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变动

　　爸妈的坟在我们房子东面的山上，一条小路，两边长满了野草，十分钟就到了山腰处一片坟茔。
　　我记得爸妈的坟在最南面，现今看到，最南面又有了三座新坟。老人似乎很熟悉这里，也知道我爸妈的坟的位置。
　　他放下担子，拿出金银元宝类的纸质祭品，里面还有电视、空调、手机、汽车类的纸质模型。坟上没有杂草，光滑平整，有一圈黄色的菊花插在坟头，是有人来过了。
　　看到这一个土堆，我意识到我所能怀念的寄托都在这里，即使那是普通的泥土，于我却是最亲切最愿拥入怀抱的泥土。
　　我把供品摆放在供台上，三株高粗的香氤氲缭绕。我坐在坟边，用手抚摸着土堆，像抚摸着我的父母的双手，眼泪再也无法控制，这一年来的思念，这一年来的坚强在此刻都化为思念和泪水，一家三口的日子在脑海映演，爸妈的那些宠爱撕扯着五脏六腑。
　　“太阳出来了，回去吧，别哭了孩子，你哭你爸妈也会伤心的。”老人劝着我。小凡也哭得厉害，拉着我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这种哭泣具有传染的效力，我也越发无法自制。直到没有了力气，汗水湿透了衣服，头感觉晕晕的。
　　下山的路上，看到了肖总，他好像从另一个岔路口过来。老人说：“你去果园子了？没摘几个桃子回来？”肖总说：“杏梅熟了吧，下午去吧。”下了一个坡路，左转就到了家。脱掉孝衣，洗了脸，喝了杯水。
　　老人去重新煮了水饺，肖总坐在枣树的下面的石凳上，看着那三朵莲花。我也坐了下来，我知道父亲的坟上的菊花是他放上去的。想告诉他谢谢他，声音却嘶哑变声了。他盯着石磨说：“没什么，你的父母值得尊重，这些只是我的一些无用的哀祭。”
　　他眼神转向我，明亮的眸子里，忽然躲闪了我的直视。老人把饺子端到了石磨上，四盘饺子，三双筷子，我让他坐下一起吃，他说自己吃过了，现在得去果园子趟。
　　老人挎着一个竹筐上了园子。小凡应该还在楼上化妆，我想着一会得赶紧回去，姑姑还在医院里，便喊了她。她应声下来，白皙的脸庞，红肿的双眼，吃完水饺，我去收拾了包裹，打算离开。
　　老人已经从园子里回来，着急地找了袋子给我装了好多的桃子、苹果和杏梅。肖总吃完饭出了大门，那背影上了山上，略显孤独，似乎也像一个老人。老人把水果给我放在马路边上，等公共汽车来。他一直站在那里，张望着车来的方向。等我们上了车，他微笑着目送着我们离开。望着敞开的大门，我的家，好像有了生机，有了生命的气息，也让我有了挂念。
　　在接下来的20多天里，我白天在医院照顾姑姑或者回去看看姐姐和奶奶，晚上回去休息。姐姐和姐夫关系似乎有所缓和，听说这个周六奶奶的生日他要回来，正好姑姑这个周五出院。奶奶是过84岁生日，所以她一直渴望尽快过了，在这里有个说法，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所以这一年里她一直担心着这个问题。
　　小凡这些日子生活得很滋润，她应该是谈恋爱了，经常出去约会，对象似乎很有钱，经常送她东西，除了上次的电脑，还有包包和衣服。我每天晚上回去休息的时候，能感觉她幸福的状态。她不再滔滔不绝和我讲如何遇到王子的方法，也不和我谈那些言情的爱情小说，更没有提起去看《最爱》。
　　姑姑周五出院了，虽然腿上打着石膏，但是用一根拐杖就可以站立起来了。她精神也好了很多，一直说自己命大，过了这个大关，以后就没病没灾了，得好好珍惜。第二天周六是奶奶的生日，我早晨7点半就来了，把冰箱里的鱼和肉拿了一些出来，姑父说他晨练完接着去买菜和海鲜。
　　姐姐和姐夫在10点钟的时候来了，姐姐的肚子看起来更大了些。已经不是前些天哭哭啼啼的样子，趾高气扬地对我说：“你姐夫拿来的蛋糕和海鲜，你一会看着弄弄。”
　　我接过姐夫手里的东西去了厨房，开始忙活午饭。很多菜是第一次做，多亏现成的比较多。我把姑父买回来的虾和鲍鱼、姐夫拿来的虾冰了起来，把他拿来的螃蟹蒸上。把排骨卯（用开水煮一下，去血水的过程）好了放电压锅里。其它的就是切火腿、猪头肉等。姐夫伸过头来问要不要帮忙，我心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有礼貌了，忙说不需要。
　　要炒油菜虾仁香菇的时候，姑姑让我去菜地里拔棵新鲜葱。还没有进到菜园，就听到有人悄声地说着话，仔细听了下，是姐夫在黄瓜架下小声说：“你别着急宝贝，我明天就去看你，现在在我老婆娘家。放心啊，亲亲小宝贝。”看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我装作没有看见，去他身边的地里拔了葱。
　　他看见我，吓得大叫一声：“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太吓人了，你不会说话啊。”我慢悠悠地对他说：“我和谁说话呢？我难道要和葱说我要拔你了。不做亏心事，怕什么。”说着我就去了厨房，听到姑姑房间里有人来了，听起声音是肖总，他是来看姑姑的吧！
　　听到姑父和姑姑强留他在这吃饭，我把饭菜端到桌子上，姐夫也过来帮忙，小声问我：“你刚才听到什么了没有？别多嘴啊，你姐姐怀着孕呢。”我朝他轻蔑地笑了一个：“你还知道她怀着孕？我现在是个孤儿，啥也不怕，但是谁伤害我亲人，你猜我会怎么办？”
　　奶奶今天的心情很好，看到我经过她的门口，微笑着和我打了招呼，说一会再给我找双鞋垫。姑姑哼唱着天仙配，看着她阳台上的花儿，偶尔用喷壶喷一喷。我拖了地，也想着要开始工作的事情，耽搁了一个月的工作，不知道杂志那边的稿件情况怎么样了。
　　奶奶甚少上桌子吃饭，今天她开心得双颊通红，像一个老小孩一样，吃得欢快的，问我有对象了没有。我身边坐着肖总，刚才我已经和他打了招呼，我并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和他很熟悉。自从上次在老家的接触后，对他我是有一份自然的亲切感的。但感觉还是有些距离为好。
　　奶奶看着他又看着我说：“这个小伙子就不错。小秋找的这个对象好。”
　　我红了脸，姑姑对奶奶说：“不是的，秋还没有对象呢。这个是她的领导。”
　　姑父询问肖总公司的情况，姑姑问我工作的情况。肖总没有说得很清楚，含糊地说还好。整个吃饭期间姐夫都很规矩，殷勤地给姐姐夹菜，倒水。
　　饭后，姑父邀肖总去下一盘棋。我去洗刷完碗筷来到客厅，姐姐在看着电视剧，姐夫不知去向。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是毕竟是血亲，我不希望她不好,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也装作看电视。
　　广告期间，我问她：“姐姐，孩子几个月了？看起来又大了一些。”她爱答不理地说五个月了。我说姐夫还要在外地出差吗？他一个人在外面你能放心？
　　她警觉地说：“怎么了？你想说什么了。无所谓了，他就是在外面找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是他老婆，那些女人只是暂时为我尽了义务，我老公又不吃亏。倒是你，还是好好小心那个肖斌吧，那可是一个真正地吃软饭的，找个老娘当老婆。”
　　我说你小点声，人家还在呢。她不服地说她说的是事实。
　　看她的样子，我觉得我的问话特别多余。我打算去办公室看看，得好好工作了。工作中，人的身体和精神才是充实的，即使不是为了挣钱，如果一个人不工作，并不是福气。
　　我拿起包和姑姑说了声回去办公室看看。姑姑说，我该去上班了，耽搁了这么多天的时间来照顾她了。肖总也出来了要走，说可以顺路带我一下。
　　车上，他说：“杂志社的工作你还喜欢？”我说可以，就是活太少了。
　　他笑了下：“是否考虑换一份工作，可以更充实一些的。”
　　我说：“是有些清闲，等时机合适吧！”他没再说话。我从内心，感谢这份工作，它给了我很多做人充实的感觉。感谢丽华姐，她自身的优点、她对世故人情的把握，虽然我学不会、也不想学，但是我敬佩她。
　　很快到了，我下了车。很巧，华姐在办公室里。笑着说：“你姑姑怎么样了？来坐下。”
　　告诉她姑姑已经出院了，自己可以上班了。她说，正好要跟我说这件事情。态度有些严肃。她说：“杂志打算停刊了，费用支撑不起来，运行困难。”
　　我有些惊讶，虽然以前也意识到会有这种可能，真的发生了，总感觉来得很突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我最直接的事情，就是我失业了。
　　华姐说：“你的文笔好，又勤奋，工作不是问题。我已经给你推荐了一个公司，在咱们杂志上做过两期软文，乔媚内衣。你最好明天就去面试，他们公司找一名文案。”说着她递给我一张名片。
　　我问她:”那你呢？”她说：“我好说，还有很多事情可做。”收拾了办公桌里的几件东西，我和她拥抱下，对她表示了感谢。
　　走在大街上，午后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转眼已经是八月份了，秋天快到了吧。虽然有些不舍，竟然有些激动，新的开始都会令人向往，新的事物也充满了刺激。我不知道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和事，我期望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