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仙游寺方丈

　　他们四围看罢，才发现山谷里黑河滚滚，在河流最窄处，建有一座石拱桥，古色古香的，翠花抢先发言：各位，我发现了一景——仙桥古渡，你们说是也不是。
　　德仁、德孝同时的：是，是！
　　翠花连忙说道：别急，我还有一个发现，大家站在桥上，看黑河的水，是不是墨绿墨绿的？
　　德仁、德孝同时的：是，是！
　　翠花看着德仁、德孝呆头呆脑的样子，笑弯了腰：啊呀，你们兄弟真是有趣。——既然你们爱听我说话，那么我再来破解一景。你们看那座隋文帝修建的七层方形法王塔，高高地耸立在灿烂的阳光中，——
　　德仁、德孝抢先说道：宝塔放光，是也不是？。
　　翠花也是恭恭敬敬的：是，是。
　　他们走过石桥，走进寺院，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念经的和尚。他们瞻仰了各个殿堂的佛像，来到方丈室门口，正在探头探脑之时，里面的人说话了：小青年吗？请进。
　　于是，他们轻轻地走进屋子，却一下子被里面的布局惊呆了。原来，四周的墙上挂满了书法作品，宽大的书桌上摆设着笔墨纸砚，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须眉皆白、精神矍铄的和尚，对他们点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方丈看他们拘谨的样子，态度和蔼的：是中学生吧？走了几十里路，也累了，坐下歇歇。
　　他们互相望望，分别坐下，小和尚端着茶壶进来，给他们每人斟了一杯香茶。闻着茶水的香味，他们有点受宠若惊。
　　方丈笑眯眯的：喝吧，来的都是客人，当然应该受到礼遇。
　　德仁望着墙上的书法作品：方丈，好书法。
　　翠花也说：方丈，好雅兴。
　　德孝正要张口，被方丈拦住了：孩子们，先别夸我，你们看看书法的内容。
　　他们站起来，走到一幅书法前，仰头看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观刈麦白居易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复有贫妇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遗穗，左臂悬敝筐。
　　听其相顾言，闻者为悲伤。
　　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
　　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
　　方丈问：你们学过这首诗吗？他们说：没有。方丈说：这首诗通俗易懂，我给你们简略地说说。我是白居易的崇拜者，白居易在周至当了一年半县尉，给人民办了不少事情，从这首诗里可以看出他同情农民的遭遇，为自己“无功受禄”而羞愧。你看，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读之令人心酸。
　　感叹唏嘘之余，方丈叫他们坐下喝茶，他们才喝了一口，便齐声说：香，甜。
　　方丈慢慢说道：这是玉女泉水泡的龙井茶，哪能不香，哪能不甜？
　　德仁说：你对学生们这样招待，我们真是受之有愧。
　　方丈说：别客气，我是特别喜欢年轻人的。时间有限，我们还是欣赏白居易的《长恨歌》吧。《长恨歌》就是白居易住在仙游寺写的，这就说明仙游寺的山水风光触动了白居易的灵感，他才写出来这样好的诗篇。
　　长诗《长恨歌》书法，洋洋洒洒地占了一面墙壁。方丈在讲解《长恨歌》的时候，似乎动了感情，特别是结尾四句，他反复地读了几遍：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方丈说完，沉默片刻，德仁小心翼翼地发问：方丈，我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方丈大大方方的：年轻人嘛，心直口快，有话请讲，我是不会计较的。
　　虽然如此，德仁还是吞吞吐吐的：方丈，......听说出家人不能贪恋红尘，为什么你对写唐明皇、杨贵妃的爱情故事，......还这么感兴趣？
　　德仁说完，脸蛋都憋红了。方丈却呵呵大笑：嗨，年轻人，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你怎么反而脸红了？我佩服你有勇气，敢于提出这样的问题，不然你回到家里，晚上该睡不着了。......唉，我从来没有跟谁谈过这个问题，今天遇到你这么个毛头小伙子，既然答应了你，那就敞开胸怀谈一谈吧。我喜欢长恨歌，因为这是白居易写的，而且是在仙游寺写的。它不仅是一首诗歌，更是一件艺术品，百读不厌。再者，出家人不贪恋红尘，并不等于他们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等于他们要脱离人类社会去修行，他们也要看书，要学习，要走访其他寺院，要云游天下，做一个开心的和尚，做一个长寿的和尚。还有一件事，我也不向你们隐瞒了......
　　方丈喝了一口香茶，终于下定决心：说老实话，我不是自幼出家的。在父母的抚养下，我二十岁娶了妻子，我们感情很好，可是后来妻子死于难产，孩子也没有保住。我受到这一沉重打击，万念俱灰，便出家了......
　　告别了方丈，他们心情沉重地在寺内转悠着，德仁说：原来，每一个和尚都有他一个出家的缘由，我们看到的只是心情平静时的和尚。
　　说说话话的，他们走到一个山岩上不大的石洞前，看见石洞的上方有一股细细的泉水，断断续续地流淌着，他们偏着头看了看，异口同声地喊起来：玉女垂帘。
　　翠花抢先说道：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方丈桌上有一张关于仙游寺的传说......
　　德仁说：翠花，你看见了你说，我们没有看到。
　　翠花疑惑地：是吗？那我就说了。相传秦穆公之女弄玉与青年萧史一见钟情，婚后二人乘龙跨凤到仙游寺修行，留下“乘龙快婿”的典故。
　　德仁质疑的：这个传说很浪漫，可是有一点我就弄不明白了，既然弄玉与萧史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要来修行？
　　翠花两眼瞪得多大：咳，这，这我也弄不清楚，要不咱们去问问方丈去。
　　德仁说：算了，方丈对咱们够客气的了，再去打扰人家就不够礼貌了。再说，既然是个传说，就不必要追根问底了。
　　翠花撅着嘴：既然知道是传说，你为什么还要追根问底？
　　德仁不好意思的：嗨，我不是和你开玩笑嘛。......既然方丈都用玉女泉水泡茶喝，咱们尝一尝吧。
　　于是，德仁把两个手掌凑在一块，接了一掬水，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好甜，凉甜凉甜的。德孝、翠花也都掬了水喝着，也是赞不绝口。这时，他们才觉得肚子饿了，于是取出馒头嚼着，就着泉水喝着，一会儿就填饱了肚子......
　　抬头看时，太阳已经有点西斜，东边的山峰被照射得一片金黄。大家不约而同地喊道：炎光普照。
　　翠花兴奋的：要是在傍晚时分，阳光呈现出一片玫瑰红色，那才叫好看呢。
　　德仁说：仙游寺十景，我们已经看了七景。听说还有一个黑水潭及山洞，大概就是龙潭虎穴。还有二景，茅碥积雪，猫阪警步，等下雪以后再来看吧。
　　德孝说：算了，看景不如听景，留下一些遗憾也好。
　　于是，他们环视仙游寺一周，复习了一下仙游寺的景物，这才恋恋不舍地循着原路返回县城......归程是下坡路，他们加快了速度，太阳还有一竿高时，到了县城。
　　德仁、德孝忐忑不安走进家门，母亲看他们不打招呼，私自行动，早就怒不可遏，不过这次并没有殴打他们，而是取出一块洗衣搓板，让他们挽起裤子，跪在上面。德仁乖乖地挽起裤子跪在搓板上。德孝挽起裤子跪在搓板上试了试，十分难受，于是一跳三尺高：不跪，这是法西斯家法，我不跪！
　　还不等母亲反应过来，德孝已经跑得不见影子。母亲赶了出去，德孝三跳两蹦，已经站在西邻的界墙上。母亲一来怕德孝站在墙上发生危险，二来怕邻家看见影响不好，只好对德孝说道：......下来吧，妈妈原谅你们了。
　　母亲转身向厢房走去，扭头看时德孝已经从墙头上下来......母亲回到厢房，德仁还老老实实地在搓板上跪着，母亲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三儿，起来吧。我看来看去，你没你哥哥有出息，你只知道逆来顺受，没有一点反抗精神。......唉，你看我怎么教育儿女呢？我在教儿女反抗我，不听我的话，这不是完全颠倒了吗？
　　德仁站起来，安慰母亲：妈，你管教我们是对的，我们跑几十里路出去游玩，没有对你说，这是不对的，你应该批评教育，只是跪搓板嘛，实在难受得很。今后，我们尽量遵守纪律就是了。
　　母亲眼泪汪汪的：咱们家里是慈父严母，叫我这做母亲的实在难办。不管吧，你们翻了天；管严吧，你们不服气，有意见，要反抗。你说叫我这做母亲的究竟怎么办呀？
　　德仁搂着母亲哭成一团，德孝悄悄地进来，搂住母亲连声喊着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