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给翠花写信

　　功没有枉费的，德仁的一番努力起到了显著的效果。在团小组讨论德仁入团问题的时候，多数人都同意德仁入团。月明在会，何光明不能再提德仁和月明谈恋爱的事情。余书理继续提出德仁家庭关系复杂的问题，月明一句话就把他顶了回去：德仁的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德仁的家庭成分应该是干部。在最后表决的时候，余书理看别人都举手通过，他也只好举起手来。月明自然非常高兴，可她依然在思忖着：这个余书理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服气德仁的样子......
　　德仁入了团，好像注入了巨大的能量，各方面活动更加积极。月明反而来劝他：小伙子慢一点，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看你瘦弱的样子，别把身体搞垮了。
　　德仁朝气蓬勃的：你放心，九九八十一难，我才算过了第一难，哪敢松劲呢？
　　月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走开了。德仁终于抽了一点空闲时间，趴在校园的石凳上提笔给翠花写信，千头万绪，千言万语，一时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憋了半天，思路慢慢打通，笔尖上蹦出来许多鲜活的词语，终于完成了一封书信：
　　翠花同学：
　　你好，久未通信，十分想念。前两次写信，总是让你无法回信，这一次总算有了固定的地址，你尽可以放心地写回信了。
　　我终于上了师专，这里一切都好，实行的是半供给制，吃饭不要钱，而且伙食质量挺不错。这里的图书馆阅览室书籍很多，随时可以阅读，我像久饿之人遇见丰富的食物，狼吞虎咽，恨不得把所有书籍吞进肚里。我真是，抱着书籍，一目十行，一日一本，生吞活剥，风卷残云，几十本书籍就这么一扫而空......
　　我还要报告你一个好消息，在同学的帮助下，我加入了青年团。现在我是精神百倍，活力四射，刻苦学习，努力奋斗，就连这封书信也是百忙中抽空写的。我很想知道你的情况，请写信告诉我。话长信短，就此搁笔，盼你回信。
　　写完书信，德仁长长地呼出口气，好像完成了一件特殊的任务，他拿起信正要再看一遍时，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来到他的身后，嗖地一下从他的手里抽走了书信，德仁扭头看时，不是月明还是谁呀？
　　月明扫了一眼书信，醋意大发：哦，翠花，好可爱的名字，想起来人也一定很漂亮吧。你坦白，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德仁淡淡的：没有什么关系。
　　月明锋芒逼人的：没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写的翠花同学吗？
　　德仁不看月明的眼睛：这还用问，写的是同学，自然是同学关系了。
　　月明追问着：既然是同学，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不是怕你误会嘛。
　　咳，怕我误会，不告诉我，结果反而产生了误会。如果提前告诉我，可能还不会发生误会。......德仁，我能不能看看书信，你该不会有什么隐私吧？
　　你随便看，我写的都是公开的秘密。
　　月明仔细地阅读着书信：好，真的没有甜言蜜语，也没有情思绵绵，看来你们真是一般的同学关系。你信里写的“在同学的帮助下”，这个同学该不会是我吧？
　　德仁笑笑：你说呢？你说是你就是你。
　　月明高兴地：你还算没有忘记我的好处，谢谢你。那么，你那两封信是在什么时候写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德仁说：一封信是在我离开西安时写的，那时我还不认识你。一封信是在离开汉中时写的，那时太仓促，没来得及请你过目。
　　月明把嘴一撇：德仁，话不能这么说，我是你的什么人啊，哪能干涉你的私人通信？别说我们现在是同学，就是以后我们......，我也不能干涉你的通信自由。坦白地说，我刚才看你的书信是不应该的，今后你尽可以随意给翠花写信，我绝不干涉，我绝不看你书信的一个字。
　　德仁真诚的：月明，不必这样说，刚才是我让你看书信的。
　　月明眼里闪着泪花：德仁，其实你对我是够真心实意的了。你领我去见姐姐，王同志谈你们的家事，也不让我避嫌。何况你和翠花是多年的同学，同学的交往，同学的感情，应该是人生最珍贵最难忘最应该珍惜的。......德仁，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谈谈翠花。
　　德仁直爽的：可以，我正想跟你谈翠花的事情，省得你疑心生暗鬼，晚上睡不着觉。
　　月明说：去你的吧，看你说的。
　　德仁索性和月明走出校门，沿着学校旁边的一条田野小路边走边说。德仁随意地说着他和翠花交往的一些事情：他挨了英文老师两个板子，是翠花让他在石碑上冰手以减轻疼痛，并给他一包草药让他熬了热敷。他们在城墙上游玩，向护城河里扔瓦片比赛。沿着护城河堤，自由自在地唱着青海民歌。观赏北郊风景线，观赏水稻莲花，遇到阵雨淋湿衣衫。游览仙游寺，八云宝塔，一同观看秦腔《走南阳》、《柜中缘》、《腊梅吊孝》，一同观看话剧《雷雨》、《日出》。学校操场柳荫下散步谈心，分别时翠花搂着他哭哭啼啼，塞给他一张纸条。
　　月明感兴趣的：上面写的啥呀？
　　德仁实话实说：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德仁，我会想你的。按照地址给我写信。喜欢你的翠花。
　　月明不无嫉妒的：喜欢你的翠花，好有感情啊！
　　德仁说：翠花所说的喜欢，和你对我的喜欢是有根本区别的。
　　月明说：有什么区别？谁说我喜欢你了？
　　德仁绕开话题，不做回答：喜欢不喜欢，你自己心里清楚。
　　月明也绕开话题，感叹的：一往情深，感人肺腑，你们的故事可以写成一本小说了。
　　德仁叹了口气：唉，都是小孩子的游戏，在游览中产生的交情。
　　月明羡慕的：你两的游览，比我两的游览要多得多，难怪你对翠花念念不忘哩。
　　德仁看见路边有一些野菊花，随手折了几支金黄色的、淡紫色的，递给月明。月明接了花束，闻了闻，轻轻地说：谢谢你！......不过，德仁，到了以后，你见了路边的野花可不能采啊！
　　可是，说完这话，月明的脸孔却红到了脖根，德仁也没有进一步追究和玩笑.....月明思忖了好几天，觉得自己和德仁的感情还要进一步加深，平时学习很忙，星期天的游览必须抓紧了。这个星期天，月明约了德仁早早地出了校门，走进校园旁边的田野小道。月明说：德仁，今天由我拿一回主意。听同学说，要到寒窑去，沿着这条田野小道一直往东走去，有十里多路就到了。
　　德仁微笑着：你说得对，就照你说的办。
　　他们沿着田野小道向东走去，一开始还有明显的小路，到后来就成了歪歪斜斜的一条细路，德仁说：这是贪走便道的人，用鞋底造成的。
　　月明说：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德仁说：我们都成了鲁迅小说的盗版者了。
　　月明说：不然，鲁迅的话为人民大众所推崇，所引用，说的人多了，也就成了名言，成了格言，变成了大众语言，人们甚至于把这话的原作者也忘记了。这正是鲁迅伟大的地方。
　　德仁佩服的：有理，有理。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绿油油的麦苗，初冬时节，叶子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们走过的时候，鞋上沾上白霜，一会儿化为露水，湿了鞋子，打湿了裤脚。
　　德仁笑着：抄便道的好处是近，坏处是打湿鞋子，打湿裤脚。
　　月明说：不然，打湿鞋子，打湿裤脚，让我们感受一下田园生活，其实还是好事。遥想当年，王宝钏苦守寒窑18年，含辛茹苦，经常到麦田剜荠菜充饥，哪能不让露水打湿鞋子呢？
　　德仁附和的：是啊，研究文学，创作文学，就得深入生活，体验生活，了解生活，一出秦腔《五典坡》不知道感动了多少人。
　　他们走过田间小路，走过翠绿的麦田，终于来到一片低洼的麦田地头。德仁指着这一大片低洼地带说：月明，凭着我的直觉，我觉得这里就是唐代长安的曲江池。曲江流饮团团转是长安八景之一。
　　月明放眼望着：未必吧，这里只是一片低洼的麦田，哪里来的流水呢？
　　一位老者正好站在地头观望，笑呵呵的：姑娘，这个小伙子说得没错，这里正是唐代的曲江池。自古八水绕长安，曲江池哪能缺水呢？前几天还有北京大学的考古队在这里转悠，他们要测量唐代的曲江池究竟有多大。
　　德仁顺便询问寒窑的地址，老者指着洼地东边的小路：你们顺着小路向东南走，二里多就到了。
　　两人谢过老者，携起手来，沿着小路向东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