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城北风景线

　　王翠花和德仁来到北门，王翠花噌噌噌登上城墙，德仁心想这个女孩还真是敏捷，自然他也不肯示弱，紧随其后迅速地登上城墙。王翠花自顾自走到女儿墙边，向北边望去，自言自语似的：我就喜欢看北门外的景致，你看，清凌凌的河水，翠滴滴的柳丝，绿油油的水稻，红艳艳的荷花。风景这么宜人，可是有的人却视而不见，整天钻在旧小说里，真是可笑。
　　德仁知道翠花是在说他，他并不生气，因为他也真想到北门外转悠一下，欣赏一下水稻莲花的美景。不过，他一张口，却说出另外一番话来：翠花，你在炫耀自己吗？一连用了四个排比句子，互不重复，各有特点，真真地把北门外的景致描写得惟妙惟肖。
　　翠花嫣然一笑：我哪敢在孔夫子门前讲《论语》，自不量力。你把精彩的词语抄了一大本，出口成章，提笔成文，我自愧不如。
　　他们毕竟是多年的同学了，谁不了解谁？他们也不计较，说说话话地往东边走去。走了一会，他们趴在女儿墙边向北望去，护城河水碧波荡漾，两岸柳树轻拂绿丝，远处一片青翠的稻田中，夹杂着粉红的荷花。远远近近，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小鸟的啾啾声时时传了过来。翠花弯腰捡起一块砖片，说了声“德仁，你看”，便紧跑几步，嗖地一声，把砖片朝护城河扔出去，定睛看时，那砖片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离护城河北岸不远的河水里，溅起一片水花。翠花脸蛋红红的，瞅瞅德仁，意思是：德仁，你行吗？
　　德仁哪肯示弱，随意捡起一块砖头，跑了几步，把砖头扔了出去，他们趴在女儿墙边看时，那砖头正好落在护城河的中央。翠花格格地笑着，德仁把脸一红：这一次不算，我们连扔三次，看谁扔得最远。
　　翠花也不吭气，又抓起一片砖头，使劲地向护城河扔去，这一次比上一次稍微近了一点，她还是挺高兴的，这毕竟比德仁扔得远嘛。当德仁弯腰拣砖头的时候，他忽然有所醒悟，扔得远近应该和砖头的形状有点关系吧？难怪翠花总是拣一些片状的砖头。于是他拣了一个稍微薄些的砖片，薄处朝前厚处在后，鼓足全力，使劲地扔了出去。他们专心地看时，那砖片竟然飞过护城河，落到堤岸上。德仁得意地笑着，翠花撅起嘴巴：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有一次呢。
　　翠花说毕，拼尽全力又扔了一次，这一次比前两次反倒更近了些。翠花知道这次比赛自己已经输定了，便默默地站在一旁，注视着德仁最后一次表演。于是，德仁甩了甩臂膀，捡起一个砖片，瞄着护城河对岸，全力扔了出去。只见那块砖片，越过护城河，飞过堤岸，落在了稻田里。德仁十分兴奋，翠花有点丧气，但随即高兴起来，笑眯眯地握着德仁的手：祝贺你，获得第一名。
　　德仁也摇了摇翠花的小手：我也祝贺你，获得第二名。
　　两人同时都哈哈大笑了。翠花这时却呈现出不好意思的羞涩：德仁，你发现没有？我这个人有点自私自利，有点保守......
　　德仁打断她的话：别说了，我们这是在竞赛，谁还能没有一点技术的保留。
　　翠花红着脸：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
　　德仁说：......其实，这也不算是保留技术，不就是选一个薄一点的砖片吗？
　　翠花：可是，就这一点秘密，一开始我应该告诉你呀！
　　德仁安慰的：好了，这一点小事情你也不必挂在心上。
　　两人再往前走，城墙上立着一座破败的亭子，翠花说：听老人讲，这是“观稼亭”，可以看到北边庄稼长势的好坏。你看，站在观稼亭上向北望去，不远处是白龙池，再远处是五花泉，构成了城北美丽的风景线。
　　德仁急不可耐的：翠花，这么好的风景，咱们应该去看一看嘛！
　　翠花说：好，咱们现在就去看五花泉。
　　德仁着急的：不行，今天太迟了，要去，改天吧。
　　翠花嫣然一笑：我也累了，哪有精力陪你去玩？
　　于是，他们走下城墙，各回各家。母亲看德仁、德孝每天玩得不见人影，便强行把他们关在家里，学习了两天功课。第三天，母亲的牌友拉她去打牌，德仁、德孝才得以自由。德仁吃了早饭，便来到门口，等了半会，却不见翠花的身影，他惘然若失：莫非翠花的家里不让她出门？莫非翠花把看风景的事情忘记了？莫非翠花身体不适？
　　德仁正在门口转悠着胡思乱想，忽然有人在他的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他惊喜地想道翠花来了，可等他转过身来，却并无人影，真是怪事。他正在惊愕不定，肩上又被拍了一下，他迅速地一边转身一边就抓住了对方，天真的嘻嘻傻笑的不是翠花还是谁呀？翠花尖声叫着：德仁，你把人家抓疼了。
　　德仁说：你灵巧得像只猴子，跳来跳去的，没有一点声音。
　　德仁和翠花说说笑笑地来到北门，走出北门却是一片空地，前边还有一个北门，翠花说：真麻烦，还要开两个北门。
　　德仁说：这是仿照西安城墙修建的，两个城门中间这片空地叫瓮城，古时候打仗驻扎军队的地方。
　　他们出了北门，过了护城河桥，沿着河堤一直往东走去。一边是柳丝依依，河水粼粼，一边是水稻青翠，荷花红艳，真像是走在天然画廊里一般。早晨的阳光斜射过来，给所有的景物镀上一层瑰丽的金色，显得分外妖娆，妩媚迷人。德仁瞥了翠花一眼，乌黑的头发，衬托着粉红的脸蛋，水灵灵的眼睛活泼泼地闪动，好像会说话一样。德仁心里一动：这样的风景和人物，好像在哪里见过。......哦，在火神庙庙会上看过的西湖景哇。他张开嘴刚想说出来，突然卡了壳，只说了半句：啊呀，真......
　　翠花有点奇怪：德仁，有话直说，为啥吞吞吐吐的？
　　德仁瞅了翠花一眼：我是说真美丽，......真好看......
　　翠花把脸一红，德仁连忙说：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周围的风景美得像一幅图画，你这么轻盈地走过，真是人在画中游，美上加美。
　　翠花脸蛋红润润的：你别解释了，说来说去，还是在说我呀！
　　德仁说：那么你说，如果我把眼前的景致画成一幅图画，是叫做《人在画中游》好呢？还是《画中美人游》好呢？
　　翠花伸手在德仁的手上打了一掌：随便叫啥都行，与我没有关系。
　　翠花说着，甩开胳膊自顾自往前走去，德仁觉得没有意思，不过稍一停顿，便跟了上去。这时，一阵阵凉风迎面吹来，长长的柳丝轻拂脸颊，德仁于是动情地唱起歌儿：
　　在那遥远的地方，......
　　翠花也加入进来：
　　有位好姑娘......
　　这是音乐牛老师教唱过的歌曲，他们在班上也经常唱着，所以现在一起来唱这首歌曲，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而且在这样风景优美、没有游人的地方，放开歌喉去唱婉转的民歌，把蕴藏在心底的感情一下子释放出来了。所以，他们越唱越有劲儿，唱完这首，又唱《可爱的一朵玫瑰花》。唱完这首歌，德仁翻开旧账了：翠花，那天在学校里，我对你唱这首歌，被你训斥了一顿，今天怎么和我一块儿唱这首歌呢？
　　翠花伸出细细的食指，戳着德仁的额头：我说德仁啊，你的心眼比针眼还要小，这一点小事情你还记在心里。这首歌，大家一块儿唱可以，我就不让你给我一个人唱。
　　德仁只好认错：好，算我心眼小，咱们继续唱吧。
　　于是，他们一起唱着《达坂城的姑娘》：
　　达坂城的石路硬又硬啦
　　西瓜大又甜呀
　　那里来的姑娘辫子长啊
　　两个眼睛真漂亮
　　你要想嫁人
　　不要嫁给别人
　　一定要嫁给我
　　带着万贯家产
　　领着你的妹妹
　　赶着那马车来
　　德仁唱得高兴，唱到“你要想嫁人”这句，便对着翠花唱起来，翠花把德仁推到一边：去，对着城墙唱去。
　　他们歌儿唱得尽兴，德仁一看他正对着城墙上的观稼亭，知道到了城北风景线。他转过身来，朝北望去，不远处已经有妇女身影和说笑之声。翠花说：前边就是白龙池。
　　他们沿着小径走过去，面前呈现出一个不大的水池，却有无数泉眼往外冒水，泉水沿着水渠通往稻田、荷塘。白龙池边有几个女人在洗衣裳，不知道谁揭露了谁的秘密，随着一阵阵格格的笑骂声，她们用手掌互相泼水，打起水仗来。德仁、翠花从旁边经过，不免受得了牵连，身上也落了不少水滴。翠花撅着小嘴正要对那些女人说什么，德仁拉着她往前就走：走吧，和她们有理也说不清。
　　翠花嘟囔着：可是，你看，把人家新新的衣裳都弄脏了。
　　德仁安慰的：水是清水，没有泥沙，太阳一晒，干了就好了。
　　翠花听了，脸上才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