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考上了大学

　　快放寒假的时候，学校接到上级的紧急通知，中学的春季生一律改为秋季生，也就是说德仁升入高三以后，一学期要学完一年的课程，提前在暑假毕业。同学们人心惶惶，议论纷纷：这样以来，只能赶进度了。可是大学怎么考？人家会考虑你的具体情况吗？招生会照顾你吗？
　　德仁对月明说：这一下麻烦了，我这个初中生上高二课程已经十分困难，高三又缩短半年时间，这不是让人紧上加紧吗？
　　月明一脸严肃的：张德仁，喊叫困难，好像不是你的性格。提前毕业的是全班同学，又不是你一个人，你着什么急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学校一定会有妥善安排的。
　　果然，学校经过研究，制定了一套方案：删去不参加高考的副课，压缩主课的内容，编写高考复习提纲，让学习的内容尽量向高考靠拢。寒假里给高二班开放教室，尽快地采购高三教材，安排老师轮流辅导。可是新华书店也得联系出版社呀，高三教材还是迟迟没有到货。多亏月明有个相好的同学，借来一套高三教材，她和德仁便提前进入高三课程的自学。当然，其他同学也各显神通，从不同渠道弄来了高三教材。
　　这一种学习可真是奇特：压缩教材，删繁就简；断章取义，囫囵吞枣；生吞活剥，不求甚解；一目十行，一日十章；猜测试题，孤注一掷；浮躁的情绪，情绪的浮躁，与日俱增。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下，月明和德仁也紊乱了几天，后来便渐渐地冷静下来，进入比较正常的学习。其实，想象的困难并没有困难的想象那么困难，他们对这样的学习便渐渐地习以为常了。于是有一些宣传教育活动，不管你学习多么忙碌，学校还是组织同学集体参加。
　　首先是观看歌剧《刘胡兰》，学习刘胡兰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刘胡兰一出场，那段歌唱，热情，奔放，立刻把观众带进如火
　　如荼的战争年代：
　　数九那个寒天下大雪，
　　天气那个虽冷我心里热，
　　我从那前线转回来，
　　胜利的消息要传开。
　　哎咳哎咳哟嗬嗬嗬，
　　胜利的消息要传开。
　　风吹那个雪花满天飘，
　　咱队伍在前边打得好。
　　狗子军来了整一个团，
　　叫咱们包围得牢又牢，
　　四面八方往里打呀，
　　管叫他插翅难飞有腿难逃，
　　哎哎咳哟，
　　管叫他插翅难飞有腿难逃。
　　《刘胡兰》演出以后，这首歌曲很快就在群众中流行起来。这次演出特别令人感动的是，在歌剧中扮演刘胡兰的演员正是刘胡兰的妹妹刘爱兰。据说，刘胡兰牺牲的时候，刘爱兰就在现场。现在，刘爱兰以极大的激情演绎了刘胡兰“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面对着敌人的铡刀，她视死如归，从容就义，临刑前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语震响云天：怕死不当共产党！
　　看到这里德仁不觉流出了眼泪。这时，坐在他旁边的吴英笑着羞他：哭啥呢？这是假的嘛。
　　德仁没有吭气，他觉得和这种麻木不仁的人是无话可说的。
　　演员谢幕的时候，刘爱兰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后来，月明问德仁：吴英和你说啥话呢？
　　德仁如实回答，月明沉默半晌才说：这种人认为世上一切都是虚假的，没有一样是真实的，其实，我觉得她对你说的这句话倒是她真实感情的反映。
　　过了几天，学校专门给毕业班同学买了一场电影票：苏联影片《乡村女教师》，目的是对他们宣传教育，动员他们报考师范院校，新中国刚刚成立，教师奇缺。影片的故事是非常感人的，女教师瓦连卡用她毕生的时间和精力，投身乡村教育事业，取得桃李满天下的辉煌，并且获得了列宁勋章。德仁的感情太丰富了，遇到动人的情节，他总是泪流满面。看了《乡村女教师》，他决心献身新中国的教育事业，报考师范院校。德仁是默默决定的，但是月明从他的表情里，已经窥探出他的志愿。不过，她没有问，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向他的志愿靠拢......
　　德仁惊讶地看到，母亲怀孕了，后来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取名德爱。德仁回到家里，抱着德爱又亲又爱，德爱被闹得哇哇直哭，母亲抱过德爱，把德仁赶了出去。
　　德仁的学习任务是够繁重的了，但是一些重要的社会活动是必不可免的。一天，一批志愿军伤员到汉中疗养，德仁和同学们到街上去欢迎。那真是锣鼓喧天，彩旗飞舞，口号声声，夹道欢呼。轻伤的坐着汽车，重伤的坐着担架，有些伤员坚决从担架上下来，拄着拐杖吃力地走着，并且时时和群众握手，这些动人的场面使得德仁毕生难忘。......
　　还有一次，欢迎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代表团，学生全部参加群众集会。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的英雄事迹感动了每一个人。后来，天降大雨，德仁和其他群众一样，坚持了一个钟头，直到大会结束，浑身衣服都湿透了。
　　一学期的时间，学习一年的课程，德仁简直记不清是怎样走过来的了。终于迎来了毕业典礼，颁发了毕业证书，同学们互赠照片，互相题词留念......参加了高考，填写了志愿，但是迟迟等不到录取的消息，考生们不免着急起来......盼望着，盼望着，录取书没有下来，几个高校的招生人员却来到汉中。原来今年的考生特别的少，陕西的几个高校为录取名额发生了争执，争来吵去，最后决定直接到地区录取。德仁所在的中学只有30多个考生，就来了五所高校，根据考试成绩确定录取25人，平均分配，一所高校只能录取5人。录取的结果出来了，德仁、月明被分在师专，吴英被分到医学院。德仁对月明说：你儍呀，根据你的成绩，西大、医学院都抢着要你，你为什么要降低等级来到师专？
　　月明把嘴一撇：我喜欢，你管不着。
　　考上了师专，直到这时德仁才对父母说了实话，父亲慈祥地笑着：其实你上高二的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校长告诉我的。我只是在等待你学习的效果，万一跟不上可以留级再上嘛。
　　母亲埋怨着：咳，你个当爸爸的咋能盼望孩子留级呢？
　　父亲总是不紧不慢的：这不，你三儿今年15岁，就给你考上了大学。
　　母亲笑了：还不是瞎猫逮了个死老鼠，冒碰的，呵呵......
　　父亲说：咱们还得感谢那位热心帮助三儿复习功课的女同学......
　　德仁红了脸：爸，连这你都知道了。
　　父亲有点内疚的：三儿，爸爸对不起你，你在学校拼命学习，我却不能照顾好你，粗米淡饭，还不能按时吃饭，有时候还要你回家做饭，爸爸我不是个好爸爸......
　　听着爸爸这些肺腑之言，德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母亲说：三儿，把那位女同学请来吃顿饭吧。
　　德仁说：这却不能，她帮助我是助人为乐，请来吃饭，弄得人家反而不好意思了。
　　母亲说：行，一切顺着你的心意。只是，你才15岁，出了门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放了假，记着回家看看，别忘了你妈你爸，还有这个小妹妹......
　　德仁亲了亲妹妹，含着眼泪一一地答应了......离家的日子，德仁不免想起了翠花，是该写封信了。提起笔来，他不免有点遗憾，为什么总是在收不到回信的时候才来写信？不过，没有犹豫，德仁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片：
　　翠花同学：
　　久未通信，有点想念。想来你还是那样天真活泼，充满青春朝气吧。
　　我的情况真是一言难尽。我于去年年初来到汉中，由于种种误会，我竟然上了高二，而且提前毕业，考上了师专，这看来可算作天方夜谭了，你大概感到惊奇而为我高兴吧。
　　人，不管走到什么地方，总是忘不了儿时的记忆，总能回想起来以填补思想的空白。儿童是一片空白的纸，纯洁，天真，无邪，可以尽情地书写，绘画，可他们总是担心会弄脏了它，会污染了它，所以迟迟不肯动笔......但愿这份纯洁能保留更长的时间吧。
　　翠花，你看我都说了些什么，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我的一种感受吧。
　　复读一遍书信，才发现每一段最后一个字都是“吧”字，我失声笑了，爱用吧字，大概就是我的一种习惯吧。
　　告别汉中，德仁不知不觉走到钟楼下，你猜他遇见了谁？不用猜，自然是她，是月明呀！两人都是笑嘻嘻的，竟然擦肩而过，然而等到他们走过三步以后，又都转过身来，相互用右手击了一掌，同时说道：嗨，真的把老同学忘记了吗？呵呵呵呵......
　　德仁喜笑颜开：胡月明，我说真心话，忘记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忘记你，你是我三拜请来的辅导老师嘛。
　　月明认真的：张德仁，你说的真的是真心话？
　　德仁不假思索的：真的，我不骗你，我保证。
　　月明一脸严肃的：那么我问你，这都好几天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