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拜辅导老师

　　暑假期间，自然是德仁学习功课的最佳时期。月明找了一个地方——拜将坛，刚解放，百废待兴，还来不及修复这个荒草遍地的古迹。德仁说：拜将坛，你找的好地方，古时候，刘邦在这里拜韩信为大将；现在我要在这里拜你做老师了。
　　月明笑眯眯的：要拜你就拜嘛。
　　德仁真的规规矩矩地朝着月明作揖三下。月明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
　　早晨，这里还有几个打拳的，练武的，中午、下午便很少人光顾了。月明说：锻炼身体，咱们也来打打拳，练练武。
　　于是，他们跟着打拳的人学习打拳，跟着练武的人学习武艺，虽然是装装样子，可也闹得身上汗津津的。接着，他们找块砖头墙根坐了，两个多钟头的学习可是专心致志的。中午，德仁要回家吃饭，月明嘘了一声：站住，听我指挥，向前走，往右拐，停。
　　德仁一看，停在一个饭馆门前，连忙说：这是干什么？说实话，我没有带钱。
　　月明嗔怪的：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一切由我安排吗？你还是乖乖地跟我进去。
　　德仁听从月明的安排已经成了习惯，也就不再反对。两人进去坐下，月明叫了两碗面条，不过德仁的碗里多了两块排骨。德仁红着脸，吃不下去，月明笑笑：我家生活好，你看我都有点发胖了。你看你，瘦成干棒子了，还不补充营养，哪能坚持下来？快吃吧，别看我的样子。
　　德仁低头吃着排骨，那泪珠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儿......
　　走出饭馆，德仁提出他担心的问题，不外乎是两点：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暑假期间你不回家，你的父母会放心吗？
　　月明说：咱们在街上散散步，再学习。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免得你晚上睡不着觉。我爸我妈都是干部，老宅还有一院房子出租，答应有一户房租归我支配。我爸我妈就我一个乖女儿，言听计从，而且知道我不会胡乱花钱，也不会乱交朋友，所以他们对我是非常放心的。我已经认真地告诉他们，我在帮助同学补习功课，而且这个同学是专区文教科会计的孩子，他们哪能不放心呢？
　　德仁追根问底：那么，他们没问你帮助的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月明稍一停顿：......这个嘛，他们没问，我也没说。
　　德仁说：骗人。
　　德仁不再追问，补习功课的事情便一天一天地进行下去......新的学期开始了，进入正常的学习阶段，德仁反而不用担心了。看着月明俊俏的脸庞，翠花的面影免不了在他的脑海里闪动一下，但是很快地就被月明的面容所代替了。学习这么紧张，写信更没时间了。
　　汉中1949年处于战争时期，到1949年12月6日才获得解放，高二班处于青黄不接时期，只有30多个学生，女生占了一半。每周上体育课，女生、男生各占一个篮球场，体育老师扔出两个篮球，玩去吧。
　　德仁在周至中学，上体育课，就是跳高跳远，打垒球，从来没有打过篮球，现在一进篮球场生巴巴的，运球、上篮都不会，传球也接不住，男生打篮球不要他。于是，老师让他和女生一起打篮球，就这样和女生一起打篮球就是瞎跑，也没人愿意给他传球。月明看他尴尬，到跟前时，便有意地给他递个球，点缀一下。月明时时督促他：跑起来，有用没用都跑起来，就当闹着玩哩。
　　下体育课时，月明悄悄地告诉他：咱们汉中的女生可活跃呢，又很开通，你和她们一起打篮球，该抢就抢，该争就争，不要有什么顾虑，玩的时间长了，你的思想也解放了。要想搞好学习，就要活跃起来，思想要开朗，死气沉沉是不行的。
　　过后，德仁和月明开玩笑：我明白了，你叫我和女生争抢，和女生打闹，原来为了给你打掩护。你经常和我在一起，怕别人说闲话，要是和我一块玩耍的女生多了，你也就不必担心了。
　　月明把嘴一撅：我既然要诚心帮助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叫你和女生争抢篮球，是为了叫你开心，爱玩不玩由你。
　　德仁碰了一鼻子灰，可他冷静地想想，觉得有件事还得提醒月明：对不起，我只是说句玩笑话，你就当真了。不过，我觉得吴英看你的眼光显得怪怪的，我担心......
　　月明打断他的话：担心啥呢？她就是这么个人，骄傲自大，自认为是班上学习最好的，可我的成绩往往比她高一点点，她不服气，总是或明或暗地和我作对。
　　德仁还是有点担心：你看，她也许会借着你帮助我这件事做文章的。
　　月明埋怨的：你又来了。我帮助你是做好事呢，只要我走得端，行得正，别人再吹阴风，影子是不会歪的。
　　德仁的学习紧张，国内的形势更加紧张，当美帝国主义的军队占领朝鲜平壤，直逼中朝边境的时候，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抗美援朝战争开始了。配合抗美援朝，校园里的宣传工作也是一浪高过一浪。首先，《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响彻校园：
　　雄纠纠，气昂昂，
　　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
　　就是保家乡。
　　中国好儿女，
　　齐心团结紧，
　　抗美援朝，
　　打败美帝野心狼。
　　学生们挥着标语彩旗，唱着志愿军战歌，
　　上街游行，深入住户院落宣传座谈。德仁一时兴起，提起彩笔画了十几张宣传画，张贴在画廊里，引起同学围观。同学们指指点点，赞叹声声，笑声阵阵：
　　你看，志愿军战士英俊潇洒，威武雄壮，真是正义之师。
　　美国兵这熊样儿，纸老虎，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你看，麦克阿瑟这大鼻子，大坏蛋，战争狂人。
　　月明知道这些宣传画是德仁画的，看得特别认真，听着同学的欢声笑语，她心里也很高兴。过后，她对德仁说：你这个人呀，从来没有说过你擅长绘画，竟然画得这么好。我把你好有一比，红萝卜调辣子，吃出看不出。
　　德仁说：咱们在一块，不是辅导，就是背公式，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有什么爱好啊。
　　月明嫣然一笑：是，我是对你关心不够，了解不深，现在给你十分钟时间，不，只能给你五分钟时间，你说说还有什么爱好？
　　德仁老老实实地说：我喜欢唱歌，特别喜欢唱抒情歌曲。
　　月明高兴地：好，我也喜欢听抒情歌曲，你快唱，不能超过五分钟。
　　德仁张嘴就唱：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她的帐房，
　　都要回头留恋的张望。......
　　德仁唱完四段歌词，月明激动的：好听，你再唱一遍。
　　德仁说：再唱就超过五分钟了。
　　月明说：不，还是以十分钟为期限吧。
　　德仁望着月明，眼前闪现着翠花的面影，他饱含感情、声音微颤地又唱了一遍。月明紧紧地抓住德仁的手，眼眶里闪着泪花：张德仁啊，你是用什么声音、什么感情唱这首歌曲的？把我的心都唱酸了。
　　于是，月明回忆着：在抗日战争时期，四五所大学来到汉中，经常演唱戏剧，演唱歌曲。我常常跟着大人去看，似乎听过你唱的这首歌曲，不过当时我只有十岁，印象不够深刻，今天经过你这一唱，勾起了我儿时的记忆，所以我忍不住就......
　　月明说着眼泪便簌簌地坠落下来。望着月明这样哭哭啼啼，如同雨打芙蓉，德仁虽有怜香惜玉之心，却只能战战兢兢、无所劝慰了。
　　月明很快地止住哭泣，打开课本：咱们现在复习功课。
　　又是一个星期天，月明说：咱们换一个地方复习功课，老是钻在拜将坛那里，把人都搞成老古董了。
　　德仁规规矩矩的：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你说向东我绝不向西。
　　月明扑哧一声笑了：别耍嘴皮子，今天咱们不向东，也不向西，一直往南走。
　　于是，他们绕过钟楼，沿着南大街前进，出了南门，看见一些挑担卖柴的。德仁说：我经常在这儿买柴，锯成一节一节，劈成一片一片，一担柴卖四毛钱，还要送到家里。
　　月明说：真便宜。
　　德仁说：我也觉得便宜，可是比起粮食的价钱，还不算很便宜。
　　月明惊讶地：啊，你还去了解粮价了。
　　德仁笑了：这还需要专门了解吗？买粮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中米5分钱一斤，干面条六分钱一斤。
　　月明嫣然一笑：我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嘿嘿......
　　走出南关，便是一条向南的大路，紧张的问答由此开始。月明张口就问，德仁张口就答，什么数理化公式、定律、原理，你问得急，我答得快，一会儿就过去几十条。德仁一般的都能答上，个别生疏的也回忆补充上了。月明高兴地：张德仁，我给你打99分。不过到了前边，还要演计算题呢。
　　接着就是政治、历史、地理各种问答，德仁进一步接受检验，不知不觉，抬起头来，一条大河已经波涛滚滚地横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