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回到西安城

　　走出西安火车站，吴英喜笑颜开地拉着月明的手：月明，你这个高材生，真的要跟着张德仁去上师专，你就不怕屈才，不怕大材小用。听说医学院给你留着名额，咱们一块报到去吧，撇下这个张德仁不用管他。
　　月明甩开吴英的手：吴英，你倒说了个轻巧，我给你说实在话。自从看了《乡村女教师》，我就下定决心，要为新中国的教育事业奋斗终生。人各有志，实事求是地说，不是我跟着德仁上师专，而是德仁跟着我上师专，你听明白了没有？走，德仁，咱们报到去！
　　月明说着，拉住德仁的手向前走去，撇下吴英一个人尴尬了一会，自言自语似的：德仁，叫得好亲热。不愿意上医学院，我一个人去，胡月明，有你后悔的时候。
　　吴英盯着月明、德仁的背影好久，直到他们走进公交车，自己才坐车走了。德仁、月明到师专报到以后，才发现今年政府对解放后第一届师专学生特别优待，每人发一身灰制服，宿舍里的被褥单子、脸盆、热水瓶，一应俱全，而且吃饭也是免费。据说，政府对今年的师范生实行的是半供给制，不过没有工资罢了。德仁、月明见面，都很兴奋，而且他们都被分在中文系一年级，也只有这一个班。月明说：德仁，后天就要开学上课，我还没有来过西安，明天咱们进城转一转吧。
　　德仁自然是满口答应，而且说起对师专这种供给制的喜悦：月明，政治课里讲到共产主义社会，实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农民理解的共产主义是，点灯不用油，耕地不用牛；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月明插话说：还有，二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德仁说：像咱们这样政府管吃管穿，也算是半个共产主义了。
　　月明笑眯眯的：看你说的，共产主义就共产主义，哪有半个共产主义呢？依我看来，这是政府对师范生的特殊照顾，一来为了发展教育事业，鼓励学生报考师范。二来刚刚解放，贫困的家庭还是比较多的，能够考上大学不一定上得起呀，政府对我们管吃管穿管住，真是天大的好事。
　　德仁瞅瞅月明：月明，依我看你的家庭还是比较富裕的......
　　月明打断他的话：怎么，还想让我请你吃饭吗？别做梦了。
　　德仁说：哪能呢？在学校吃饭又不花钱。
　　第二天，他们在学校吃了早饭，走出校门，走了不远就到了汽车站，等了一会汽车就来了，上车的大多是师专的学生，德仁先上去，再拉月明一把，车门就关了。一路之上两边都是绿色的田野，到了南关房屋才多了起来，远远的就看见了西安城墙，南门城楼。到了南门车站，德仁拉着月明走下汽车。看着南门城楼，月明赞叹道：西安城墙已经够高够大的了，城墙上再修一座城楼，更显得雄伟壮丽。
　　月明回头看时，望见了远处的钟楼：德仁，你经常提到西安的钟楼，咱们过去看看，究竟比汉中的钟楼好在哪里。
　　德仁说：别急，我先领你去一个地方。
　　月明疑惑地：去哪里呀？
　　德仁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德仁指着路边一座精巧玲珑的小塔：这是宝庆寺塔，别看它小，它高20多米，和汉中的钟楼一样高。
　　月明惊讶地：真看不出。
　　德仁指着旁边的街道：这是有名的书院门，路北这所学校就是西安师范学校附属小学，解放前我在这里读过书。
　　德仁拉着月明的手，走到学校门口，透过栏杆可以看见里面整齐的校舍。月明疑惑地：解放前你在这儿上小学，那时你几岁呀？
　　德仁淡淡的，有点骄傲的：四五岁。
　　啊，月明惊奇的张大了嘴......再往前走，街道路旁都是卖书画文具的。月明说：难怪这街道叫书院门呢。
　　德仁说：再往前走，还有讲究呢。
　　果然，往前走了不远，路北一所建筑，令人眼前一亮。中间是四根白色的华表柱，联通成高大的牌坊，中间牌匾上镌刻的四个大字赫然入目：关中书院。
　　月明说：书院门，书院门，原来根源在这儿。
　　德仁说：关中书院与国内三个书院齐名，被称为四大书院。现在，这里是西安师范学校。再往前走，路北是安居巷，走进巷子不远，德仁推开一扇大门，拉着月明就往里走，月明莫名其妙地问道：德仁，这是谁家呀？我们到这儿做啥？
　　听见院子里的声音，吱扭一声门响，从门房走出一个女子，惊喜地喊着：哎呀，德仁，真的是德仁哇。这一位肯定是月明了。
　　女子热情地和月明握手，德仁告诉月明：月明，这是我姐姐呀！
　　月明望着漂亮、秀丽的德忠，亲热地：姐姐，你真是一位美丽的姐姐，德仁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德仁笑嘻嘻的：你也从来没有问过嘛。
　　德忠用食指指点着德仁：我这弟弟哇，总是喜欢给人惊喜，出人意外的惊喜。
　　德忠边说边让月明、德仁进入屋里坐下，提着热水瓶给他们倒开水。经过一番客气，德忠继续说：月明，我这弟弟到了汉中，许久不见书信，等到来信的时候，说他在上高二。真是把我吓了一跳，因为当时我也在上高二。这个弟弟哪，简直疯了。
　　德仁说：当时，我也是提心吊胆的，没有敢给你写信，万一这事让人揭穿，把我退回初中，那不是丢人了？
　　德忠说：德仁在信里专门表扬了他的辅导老师，原来辅导老师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月明姑娘，我真得谢谢你啦。
　　月明心里高兴，口里却说：莫谢我，这都是德仁自己刻苦努力的结果。
　　德忠说：等到德仁二次来信的时候，说他考上了师专，而且和月明一起上师专，我想，你们真是心心相印啊！
　　月明红着脸：姐姐，莫取笑，我也是受到《乡村女教师》的感动，才决定报师专的。
　　德忠说：别姐姐长姐姐短的，我只比你大一岁，我也是今年考上西大的。你看，咱们只顾说话了，我给你们做饭去。
　　月明说：姐姐，别忙活了，我们是吃了饭来的。
　　德忠笑笑：你们是吃了早饭来的，我是给你们做午饭呀。其实一点也不麻烦，巷口有一家腊汁肉夹馍很好吃，我买上三个，一人再喝一碗汤面条，也挺舒服的。
　　德忠边说边往外走，德仁走到旁边的厨房里一看，炉子上温着热水，这就进来和月明说话。月明疑惑地：这房子？
　　德仁说：这院房子是我家的，我爸在西安上班时，辛辛苦苦挣钱买下的。
　　月明天真地笑了：嗨，我也没说这房子来路不明啊！你从来没有给我提起过。
　　德仁说：姐姐在西安上学，花销大，由她管理房屋。我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房子的事情，我似乎已经忘记了。
　　月明是：和我一样，都是吃了饭不管家。
　　他们正在说话，德忠回来了，手里拿着三个热腾腾、香喷喷的肉夹馍，递给月明、德仁各一个，自己拿着一个：月明，德仁给你说过没有，肉夹馍是西安的特色小吃？
　　月明说：说过，好像说过，——汉中也有肉夹馍，听说是西安人在卖。
　　德仁说：吃吧，咬一口，香遍全身；不吃不知道，一吃忘不掉。
　　于是，三个人同时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品味着，月明赞不绝口了。
　　德忠说：西安的肉夹馍，是白吉馍和腊汁肉的合成体。它们各有特色，白吉馍皮薄松脆，内心软绵。腊汁肉肥而不腻，瘦而酥烂。合在一起吃了，特点互相补充，更令人叫绝。
　　月明说：德仁讲的是效果，姐姐讲的是特色，姐姐的话更有说服力。
　　德忠微笑着，去做面条。过了一会，月明到厨房去看，饭好了，便端了两碗走进屋里，德忠端饭进来说：德仁，月明是客人，你却稳坐不动，让人家给你端饭。
　　德仁说：咳，我正要出去，她抢先一步，有啥办法。
　　看面条时，细细地盘在碗里，汤上飘着葱花辣子油，点缀着几片翠绿的菠菜。月明先喝了口汤，是酸酸香香的，便笑眯眯慢慢地吃着。月明吃了一碗，德仁连忙说：我再给你端一碗。月明说：吃饱了，姐姐做的这面条真入味，各种调料恰如其分，不多不少，吃着真舒服。
　　德仁说：既然好吃，那就再来一碗。
　　月明说：吃饭也应该恰如其分，既然吃饱了，为什么要再加一碗，那不是平白无故地增加了胃的负担？
　　德忠忍不住笑了：德仁的意思我知道了。
　　德仁问：什么意思？
　　德忠笑眯眯的：我不说，你心里清楚。
　　德仁做作的：我心里真的不清楚。
　　月明看不下去了，挺身而出：你不说，我说，还不是因为你刚才犯了错误，没有给我端饭，现在想弥补一下么。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月明说：要想弥补，就去洗碗。
　　德仁喜悦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