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两校垒球赛

　　出于安全考虑，老杜没有找人帮忙，全家出动，自己动手，经过几天辛苦劳累，茅屋终于盖好了。但是由于力量有限，这间茅屋盖得低矮了些。虽然如此，盘好了炕，牛老师住进去，还是十分满意的。一间屋里只有一条被子，牛老师后悔没有把自己的被子带来，——当然，这只是可笑的一闪念罢了。住宿解决了，吃饭成了突出的大问题。本来，老杜一家人的口粮就紧紧巴巴，现在添了一个大人，自然是紧上加紧了。老杜瞅着山坡上长满野草的荒地，动了心思，他和女人商量：牛老师遇到了困难，咱们能帮一把是一把。地里的麦子还没成熟，要不的话，咱们把这片荒地开了，抢时间种上秋玉米。想法再多种些白菜、萝卜，填补一下。
　　对于眼前的困难，牛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他现在不能乱跑，老杜也不能出外，窝在这山沟里真是急死人。......民以食为天，没奈何，和他们一起开荒种地吧。前一次盖房，自己没有帮上多大忙，真是羞愧得很。这次开荒，他抢先拿起一把老头就挖起来，桂花才要去阻拦，女人瞥一眼牛老师，嘻嘻地笑着，意思是：让他挖着试试，看他有多大力气。
　　果然，牛老师挖了几下，胳膊酸困，老头举不起来了。这时，一双粗壮的胳膊伸过来，抓起老头，一下一下挖起来。牛老师愣了一下，女人孩子全笑起来......
　　荒地开垦了，种上玉米，山里面见云就是雨，两场雨过后，翠绿的玉米苗噌噌地往上长着，牛老师兴奋地说了一句：天助我也！
　　割了麦子，碾打完毕，收成不错，女人紧皱的眉头才舒展了点。晚饭时候，趁着大家高兴，牛老师从怀里取出一块银元说：杜叔，杜姨，我先交一点伙食费吧。
　　老杜阻拦的：别别，你太见外了。
　　女人已经把银元抢到手里：让我看看，人家说袁大头，我还没有见过呢。
　　女人笑嘻嘻地把银元翻来覆去瞧了又瞧，出溜一下装进了口袋。
　　往后的日子如何打发？牛老师面前两个不识字的孩子，成为他教学的对象。他暗暗地下定决心，一定要给他们教好语文，教好数学，教好音乐......
　　在周至中学里，关于牛老师的事情被传说得沸沸扬扬，其实谁也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倒是王翠花整天跟着德仁，想探索一些秘密，德仁自然是滴水不漏，王顾左右而言他了。时间长了，王翠花对这件事的兴趣也就淡然了。
　　周至中学的操场很小，随着学校的发展便显得施展不开了。听说近期有几位美国教育界的朋友要到周至中学访问，梁校长趁这个机会向县政府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打通学校南边的城墙，在护城河上修一座桥，在桥南边圈上80亩土地作为操场。因为美国朋友的访问，县上也想露露脸儿，而且学校这个建议，把城墙、护城河圈进操场，这样优美的校园风光，在全国也是独具特色的。加上护城河南边田地的麦子已经收割，学校的申请很快便得到批准。其实，这项工程不算很大，花钱也不算多，很快就修建完工。
　　星期一上早操，各班整队进入新操场。穿过长长的城墙隧道时，德仁有一种特别兴奋的感觉，古老的城墙，现代的中学，年轻的学生，交织在一起了。出了隧道，眼前豁然开朗，翠绿的杨柳，清清的河水，宽阔的操场，一一呈现眼前。越过护城河上的拱桥，来到操场，沐浴着清晨灿烂的阳光，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同学们心情舒畅地做着早操。做完早操，体育老师指挥同学沿着操场跑了一圈，似乎要丈量操场的大小。其实这操场也够大了，跑了一圈德仁已经有点累了，王翠花更是气喘吁吁地拉住了德仁的手，好像支持不住似的。同学们正拥拥挤挤地过桥、钻隧道，也没人注意他们，德仁也就顺水推舟地牵着王翠花的手，直到快出隧道时才悄悄地松开了。
　　四个美国教育界的朋友终于来了，应美国朋友的要求，县上组织周至中学和蓬莱中学进行垒球比赛，两个学校师生一齐参观凑兴。县上领导陪同美国朋友来到操场，美国朋友兴致很高，两人参加周至中学队，两人参加蓬莱中学队。比赛前，一个美国朋友捡起垒球仰身向空中扔去，德仁仰头看时，那垒球直直地冲向天空，好像钻进蓝天似的，这样精彩的表演激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另一个个子更高的美国朋友，好像竞赛似的，抓起垒球也向空中扔去，德仁仰头一看，这垒球方向更直，速度更快，飞得更高，在光亮的高空中，稳稳地上升，好大一会垒球才落到地上。在热烈的掌声中，美国朋友拿起垒球邀请周至中学、蓬莱中学的体育老师也来个垒球掷高，这两位老师哪敢接球，推来让去的时候，垒球比赛开始了。
　　在两个学生队里面，站着两个高大的美国人，特别显眼。当周至中学队守垒、三个垒上都有对方队员的时候，偏偏遇到一个美国人执棒攻垒，体育老师再三叮嘱投球手别投好球，哪怕保送一人上垒，也不能让他击一个好球，让四个人全部跑回本垒。谁知道，投球手这时偏偏投了一个好球，击球手一棒把垒球击向外场，但是没有出界，那垒球飞也似滚呀滚呀，一直滚进了护城河......在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呐喊声中，跑垒员和击球员接连跑回本垒，得了四分。......
　　在后来的比赛中，学校安排一班学生站在边界线外，阻拦垒球不让滚到护城河去。垒球比赛结束了，蓬莱中学取胜，周至中学虽然不大服气，但是也只能靠以后加强训练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德仁对古典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从学校图书馆借了一本《西游记》，整天便爱不释手地读起来。他订了一个小本子，把书中精彩的词汇抄录下来，竟然写了满满的一本。暑假里，他瞅着在他家门口摆书摊的老者，动了心思。他悄悄地对老者说：大叔，我想看看书，就在书摊背后看，保证不折叠，不弄脏。
　　德仁边说边向书摊背后走去，老者一看说话的是这家的孩子，也就不好意思拒绝。一来他在人家门口摆书摊，人家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再者，他也喜欢这个老老实实不多说话的孩子。从此，德仁便坐在书摊背后看起小说，他迷在其中，一天两晌，囫囵吞枣，一目十行，一连看了十几本旧小说：《粉妆楼》、《说岳全传》、《说唐》、《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罗通扫北》、《秦英征南》、《薛刚反唐》等等。德仁看小说喜欢追根寻底，遇到系列小说就要一部一部看下去，看不到最后结局，睡不安稳，连吃饭也不香。一天，德仁发现老者新进了一套《说唐演义》，一共八本，包括《唐明皇游月宫》、《郭子仪得宝》、《血溅武家寨》、《三盗梅花帐》、《郭令公征西》、《青龙白虎》、《三探聚宝楼》、《七子八婿大团圆》。他怕老者把这套书卖掉，便守着书摊观看，看了一本，又换一本，两天内看完这套书，看到郭子仪七子八婿大团圆的圆满结局，他才欣慰地松了口气......
　　假期里，王翠花来找过德仁几次，都没有见面。当然她只是在门口转悠，不好意思进去。这天，王翠花来了，心想：这个张德仁钻到哪里去了？总也见不着他的人影。王翠花便站在书摊前，心不在焉地看着。老者问道：姑娘，想买什么书？
　　王翠花一怔：啊，哦，什么？我在找人......
　　老者有所醒悟：找人？是不是找一个中学生？瘦瘦的男孩子？
　　王翠花轻轻地：是啊......
　　老者用手指了指书摊背后，王翠花踅了过来一看，钻在书摊背后看书的不是德仁还是谁呀？
　　德仁专心地看书，没有发现王翠花。王翠花说：张德仁，别看书了，咱们去玩一玩吧？
　　德仁的眼睛还没有从书本上移开：谁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王翠花生气了：哇，好大的架子，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德仁终于清醒过来，站起来，把书本放回原处，走出来，不好意思的：王翠花，你咋来了？
　　王翠花看老者在注视她，悄悄地说：别多问了，你跟我走。
　　德仁说：不急，我给我妈说一声。
　　王翠花说：别说了，你刚才钻到书摊背后看书，给谁说了？
　　德仁语塞，只好跟着王翠花走去，不由得悄悄地问道：到哪里去玩？
　　王翠花笑笑：你家离北门很近，咱们到城墙上去转转。
　　德仁同意了：行，咱们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