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动身的时刻

　　德仁、月明在钟楼下见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现在，月明凝望着钟楼深情地说：我从小就生活在汉中，对汉中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有难以割舍的感情。离别汉中，我会时常思念它的，钟楼的朝阳，汉台的明月，东湖的碧水，汉江的浪涛，会时时出现在我的梦境。
　　德仁笑笑：同理可证，我虽然来汉中只有一年多，可我对汉中的感情和你是一模一样的。正像人们所说的，只因为看了你一眼，便永远把你记在我心里。
　　月明动情地瞅着德仁：你作诗吗？这个“你”字是不是包含着我呀？
　　德仁并不回答，只是轻轻地说：你说呢？
　　于是，他们便笑嘻嘻地携起手来，一同在汉中街上漫游......在快要动身的一天，月明突然提出：德仁，有一件事情我憋了几天，我们明天就要离开汉中了，今天我不能不对你说了。
　　德仁淡淡的：咱们两个，不存在难以张口的事情，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这里不存在“不能不”的问题。
　　月明着急了：张德仁，你这是故意装着的。咱们两个为什么就不存在“不能不”的问题，我即使不存在“不能不”说的问题，可你还是存在“不能不”听的问题。
　　德仁让步了：好好，什么问题？请你明说。
　　月明未曾开言，脸蛋先有点红润润的：我爸我妈想请你到我家吃顿便饭。
　　德仁紧张起来：这，真不好意思，我从来没有在别人家里吃过饭呀。
　　月明说：从来没有？今天就来一次破例。我不喜欢你扭扭捏捏的样子，走，现在就走。
　　于是，月明拽着德仁的胳膊，来到她家门前。德仁说：别急嘛，让我收拾一下服装，梳理一下头发。
　　月明扑哧一声笑了：这又不是相亲，就这样挺自然朴素的。
　　月明使劲地拉了德仁一把，他们就扑里扑腾地进了家门，惊动了月明的父母走了出来。月明推了推德仁：男孩子就这样毛手毛脚。
　　母亲看德仁手足无措的样子，指着月明说：猴女子，都是你搞的鬼。
　　于是，招呼德仁坐下，父亲和气地和德仁交谈，当他知道德仁只有15岁时，称赞说：少年有为，前途无量。......咳，我们本来想要月明上医学院的，谁知道她偏偏要跟着你去上什么师专。
　　月明说：爸，上师专我是自觉自愿的，与人家没有关系。
　　德仁迫于无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叔叔，你们是不是一定要让胡月明去上医学院，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倒有一个补救的办法。
　　父亲疑惑地：什么办法，你倒说说看。
　　月明着急的：爸，你别听他胡言乱语。
　　德仁不看月明，直接说下去：医学院招生人员看好月明的成绩，留下了活话：医学院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如果你想通了，开学的时候，就来报到，找我就行了。
　　德仁说完以后，站起来，向月明的父母各鞠一躬：叔叔、阿姨，感谢你们养了一个好女儿，在我最困难的时候，耐心无私地帮助了我。不好意思，我还有点急事，再见。
　　不管月明父母怎样挽留，月明怎样阻拦，德仁转身迅速地走了出去。月明跟屁股就追出来：张德仁，你这人怎么不懂得一点人情世故，不给我爸我妈留一点面子，人家是请你吃饭的，你怎么就发脾气跑掉了。
　　德仁辩解的：我没有发脾气，我也不是不懂得人情世故，我感谢了，鞠躬了，告别了，所有的礼节我都做到了。
　　月明无话可说：......可是，你说什么医学院留下了活话，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德仁说：我没有让你为难，到了西安，或报师专，或报医学院，你有更大的自由。
　　月明生气了：就你会说话，就你有能耐，在我爸我妈面前把我揭露得精光光的。我给他们说医学院招够了名额，不要人了，我只好上了师专，你却说医学院给我留的有名额，这让我在他们面前说不起话了，呜呜......
　　月明说着说着，竟然哭泣起来......德仁虽然觉得有点理亏，可也无可奈何。德仁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月明哭泣完毕，擦干眼泪。德仁说：不哭了。月明说：不哭了。德仁说：没事了。月明说：没事了。德仁说：那么各回各家吧。月明说：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德仁说：什么事情？月明说：请你吃饭呀。我爸我妈没有完成的任务，我替他们来完成。德仁高兴地：好好好，这样也好，吃了这顿饭，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于是月明、德仁走进一家饭馆，吃得尽兴，吃得舒畅。走出饭馆，月明指着德仁的鼻子：记住，你还欠我一次人情呢！
　　月明回到家里，父母还坐在那儿生闷气。父亲说：你把他送到哪儿了？
　　月明笑眯眯的：送到饭馆了，我替你们把账还了，咱家以后不欠他的了。
　　父亲说：吃饭就吃了呗，你不知道请他吃了多少次了。这个小孩子，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母亲说：这个孩子，性子太直，你的性子也倔，以后你们......生活在一块，怎么相处呀？
　　月明着急了：爸，你听，我妈说的都是啥话？
　　父亲笑笑：好好，来日方长，以后的事情不谈，咱说说眼前的事情。到了西安，你先到医学院看看，能报到的话，你就上医学院好了。
　　月明说：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父亲认真的：我相信，他为什么要骗我呢？他就是想骗我，也骗不了你吧。
　　晚上，母亲和月明睡在一起，再三地说明女孩子上医学院的好处，列举当老师的难处，直到月明疲倦得发出鼾声.......
　　第二天，德仁、月明在汽车站会合，德仁提前做好准备，上车前半小时吃了晕车宁，所以一路上安然无恙。真是冤家路窄，德仁、月明坐好座位以后，才发现隔着过道吴英正在笑嘻嘻地瞅着他两：你们真是一把红萝卜不零卖，时刻不分离呀。
　　月明嫣然一笑：谁说不零卖？我现在就把他让给你。
　　月明说着站起来，要和吴英交换座位。吴英也站起来，却迅速地坐下了：月明，你的那点小心眼，当我不知道，你表面上说把他让给我，心里头还不知道怎么恨我呢。好了，君子不夺人之美，君子不夺人之爱，你还是留下他慢慢享受吧。
　　吴英尖刻的语言遭到旁边乘客的侧目，这时汽车也开动了，她们的谈话自然停止。一路之上，山路崎岖，马达轰鸣，左弯右转，人们昏昏欲睡了。好不容易到了留坝，司机要吃饭，汽车要加水，乘客一齐走下汽车透气。月明拉着德仁走进路边的饭店，月明对吴英招招手，吴英便兴冲冲地跟了过来。吴英笑眯眯的：月明，你叫我来，是要请我吃饭呀？我先谢谢你了。
　　月明无奈地瞅瞅德仁，意思是：碰到这种人，真没法子了。
　　月明走过去，买了三碗面条，汤汤水水的，大家吃得都很舒服。
　　汽车继续前行，山路蜿蜒，两旁看见的全是高耸的山岭，满目的青翠，清清的河水从山谷中间湍急地流过。暮色苍茫中，汽车终于停在双石铺休息了。德仁、月明、吴英各自背着行李下车，走进旅社，吴英拉着月明，笑嘻嘻的：这一下你们总得分开了吧，咱两住一间还热闹些。
　　月明也不言语，于是她两各自出钱办了住宿手续，德仁住了通铺。安顿好住宿，他们出去吃饭，吴英抢先一步，开了三人的饭钱。吃了饭，走出餐厅，一轮圆月正好从山凹里探出头来，把银白的月光洒遍山谷。他们慢慢地踱着步子，德仁动情地说道：沐浴着这皎洁的月光，凝望着四周黑黢黢的山峰，迎着山野里阵阵的凉风，我们自由自在地走着，走着，便觉得自己是一个自由的人了。
　　月明说：你又来了。白天一定要说的话，现在可以不说；白天一定要做的事情，现在可以不做，便觉得自己是一个自由的人了。
　　德仁叹了口气：唉，我还是在小学读过《荷塘月色》，可现在它的影响还时时存在。
　　一阵山风吹来，吴英打了个寒颤：啊喷，这秦岭深谷晚上就是寒冷，你们谈情说爱，心里热火，我可要回屋睡觉去了。
　　吴英走了，月明望望天空银盘似的明月：德仁，秦岭山谷的夜晚就是冷，有什么话你快说，恐怕我们也坚持不了很久。
　　德仁真诚的：月明，你去上医学院吧，何必跟我上师专，委屈了自己。
　　月明也是真诚的：德仁，请相信我，我的决定并不是一时的冲动。当你插班到高二的时候，我决定帮助你，不管别人的闲言碎语，我对你是一帮到底，绝不动摇。现在和你一块上师专，我也是希望我们携手并肩，共同前进。德仁，你说老实话，你真的希望我们分开吗？
　　德仁拉着月明的手，激动的：月明，你的眼睛像天上明月一样明亮、清澈、纯洁，我......
　　月明动情地把嘴唇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