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德孝复员了

　　光阴流水，德孝参军转眼间已经三年，春暖花开时节，德孝复员了。德孝回到西安，与德忠、德仁见面，自是一番激动、感慨。看德孝时，比参军时个子长高了，身材魁梧了，与德仁站在一起，德仁自叹弗如。说起复员以后的打算，德孝说：我提前已经与爸爸联系好了，汉中地区答应给我在电影放映队安排工作，——因为我在部队是通讯兵。
　　德孝离家日久，归心似箭，在西安呆了两天，就回汉中去了。新的学期，德仁在班上表现得非常突出，各门功课成绩优异，担任班长工作也是兢兢业业。在忙忙碌碌中，学期临近结束。德仁这种种表现，老师看在眼里，学校领导也都知道。适逢学校发展，需要培训一批师资，德仁被选在其中，到北京师大进修两年。从这件事情确定之日起，德仁就算是正式参加工作，带薪学习，工资每月虽然只有65元，德仁也够兴奋的了。德仁本来打算回汉中探望双亲，看看他那可爱的小妹妹。可是学校领导告诉他，联系到北京师大进修的人很多，住宿床位十分紧张，北京师大方面说，最好是赶这一学期放假前去报到，占有一张床位，就好办了。于是学校财务处发给德仁第一个月工资，预借给他去北京的车票钱，并且告诉他可以坐卧铺，——只要你能买到卧铺票。遇到这种情况，德仁更是紧上加紧，首先是到火车站买了一张第三天的车票，正好还有卧铺票。刚走出售票厅，月明就迎了上来，月明泪眼汪汪的：怎么，要逃走吗？为啥不跟我说一声？怕我跟你去北京吗？我偏偏要跟你上北京去。
　　德仁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上北京去，有这个必要吗？
　　月明笑眯眯的：有哇！太有这个必要了。一来联络关系，发展感情。二来，我也趁这个机会，到北京去玩一玩。我不回汉中去了，节约的路费就够北京一趟的了。走走，给我再买一张车票。
　　月明拉着德仁往里走去，德仁说：再商量一下，何况我手头钱也不够。
　　月明说：钱的事情不用你管。
　　德仁无奈只好和月明一起来到预售票窗口，一问，第三天的北京票还有，只是没有卧铺票了，月明取出钱买了一张硬座说：硬座就硬座，年轻人嘛，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德仁苦笑着：啊呀，原来你早有预谋。
　　月明得意地笑着：两情若要久长时，就需要朝朝暮暮。我就喜欢和你朝朝暮暮在一起。
　　德仁也被月明这种纯真的感情所感动，眼睛湿润润的，他还能再说什么呢？走出车站，月明看了看车票的时间：好了，后天下午六点开车，我提前两个小时在这儿等你。车票由你统一保管，可不敢来迟了。你家里需要办什么事情，忙你的去。......再说，你也应该抽时间和翠花告别一下，这么好的姑娘你可不要冷落了她。
　　月明说完，独自坐车走了。德仁在想，这个月明真的太痴情了，你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真儍呀！
　　在校园里，有意无意的，德仁和翠花走在了一起，走出校门，走进校园旁边的田间小路。他们默默地走着，两旁的青纱帐护卫着他们。翠花不无羡慕地说：月明告诉我了，她要和你一块到北京去，真叫人眼红。学校选送你到北京师大进修，你的变化真大，这正应了你在大雁塔上写的诗句“世事纷纭沧桑变”，仅仅四五年，你就从周至中学、汉中中学、师专升到北京师大。德仁，我要祝贺你，衷心地祝贺你。
　　德仁感动的：谢谢，谢谢你！其实，在机会面前，人人平等，人人有份，那就看你是不是努力争取过。你在周至中学给我写信，说你正在努力复习功课，争取考上大学，与我在西安见面，果然我们就成了校友。我相信，通过你的努力，你一定比我更有出息，更有前途。我相信，今后，你一定也会找到一个英俊潇洒、人人羡慕的白马王子。
　　翠花满脸羞涩的：呸，看你说的啥话？我年龄还小，我不要白马王子。
　　德仁说：对不起，我不是说现在，我是说今后。
　　翠花认真的：今后，我也不要白马王子，......因为我心里还想着一个人。
　　德仁无言以对，两人便默默地前行，前行，走了很远，他们转身往回慢慢地走去......
　　德仁回到安居巷，德忠说：德仁，你后天就要走了，先给家里写一封信，问父母好，问小妹妹好，问德孝放映队的工作忙不忙，苦不苦？......我看你的家庭观念淡薄，这些人情世故总应该有吧。
　　德仁定定地望着德忠，他突然觉得这位姐姐陌生得很，他们平常见面只是吃吃饭，说些一般的话，很少有思想深处的交流，现在要彼此加深理解也不大可能了。德仁回到外间，在灯下给家里写信，写着写着，他觉得就像写一封检讨书一样，可他已经泪眼模糊了：
　　爸爸、妈妈：
　　你们好。你的不孝的儿子终于给你们写信了。
　　平常在学校里总是忙着学习，心里想着该给家里写信了，可提起笔来，又无话可说。一会儿又忙其他的事情了，就这样一耽误两耽误，很长的时间过去了。现在，我要到北京师大进修两年，因为住宿的问题需要提前到校，我没有时间回家看望两位老人家了，
　　真是遗憾，实在对不起了。
　　爸爸是一个严肃的人，平日很少和子女说话，其实你的心里藏着一团火，这从你瞅着儿子时那种疼爱的目光中可以感觉到的。从你对儿子说的不多的几句话语里，我也体会到一种浓浓的温情，慢慢地深深地沁透到儿子的肌体里。爸爸，亲爱的爸爸，你的疼爱，你的温情，我将终生受用不尽。
　　妈妈是一个严厉的人，你痛打儿子的时候，是流下了眼泪的，你不是不爱儿子，你是恨铁不成钢啊！我从来也不相信别人说我不是你亲生的这些话，我是你亲亲的亲生儿子。直到现在，我只要偷懒的时候，懈怠的时候，就会想起自己挨打受罚的情景，就会鼓起劲来。妈妈，我真希望你再处罚我，再指责我，让我多长点记性。
　　哥哥是一个意志坚强、敢说敢干的人，说要参军立即就去参军，再苦再累，也在军队里锻炼了三年。而我就缺乏这种勇气，安于现状就是我的缺点。当然，我的运气好一点，前进的道路比较顺利。我要珍惜这一点，努力学习，绝不辜负党对我的期望。哥哥，你在放映队的生活可能很辛苦的，你是一个坚强的人，一定会挺过来的。
　　我的可爱的小妹妹德爱，已经两岁多了，必定长得活泼可爱，会说话了，会走路了，我多想她呀！一想起德爱，我就想起妈妈经常唱的那首儿歌：
　　我家有个胖娃娃，
　　长到两三岁，
　　伶俐会说话，
　　不吃饭，不喝茶，
　　整天要妈妈。
　　头戴小洋帽，
　　身穿粉红衫，
　　走路面带笑，
　　好似海棠花，
　　爷爷奶奶爹爹妈妈哥哥姐姐怎能不爱她。
　　我在歌词里面加上了哥哥姐姐，请爸爸、妈妈告诉德爱，哥哥爱她，姐姐也爱她。
　　德仁写完信，看了一遍，看着看着忍不住又哭泣起来。德忠闻声出来，拿起信看了看，鼻子一酸也哭泣起来，她搂住德仁说：德仁，你说得对，你写得深刻，唉，生活在社会上，往往是父母心长，儿女心短，父母心在儿女上，儿女心在石头上，这话一点不假。我们今后不能光管自己，不管父母，再忙再累，也要关心地问候一下，即使简简单单的一封书信，他们心里也是高兴的，舒坦的。
　　就这样，姐弟俩回忆着父母的亲情厚恩，直到夜深人静......
　　第二天，德仁想了想，还是应该看看牛老师，看看他的家庭情况究竟怎样了。于是，他走出家门，走着走着，抬头看时果然是新华书店，——他心里想着新华书店，就来到了新华书店，这是他新文艺启蒙的地方。德仁兴冲冲地走进书店，一个身穿鲜艳衣服的姑娘在他眼前一闪，嗨，不是翠花还是谁呀？翠花也看见了他，冲他甜甜地笑着。德仁走近看时，翠花手里拿的正是赵树理的作品，翻看的正是《小二黑结婚》。
　　翠花的脸红润润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了：你说我长得像小芹一样，我看看小芹究竟有多漂亮。可是看来看去，也没看出小芹哪儿漂亮，是眼睛，还是眉毛？脸蛋究竟长得怎么样？
　　德仁说：赵树理为了适应一般读者，他对小芹没有做正面的肖像描写，而从对其他人物、事物的描绘、渲染中,烘托描写的对象,这叫侧面描写。你看这一段：
　　青年小伙子们，有事没事，总想跟小芹说句话。小芹去洗衣服，马上青年们也都去洗;小芹上树采野菜，马上青年们也都去采。
　　翠花乐了：哦，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