不叫“韩老抠”了!
  韩朝秀:我爹也是,什么都抠,跟丫头女婿发封信你也抠——真是,弄得急死人了!
  蒋阿狗忧心忡忡地提醒妻子:你的这种心境可是要不得哩!你的这种心态会严重地影响你的工作,万一工作中出了什么差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呀!
  韩朝秀:啊,狗哥,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
  蒋阿狗轻言细语:没事儿!去吧,千万不要出错。
  韩朝秀点了点头:嗯。
  可是,她却没有闲心与幼儿咕叨,弄得小家伙小嘴儿叽歪叽歪地抽泣声声。
  蒋阿狗立即予以安抚:妈妈去工作,很快就回来了。
  幼儿含着泪花跟爸爸咕叨:哦,嗯,哈……
  蒋阿狗亲昵地抚摸了一下幼儿稚嫩的脸蛋儿:乖,我们韩兴真乖!
  幼儿虽然含着泪花,却高兴地拍打着童车:哦,嗯,哈……
  那手铃的铃声,更是“叮叮当当”,清脆动听,不绝于耳……
  6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教育局蒋阿狗的家。
  晚上,蒋阿狗夫妇都完成了一天的自学课程以后,相继疲倦地躺在床上,韩朝秀依然忧心忡忡地念叨:不会出差错!我们来到这里已经二十多天了,爹妈的信怎么就还不见来呢?
  蒋阿狗悉心地对她计算着信件往返的时间:天宝公社到盘龙大队的那疙瘩路,你还不知道?电报送到盘龙大队,这要时间吧?从盘龙大队到断崖之上的那截疙瘩路,没有要紧的事情,谁也不愿意攀爬。就算是电报送到了盘龙大队,也不知道会耽误多少时间,才能送到断崖之上?
  韩朝秀:那派上一个星期吧!有六、七天无论如何也传送到我爹妈的手上了啊!
  蒋阿狗更精细地为妻子计算着信件往返的时间:好,就按七天算。你爹接到了电报,当天晚上就写信,第二天专程送到大队学校,如果正好碰上邮递员到了盘龙,那就加快了信件邮寄的速度;如果错过了,那也许就要延误一个星期,甚至于延长至十天半个月,才能传到天宝邮政所,再由天宝邮政所发往我们这里,你算算需要多少天?
  韩朝秀:按你这么一算,那不是得个把月吗?
  蒋阿狗不假思索地回答:这很正常啊!
  韩朝秀忧虑地说:个把月!还得等上十天,真是急死人了!
  蒋阿狗轻轻地抚摸着妻子瘦削的肩头,温柔地说:不要着急,说不定明天就会接到爹的来信。
  韩朝秀轻轻地捶了一下丈夫的肩头:狗哥你就会哄人!
  7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教育局信访科。
  说来也巧,第二天上午,韩朝秀真就接到了她爹的来信,这使她喜出望外。
  蒋阿狗欢快地对妻子说:这就说明爹赶上点了,刚把信写好送到大队,邮递员正好到了盘龙大队。否则,恐怕还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我们才能接到爹的回信。
  韩朝秀非常激动:是吗?还是狗哥你说话灵,说今天收到爹的来信,今天当真收到了爹的来信!
  蒋阿狗:我是为了哄你开心,也就信口一说,不曾想,还真的真收到了爹的来信!
  韩朝秀非常激动:不管怎么说,爹的信还是来了!
  罗玉成不由自主地笑着点了点头,却又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蒋阿狗:行了,这是上班时间,你去工作吧。
  韩朝秀非常激动:嗯。
  她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又折转身来对幼儿:韩兴乖哦,妈妈该工作了。
  小家伙同妈妈叽叽歪歪地咕叨:哦,啊,哈哈。
  妈妈已经离去了,他依然欢快地冲妈妈离去的方向叽叽歪歪地咕叨不休:哦,啊,哈哈……
  8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晌午。应城县教育局蒋阿狗家。
  其实,那封信是写给蒋阿狗的。妻子虽然不知道丈夫的信她该不该看?但她还是把信原封不动地将信交给了丈夫。
  蒋阿狗有些莫名其妙:你天天盼,好不容易把信盼来了,为什么不拆开看呢?
  韩朝秀:那是爹给你的信,我怎么能随便乱看呢?
  蒋阿狗:我们是两口子,我的也是你的,你还分得那么清?
  韩朝秀:两口子就能随便乱看,那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蒋阿狗笑着揺了摇头:那我就念给你听吧。
  韩朝秀高兴地说:行,你就念给我听吧。
  于是,蒋阿狗清了清嗓子,便模仿着岳父的声调读了起来:阿狗,得知你和秀丫头携娃儿已经平安的到达老家,并顺利地办理了遗产继承,我和你妈都很高兴,也很欣慰。听说你们的包裹被人偷了,连证明材料都被偷走了,这让我和你妈为你们担心!怎么不小心呢?幸亏包裹里没有装钱,经济上没有损失。谢天谢地!
  韩朝秀听到这里,心中惭愧:都怪我,一不小心丢了包裹,弄丢了我娃儿的肚兜不说,还害得爹妈忧心!
  蒋阿狗咳嗽了一声,模仿着岳父的声腔继续念道:阿狗啊,秀丫头没上几天学,她生得老实,也从来没有出过门,脚踏生地,眼见生人,恐怕很难适应,也可能会做错事,给你招惹麻烦,还要你多包涵一点!
  韩朝秀听了这段话,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蒋阿狗依然模仿着岳父的声调念道:我和你妈在这大山里头的断崖之上生活了几十年,也算是过了大半辈子了,吃惯了麦面、包谷和土豆、红薯,走惯了这大山里头爬坡越岭的疙瘩路,恐怕过不惯那白米细面的日子,走不惯那一展平洋的大路。我和你妈不打算到你那里去了,我们就住在这断崖之上做我的老本行,也不会饿着。再说,我们有儿子,即使是老了不能动了,我们也只能靠儿子,怎么能靠女婿呢?!
  韩朝秀听了这段话,竟然大胆地反对她爹的观点:爹怎么就能这样说话呢?有儿子就不能靠女婿了?狗哥现在有能力为爹妈养老了,爹妈为什么就不能靠狗哥?
  蒋阿狗表现出愤慨的神情:就是,爹也太小看我这个女婿了!下次写信你就把这话写进去,看爹怎么回答?
  韩朝秀振振有词:就是,看爹怎么回答?
  蒋阿狗仍然模仿着岳父的声调念道:你们就安心地做好你们的工作,过好你们的小日子吧,不要挂念爹妈!只要你们过得好,爹妈的日子,也就自然而然地过好了!过年的时候,你们能回来和爹妈团聚,凑凑乐儿,爹妈也就知足了,也算是没有白养秀丫头一场!
  韩朝秀这时候什么也没有说,而是陷入了沉思。她仿佛看见父亲就在身边,正对她絮叨不息——
  
  你们的弟弟正在读书,还要接济,如果爹妈无力供养,还望你们念及骨肉亲情的情份,帮他将大学念完。我相信,他日后绝对不会忘记你们对他的好的!
  秀丫头呀,你心里恨爹妈吧?爹妈思想老,的确有重男轻女的旧思想,只顾宝贝儿子,没有让你上几天学,害得你现在连写封信都难!
  爹妈也没有长后眼啊!看事情没有看那么长远,老是认为山里的丫头,犯不着读那么多书,只要能写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不曾想,你现在居然沾了你狗哥的光,在教育局工作上了。教育局都是有文化的人,你识得的那几个字儿,怎么应付得了啊!秀丫头呀,要多向你的狗哥学习,多学点文化,对你有好处!
  娃儿还好吧?我和你妈都很想他!照张照片寄回来,想起来看上一眼,心里也踏实!最好是你们照个合影,放大一点儿,挂在墙上,天天能看见,心里也安稳!
  记得常给爹妈写信,别让爹妈老挂念你们!
  
  阿狗念到这里,不禁鼻子发酸,眼睛发涩。韩朝秀更是泪如雨下,呜咽不停。幼儿见妈妈啼哭,不禁放声大哭……
  9
  江汉平原北部。
  应城县城。
  应城县教育局信访科。
  下午,蒋阿狗偶然地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样的一篇文章:《烟花炮竹隐藏的危害》。文章中写道——
  近年来,由于国家对烟花炮竹生产缺乏应有的监管力度,尤其是对生产鞭炮的小型厂家和私营生产,缺乏应有的管制,以至于因为烟花炮竹生产而火灾四起,给国家和地方造成了重大的经济损失,给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在经历了一起又一起因为烟花炮竹生产所造成的灾祸之后,面临着烟花炮竹生产所存在的重大安全隐患,国家主管部门痛下决心,对烟花炮竹生产进行了强力管制,剪除了一大批不符合安全标准的烟花炮竹生产的小型厂家和私营生产者,极大地促进了安全系数的提高,有效地保证了国民经济和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
  但是,还有一小部分人却受利益的驱使,仍然暗地里偷偷地违规生产。尤其是深山僻壤,天高皇帝远,政策管不够、主管部门手太短抓不着,那些违规的烟花炮竹生产,就更是大有人在。故而,因为烟花炮竹生产隐患所造成的火灾,依然不断发生。
  
  蒋阿狗的眼前穿梭般地浮现出一幅又一幅惨厉的画面——
  
  盘龙山断崖之上。
  蒋君厚家里的大火愈烧愈烈,北风呼啸,火焰升腾,那升腾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
  于是,盘龙山下锣声敲响,呼声不断:失火了,失火了,蒋连长家失火了!
  于是,盘龙山下的人们遥相传递:失火了,失火了,蒋连长家失火了!
  于是,盘龙山下的人们,纷纷从不同的方向朝盘龙山断崖之上奔去……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国清背着蒋阿狗奔到失火现场,虽然累得气喘吁吁,放下徒弟之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向大火扑去。蒋阿狗也紧步师傅的后程,哭喊着爬向大火。
  可是,迅猛的大火令刚到房前的韩国清掉转头来,将阿狗紧紧地抱在怀里,声泪俱下:不能啊阿狗,阿狗听话,阿狗阿狗,不能啊!
  蒋阿狗拼命地挣扎:师傅,你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爹!
  韩国清:阿狗你听我说,连我都无法近身,你又怎么爬得进去呢?阿狗听话。
  
  盘龙山断崖之上。
  韩朝辉上前双手紧紧地抓住蒋阿狗的裤腰带哽咽相求:狗哥,不能去;不能去狗哥,你去了只能送死!
  蒋阿狗声嘶力竭地挣扎:送死我也要去救我爹!
  韩朝耀奔到跟前握住蒋阿狗的双手:狗哥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犯糊涂了呢?如果以你的死能够换取你爹活下来那还值得!问题是你的死根本就是无谓的牺牲,你说你划算吗?
  蒋阿狗完全失去了理智:我不管,我要去救我爹!
  韩国清骤然发起了脾气:别跟他废话!你们两个把他给我摁住了,我到房后水坑提水灭火。
  可是,韩国清抡起水桶向大火泼去,换得的仅仅只是燃烧的大火晃动了一下火苗。
  蒋阿狗还在挣扎着呼喊:我求求你们,你们放开我啊,我要去救我爹我要去救我爹!
  
  盘龙山断崖之上火灾现场。
  周边的人们纷纷赶到,有的还从自己家里带来了水桶。人们自动地到房后的水坑提水泼向大火,可那泼去的水对于那熊熊烈火,可谓是杯水车薪,难以解渴。
  透过火光,可以看到燃烧的大火周围站满了意欲救火的人们,无奈火势太猛,谁也无法近身。
  蒋君厚房后水坑里的水早已舀干,再无任何水源予以扼制火势,只有任其自然地肆虐焚烧。
  眼下,人们能做的就是防止火势冲向山野,给山林造成更大的危害。
  
  郝书记赶到现场,大火已经熄灭,蒋君厚的房子全部烧毁,一片狼藉。残留在断檩残椽上的火星,仍然是青烟袅绕。罹难者的尸体,仍然被掩埋在废墟中。
  郝书记带头冲进废墟,抢救罹难者的尸体……
  蒋阿狗的画外音:谢师酒!我为什么要去喝那顿谢师酒啊!正是因为我去喝了那顿谢师酒,才会发生如此惨厉的悲剧!
  蒋君厚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蒋阿狗扑上前去,扑倒在爹那被烧得发黑的扭曲躯体上,发出撕心裂肺般地呼喊:爹——
  
  盘龙山断崖之上。
  蒋小丫从县城回来,爹的尸体已经装进了棺材里。
  蒋小丫趴在棺材上,痛哭失声:爹,我正赶着跟你做鞋哩!你怎么就,就,呜呜——
  蒋小丫从背篓里取出一双新鞋,将鞋垫垫在鞋子里。她泪水淌流,双手颤抖着为爹换上了新鞋:爹,这双鞋你先穿着,以后,我每年都给你做上一双新鞋,你也不至于光着脚板走路!爹啊,山上的石头多,小心硌脚!
  棺材盖上抬走了,蒋小丫搂抱着她的狗哥,痛苦地哭喊:狗哥啊,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这往后,我们该怎么活呀!
  蒋阿狗忍住悲痛,哽咽中挥洒着豪迈:不怕,有我哩!只要有狗哥在,再大的槛也能蹭过去!
  
  蒋阿狗悄无声息地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10
  晚上,蒋阿狗的家里。
  蒋阿狗忧虑地对妻子说:爹至今还不肯撒手,依然顶着风头浪尖,经营着鞭炮制作。的确,爹凡事小心,办事谨慎,经历了几十年的鞭炮制作,确实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故。但是,谁也不能担保,他会永远那么幸运;也不能担保他就能够确保万无一失,不会发生祸端!
  韩朝秀:狗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叫人担心呀!
  面临着国家强力取缔私营鞭炮制作的形势,鉴于一种强烈的忧患意识,蒋阿狗沉重地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妻子:我们一起,联名给断崖之上的爹妈写信,恳求他们立即终止鞭炮制作,来到应城,由我们承担二老的赡养义务。
  韩朝秀迫不及待地说:我们连夜给爹妈写信吧,让爹妈尽快地来到我们的身边。
  蒋阿狗:好,我这就写。
  蒋阿狗着手写信,妻子为他泡上了一杯清茶。其中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爹,即使是不考虑国家对鞭炮生产的管制,单凭自身的安全不能得到可靠的保障,您是不是应该考虑儿女们的心情呢?您总不会愿意您的儿女们时时刻刻为您的安全提心吊胆吧?您为儿女们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该歇息歇息享享清福了!爹,请您放心,如今,阿狗我完全有能力赡养爹妈!
  爹啊,我已经有过鞭炮爆炸的惨痛经历,也品尝到鞭炮给我带来的惨痛滋味,我可不愿意鞭炮炸裂的悲剧,再一次在我的亲人身上重演啊!
  爹,听我一句劝吧,离开那时刻都充满了危险的鞭炮,来到丫头和女婿的身边,我们一定会全心全意地孝敬你们二老的!
  我们期待着您尽快做出决断。我们盼望您和妈,能够尽快平安地来到我们的身边!
  
  蒋阿狗将信写好了以后,和妻子分别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上午,便以邮递快件的形式,寄给他们那大山深处断崖之上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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