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王宝钏寒窑

　　德仁和月明沿着田间小路向东南走去，虽是初冬天气，红红的太阳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德仁提议：这一段路我们跑步前进。
　　月明说好哇，于是他们跑起步子，德仁喊着一二一，一二一，他们共同喊着号子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到了后来一同斩钉截铁地喊着：锻炼身体，保卫祖国。哈哈哈哈，离寒窑也不远了。于是，他们停了下来，月明脸蛋红润润的，喘着气儿，德仁说：你以后要抓紧锻炼才是。月明说：听你的。你这人瘦瘦的，倒还结实，不过你以后要增加营养才好。德仁说：我听你的。
　　于是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德仁拉着月明的手轻轻地来回甩动着，试探性的：月明，王宝钏、薛平贵的故事只是一个传说，我们去看寒窑，有没有意义？
　　月明把嘴一撇：亏你是学文学的，竟然能说出这样没——水准的话来。要说传说，中国古代的传说多了，牛郎织女是传说，梁山伯与祝英台是传说，白蛇传是带有神话色彩的传说，就连大禹治水、愚公移山都是传说，甚至于连三皇五帝都是传说，如果我们连这些传说都不重视的话，那么中国古代要缺少多少灿烂辉煌的文化色彩啊！
　　德仁惊叹的：哎呀，真的没有看出，你有这样高深的研究和水准。
　　月明嫣然一笑：你呀，你把太白山当成一点土堆堆了。
　　说话来到寒窑，门前已经有了游客。因为一些农民花钱雇工维修寒窑，重塑红鬃烈马，在土崖上挖了地道，所以他们要卖门票。其实一张门票不过一角钱，但是附近的村民就不答应了。他们聚在门前，吵吵嚷嚷的：我们人老几辈住在曲江池，一年几次来逛寒窑，从来没有听说要买门票的事。我们就是要进寒窑，还不买门票，请政府干部来评评理。
　　德仁一看这件事情非常棘手，就拉着月明从人群中挤了过去，绕过售票窗口，悄悄地递给把门的二角钱就走了进去，把门的赶上来递给他两张门票，告诉他进地道要验票的。他们先走进王宝钏的寒窑，一扇破门，没有窗户，一个锅灶，两个破碗，炕上只有一张芦席，一床破被，......月明悲从中来：啊，18年，王宝钏18年就是这样度过的吗？
　　德仁凄然的：为什么要叫寒窑？到了冬天，西北风会毫无遮拦迎头扑面地刮过来，这个窑洞破门烂席的，自然十分寒冷。少吃缺穿的，王宝钏这18年该是怎样的艰难困苦啊！
　　他们叹息一番，走出寒窑，对面一座小房吸引住他们的视线，透过宽大的窗户，可以看见里面的塑像，威武英俊的薛平贵牵着一匹高大健壮的红鬃烈马。德仁悄悄地问月明：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月明说：当然知道，薛平贵在曲江池降了红鬃烈马，被封了官职。
　　德仁说：对，我想这是薛平贵要去出征，前来告别王宝钏。秦腔《五典坡》有一折戏叫《别窑》，演的就是这种难分难舍的情节，我记得薛平贵有一段唱板是非常感人的。
　　月明是：你且唱来，我听一听。
　　德仁红了脸：这，我只记得几句，不一定能唱好，我试一试，咳咳，我把嗓子清理一下，好，我唱了：
　　窑门外拴战马将心疼烂，
　　夫望妻妻望夫擦泪不干。
　　三姑娘你本是千斤女眷，
　　跟随我薛平贵受尽磨难。......
　　月明泪眼朦胧的：别唱了，我的眼泪流出来了。这种离别的场面太叫人伤心了。......我爸来信了，今年寒假我要回家和二老一起过年。德仁，你不回家吗？
　　德仁说：我就发愁坐长途汽车那罪不好受。寒假期间学校阅览室照常开门，我想多读一些文学名著。
　　月明撅着嘴：那么，我就不能陪你游玩了。
　　走到土崖下的地道口，工作人员看了看门票：你们可以进去了，不过地道里面很黑，要不要租一个手电筒。租费一角，交押金五元。
　　德仁交了五元一角，拿了一个手电筒，地道口很小，工作人员紧说“小心”的时候，德仁的头在洞口碰了一下。月明说：德仁，你办事总是毛毛躁躁的。
　　于是，德仁打亮手电筒，他们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月明说：这真像是抗日战争时期冀中平原的地道战。
　　地道并不宽敞，仅仅能容纳一人猫腰前进，月明说：我们这真是花钱受洋罪，等钻出地道，我这腰恐怕都直不起来了。
　　德仁说：别喊叫，这困难只是暂时的。
　　果然，地道越爬越高，等到翻过山头，豁然开朗起来，高可以直立起来，宽可以容纳二人通过，仔细看时，旁边有一个碗口粗的通气孔直通院子，从通气孔漏进一缕亮光。月明趴到孔口看时，只能看到对面土崖上的一点光亮：咳，只能看见亮亮的一点土崖，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德仁也趴在孔口看了看：哎呀，这正符合了一句成语——
　　月明抢着说出：一孔之见。
　　月明伸了伸腰，扩了扩胸：德仁，继续前进。不过这次，我打手电筒走在前边，你跟在后边给我壮胆，老让我走在后边黑乎乎的怪害怕的。
　　德仁说：好好，你说咋办就咋办。
　　于是，月明拿着手电筒前边照路，德仁跟在后边壮胆。走了一段路，地道出现了连续的弯道，手电筒照出的是直线，旁边便出现了黑洞，突然从黑洞里出来一个黑影，月明吓得妈呀一声尖叫。德仁立刻搂住她：不怕，不怕。
　　前边有人急忙答声：别怕，我们也是游客。
　　等到走过来，原来是两个小伙子，笑嘻嘻地说：我们没有租手电筒，我们从这边走出去，又从那边走回来，黑洞洞的，我们就是专门锻炼胆量的。哎呀，女孩子就是胆小，把你都吓哭了，真不好意思。
　　月明辩解着：谁吓哭了？
　　可是，小伙子已经走过去了。于是，现在，德仁一手打着手电筒，一手揽着月明的腰，两人并排前进，终于慢慢地钻出了地道。月明叹了口气：我们仅仅钻了一次地道，尚且这么艰难，要是真的打起地道战来，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磨难呢。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前边已经到了地窑的尽头。在土崖下面，有一匹水泥塑成的高大健壮的枣红马。几个游人围住马匹观看，一个小孩子嚷嚷着要上去，两个大人把孩子扶上去，可是光溜溜的马背上坐不住人，孩子吓得喊叫，大人赶忙把他抱下来。
　　德仁瞅瞅月明：你想不想上到马背上风光风光？
　　月明摇摇头：我不敢上，你想看我的笑话不成？再说，红鬃烈马是薛平贵骑的，你个男人家就应该骑。
　　德仁说：月明，你要是愿意做王宝钏，我就做一回薛平贵，骑一次红鬃烈马。
　　月明抿着嘴笑：我就是愿意做王宝钏，只怕这马背光溜溜的，你骑不上去是真的。
　　月明的话让旁边的几个游客听见了，便怂恿德仁：小伙子，你这么高的个子，给咱男人争口气，做一回薛平贵，来，我们帮助你。
　　德仁鼓起勇气，走到枣红马旁边，两个壮实的男人扶着德仁往上一举，德仁便被轻轻地送到马背上。德仁挺直身子，举起右臂，做一个挥动马鞭的样子，游客一齐拍手：倒像个薛平贵的样子，就是瘦了一点。小伙子，你坐在上边吧，我们走了，再见，哈哈......
　　德仁坐在超出一般马匹高度的光溜溜的枣红马身上，望着地面，不免有点心慌。月明先是笑嘻嘻的，后来就有点担心了：德仁，别急，别慌，不敢往下跳，小心摔一下。等一等，看看有没有别的游客过来。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游客过来，月明指着德仁取笑：德仁，你以为薛平贵就那么好当，人家一个人可以降服红鬃烈马，岂是你这无名小卒可以相比的。
　　德仁仍然笑嘻嘻的：月明，你可不能赖账，你说我骑上枣红马，你就做王宝钏。
　　月明嫣然一笑：我不赖账，可是你得下来呀！
　　等了一会，还没有游客过来，德仁的眼睛在前边搜索着，突然发现土崖下有一节树干，连忙叫月明去把树干拿过来，月明也就兴冲冲地过去拖来树干。月明指着德仁说：德仁，你还想做薛平贵吗？你如果还想做薛平贵，我就不帮你下来。
　　德仁只好答应：不做了，我不做薛平贵了。
　　月明扶起树干，靠在马匹身上，德仁说：你要用力推着树干，不敢松劲，我下来了。
　　于是月明用劲推着树干，德仁双手紧紧地抓住树干，把侧面的一条腿挪过来，然后顺着树干轻巧地落在地上。这时，两人都长长地吐了口气......德仁却说：其实，我也能跳下来，只是怕吓着你了。
　　月明咯咯地笑着：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敢跳嘛，嘻嘻......
　　他们走到地道口，退了手电筒，然后走出寒窑。站在小路上，望着那一片绿油油的洼地，月明满腔激情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曲江池能恢复唐代的容颜。那时候，我们再来游览曲江池。
　　德仁紧紧地握住月明的手：月明，一言为定，我们会盼到那一天的。
　　过了56年，曲江池遗址公园建成了，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曲江池。这是后话，表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