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学习班归来

　　闫志明受到了刘川的开导、鼓励，董素环正在校门口称赞几个超龄女生冲破封建思想的束缚、自我解放的勇气，付金涛同留庄教师刘延年进门了，他是路过门口被老付挽留下来歇歇脚的。
　　志明热情地道了辛苦，顺便把董素环介绍了一下，也讲到明芳她们入了学。
　　“好，好，好！几天工夫加强了力量也充实了新鲜血液。”出乎意料，付金涛一反常态，十分高兴地望着董素环和几位女学生笑了笑。
　　“看看，真是天渊之别。你们这儿多好，教室像教室，院落像院落，添教师，增新生，多适应形势……”
　　“你们那儿不也挺好吗？”
　　“我们那儿简直成了顽固堡垒，一切旧的好，凡新事物不接受。”
　　爱说挨道的刘延年感慨地瞅了学生们一眼没往下说。闫志明和董素环接过的背包早被学生们抢去送进屋。待几个学生一走，刘延年又开腔了，而且讲得兴致勃勃，那么由衷、认真，像个文明的演员朗诵台词。“三间小塔塔房，里面墙黑的像锅底。房顶上蛛网糊住了房箔，四壁空空，要啥没啥。这倒好说，咱一个大活人，还领着一班学生动手改造吧。难办的是巴掌大个小院本来就挤得喘不过气来，还得保留个大猪圈。我跟教委们说，咱能不能找个大点的地方，不怕只有几间棚子，能有个活动的地方，让学生们松快松快。没想到还惹了一肚子气。你猜人家怎么说？讲古比今吐沫浆军的比喻了半天，归纳了一句话：老年里上学在地窨子里，一样教出举人、秀才，看你有没有那份天才了。这可哪儿的事儿啊，信口一说就把人们弄懵了。那次人们正谈论解放妇女，我说学校应招收女生，话没落音他急嘴脸舌的就吵吵开了：可不行，可不行。没吃过煮羊肉还没见过猪羊跑，你没见城里专门成立女学堂？自古男女不能同窗嘛。”他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学着教委那个人的神情：“哎呀，说的我可糟糕透了，把我好一顿训教。”董素环越听越觉得好笑。付金涛越听越不自然，觉得自己虽不至于那样愚蠢，但如那思想的古板和遇到的几个问题的认识是一脉相通的，心里难免有点不大自在。
　　志明问：“谁当教委？看把你贬巴的。”
　　刘延年说：“嘿，真的。百嘛不是，你知道城里不是有过什么医院，他在那儿当过学徒，给人扫天刮地。一事变，那大夫打了几个软包，向南边溜了，剩下点破东烂西，他捡了几件人家不要的听诊器呀，什么破止血钳子呀，调和散膏用的压舌板呀——就那一条子铁吧，开方的纸呀，还有破了瓶的、破了包的、失效不失效的红药水、凡士林呀，弄了那么一堆吧，回到村里蒙蒙诈诈，就把人们唬住了。西医弄点碘酒、红水水就治跌打损伤，是用的着的人，谁不小心一二，整天穿的干净利索的，是活儿不干，总故意在人群里开个方、记个账，写几个拉丁字母，弄得人们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有多么高深的文化。其实他就会翻来覆去的写那么十来八个药名，到学校就给出难题。一天当着不少村干部，还有青救会、妇救会的不少人，要考我‘你学的什么教学法？’我说‘适用和不适用的教学法可不少。’‘你说有多少？’我说‘注入式、填鸭式、启发式、道儿敦式……’‘哎，等一等。’你猜他怎么说？‘盗御马的那个小子可不行，现在废除封建，提倡自由不许打学生，那教学法你可别用。’弄的一屋子人直勾着眼，不知谁寻思过劲儿来了，一笑，逗得人们都乐了。”
　　“你们留庄可真出了宝贝。”闫志明应付道。“现在我们不依靠他了。”刘延年得意地“该办的办，该请示的就找村长。自从我们配上小张老师以后，他好像也收敛了，不再那么趾高气扬了。”“为什么？”“为什么，可能是女性的影响力吧，装模作样变得高雅起来了。按照这次会议要求的‘实行改革适应形势’的精神，我看不成则废，得让他卖药去了。”见大家只笑了笑没人再搭话，赶忙说：“啊呀，光顾我说了。付老师回来了，你们得做传达，我也得赶紧回去了，改日我得和我们小张老师一起来，向你们学习学习，好歹我们也是一个学区了，你们还得领导我们的。”快人快语说完了，背起背包就要走，志明赶紧叫来两个学生，要送一送他，他执意的拒绝，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学校。
　　付金涛、闫志明、董素环送他出了大门，一直目送着这个爽快、诙谐的年轻同行走进了通往留庄的道沟里，看不见了。
　　志明说：“他那儿那么糟糕啊？”
　　金涛说：“事儿可能有，他那嘴再说的玄一点。也很能跟形势哩，编教材取得了一些成绩，这次会议精神领会的也很好。”
　　“付老师也一定满载而归了。”志明望着付金涛那发自内心的喜悦。
　　付金涛迫不及待的把学习班的情况和学习心得简明扼要的介绍了一下。
　　看了看天色已该放学了，议定下午请上村长、教委传达工作布置，人们心里甜滋滋的分手了。
　　……
　　下午，村长、教委准时参加了会议。进屋就听付金涛正在说：“顺民者昌，逆民者亡。”为了使村长他们弄清这没头没尾的话，接着说：“正介绍我们学习班的事儿，教育科长、文教助理不用说，县长、政委挨个的和教师们握手、问好，弄的眼里湿乎乎的。事变前，我在县教育科呆了一年多，也没和局长郑重其事的谈过几句话。什么也怕比较，不愧人们说新社会新事儿多。那天人们一扑明儿去上早操，进院一看，敞篷里，柴草垛上，横躺竖卧尽是人，敢情是一伙军队半夜来到这儿，不愿再惊动老乡，就睡到了外边，简直成了神话。一看那胡子上，眉毛上都是一层白霜。一想我们睡在老乡的热炕头上那个舒服劲劲儿……那心里一翻，觉得我们的军队太可爱了。可真受教育呀！这一看简直比上半年政治课还强。我算服了。”
　　村长说：“不然怎么说只有共产党才是真正的革命领导者呢！”
　　会议开始了。首先由志明简要说了一下学校半年来恢复的情况，颜佐之听了表示赞许。
　　轮到付金涛发言。他直截了当的传达了县里的工作布置，展开笔记本，首先批判了过去的统治者，并没有留下什么值得称道的教育事业。又阐述了抗战后敌人的摧残和变化多端的极不稳定的环境给工作上增加的许多困难。学着教育科长的样子描绘了在一片片废墟上清扫了残破庙宇、寺院、闲棚、旧房，恢复起一座座小学。以满腔热情的表扬了小学教师和热心教育事业的基层干部辛勤努力，创造性地用砖石、瓦块、土坯垒成桌凳就当课堂……更明确地阐述了今后不管环境多么恶劣，边区的党和政府对于儿童、青年的培养、教育，都将近极大努力……把教育事业提到了应有的地位。说的志明他们心里一阵阵热乎乎的。
　　当讲到教育方针的时候，觉得名词生疏，言简意赅不好概括，干脆逐字逐句的读了一段笔记：“我们提倡‘教学要结合实际，学校要结合社会。’这是国民教育的一个重大政策。因此，战争和生产，所直接需要的知识和技能不但在政治学校和政治课程中，而且在一般学校和文化课程中，也是教学的重点……要以这样的教育方针培养学生，使受教育者人人愿意把自己当成一个战士或一个劳动者。”志明悉心的望见颜佐之不住地咂嘴点头，心里非常高兴。只听付金涛继续念道：“和生产劳动相结合是我们学校的重要方针。它的基本目的在于‘学习生产知识，加强劳动观念；实验和推广农业科学常识；减轻家庭负担，使最穷苦的儿童也能入学，把我们的教育推进忙人之家。’只有这样，有的地方提出‘不使一户一人被抛弃在学校大门之外’的豪言壮语才能实现……”
　　志明听着心里更踏实了。这与自己的思想是多么合拍呀！
　　“我们要打破入学资格、年龄、在学年限和各级学校互相衔接的种种陈规，较小的村庄，有条件的还可办男女老少一起就学的一揽子小学，把国民教育和社会教育糅合通融，合二为一，使父母、子女一校就读，一师授业，以解决师资的困难……”
　　付金涛边念边想，又一次感到犹如在给自己上课。这些听来悦耳的新名词、新事物，使激动地心扉像洞开的窗子越想越亮堂。刘延年讲述时心里酸溜溜那股负疚情绪变成奋发自强，一洗旧尘。
　　难怪人们的心情都有点按抑不住了。宋锡珍说，这可真好，得给我补个名了，以后我就连跑腿带上学。付金涛翻了翻笔记说：“下边还有与咱们的情况就有些不同了……在靠近据点的游击区，或据点内，还可办游击小学、地下小学、流动小学……”付金涛一面传达，一面解释，因为人们对这些小学的必要性和特殊意义，理解不深；还没有引起什么注意。传达过就算了。
　　当讲到师资的时候，他说：“师资缺乏已成为普遍问题……退却时随着撤退的军队逃亡后方的不用说了，留下来的，多数已参加了群众工作和政权工作，再加上边区人民的觉悟和要求，以及教育普及的方针，所以必然感到师资缺乏。县里的意思：一是办师资训练班培训……二是建立‘中心小学’和‘小先生制’的办法，把一些仅有小学程度的青年逐步加以提高，加上在职教师的教学相长，使我们学校的教师队伍很快壮大起来。”
　　志明悄悄地看着董素环，见她聚精会神的倾听着，紧闭着嘴，死死的盯着付老师。直到他念完这一节，神情才稍松弛下来，眼睛也恢复了平时那样格外明亮的光泽。她联想到自己。
　　传达结束了。付金涛又附带说了一下关于学校行政区划的改革，以及完全小学的布局。城西区划分为三个学区，新沿村算一个中心校，辖周围八个村的八所小学，把新沿村小学变成了完小增设五六年级，校长选定王树鹏。人们一听更高兴了，一位经验丰富、很孚众望的老教师，从那次在这儿被聘去河东教高小，一晃八九年了。当时人们是十分惋惜的送走的，这次得以补偿了，这对在做的人们来说，是个多么好的消息啊。
　　颜佐之问：“这得到什么时候实行？”
　　付金涛说：“时间得区里决定，估计年底前能有个眉目，还有很多筹备工作哩。”
　　颜佐之沉思着，不住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鬓角，说：“需要多少房子？”付金涛说：“没定几个班，大概得等区里开完会才能定。不过……”付金涛对用房问题是很敏感的，村里来人不管多少，甚至驻军队也都往付金志、王冠盈的房子里领。就他们的房子好，又闲着。一提房子他自然就联想到自己，这次得干脆些，住上个学校有人照管了，自己也落得个开明，一句话，在他嗓子眼里热乎乎的转了转，一鼓劲儿说了出来：“不过我们大班里那个跨院两班学生可能挤点，再腾出一个里院让教员办公住宿，也就差不多了。”宋锡珍就等他这句话了，把腿一拍，说：“你说得可正好。没再比那好的地方，离小学也近。那样干脆咱把小学的后院也要过来，把东墙拆个门连成一片，就不再转那个大圈子了。”
　　这和颜佐之的思想是完全一致的，只不过他不愿轻易表示，得和其他同志商量啊。只见他思索着：“等区上布置了，看看情况再说吧。你们传达了不少，咱们在贯彻教育方针上还有什么事情可商量的？”
　　付金涛说：“我有点保守，这次受冲击不轻，正在反省，可不敢轻易表示了。看志明和素环，你们听了怎么样啊？”
　　志明说：“看这段学生增长的趋势是符合县里要求的，最近添了八九个女生都十四五岁了，两个最大的十六七岁了，才念书，无论在性别上、年龄上，都体现了县里估计的情况，就是在与生产结合上，我们注意的还不够。”村长说：“我们不脱离群众的要求就是了，既然把学生送来了，就是要求识字增长知识，提高觉悟的，农忙时谁家需要，给他们创造条件就可以了。另外，我觉得，我们也不能办成实用主义的学校。至于课程问题，按照教育方针，起码也得有个统一的教学计划，小学就得以学认字、长知识为主，只要我们教他们识字的时候，照顾到特殊的需要就行。”付金涛一听感到很满意，忙说：“是的，是的，还是我们老同学是内行。”
　　志明说：“还有，我们的教室眼看就要容纳不下了。”
　　佐之说：“锡珍看一看，后边那个院盛着什么哩，必要时可以在后院先盖几间。”利索、痛快地回答道。又问：“还有呢？”志明看了看付金涛。付金涛说：“俺们再商量商量，考虑上成立起中心小学，看还要办些什么事，再一起反应。”
　　
　　19.观摩
　　
　　这是个星期六的上午，上算术课的时候，刘川带着顺霞、恩荣他们师训班的一部分学员来小学观摩学习。这突然的到来，是刘川有意的安排。他认为，能得到一些小学教师备课讲课的真实情况，对于作为研究教育工作的师范来说是难能可贵的。到校后，他就把学员们分散到小学生自由活动的各个角落，一个人到教室向闫志明和付金涛交待了这次来的意图，是跟着小学的活动观摩学习。“把小学作为实习的基地”志明是知道的。然而，这次突然到来的观摩，感到有点唐突。但是无论如何也得应付啊。他主动的承担了这次接待工作并付老师说：“刘老师讲过，训练班要在小学搞些活动。”之后凋转身向着刘川说：“下一堂是国语，是我们三个人的课。付老师给二、三年级上，董老师负责预备班，我上一、四年级。刘老师看怎么活动好，请安排吧。现在就该上课了。”
　　刘川说：“你们严格按照教学计划活动，不要考虑我们是否方便。”说完动身去安排训练班学习的活动。
　　刘川把十六名学员，分为三个组，每组跟一名老师到一个教室观摩。刘川跟上顺霞一组就在教室听志明给一、四年级讲课。
　　走进了教室，志明和往常一样，他总是沉着的，使教室里听不到任何声息的时候，才讲第一句话。今天教室里似乎越加宁静，学生们一个个挺直着腰板，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准备回答老师的提问。
　　志明站在讲台上的讲桌后面，向着四年级说：“今天复习‘矛和盾’。请大家看一看，准备回答问题。”说着就走到一年级的前台，放低声音叫道：“一年级。”“有！”一声齐刷刷响亮地回答。“这一节课程表上是什么课？”“国语。”“好。请拿出书来翻到第二十六课。谁能念一下课文的题目？”只见二十多名学生个个把右手高高的举起。“刘虎娃。”刘虎娃站起身来，大声说道：“站岗、放哨。”志明问：“对不对？”“对！”又一声震耳的回答。“好。请和前边讲过的课文对照一下，把这课上以前没学过的生字写在石板上。”
　　安排好一年级，又回到四年级：“说把这一课的大意说一下？”十多名学生中有九名举起手来。
　　“好。没有领会好的同学要认真听课。万禄说一下。”
　　万禄站起来说：“古时候楚国一个人卖兵器，自相吹嘘。说我这盾很坚实，什么武器都打不破。又吹他的矛，说我这矛非常锋利，什么东西也能刺穿。围观的人们问他，那你这矛刺你这盾怎样？这人张口结舌。后来人们就以矛盾比喻互相抵触，互不相容，叫做‘自相矛盾’。”
　　志明说：“讲得很好。一定要把词、句、段落弄懂以后，再理解好课文的主旨……卖瓜的不说瓜苦，卖煮山药的总喊热乎。到没个标准，只能说他为了赚钱，瞎招摇就是了。还不至于弄得像这个楚国人这样尴尬。这就告诉我们，说话要有分寸，要诚实，说过了头就闹笑话。这个故事就批评了不讲‘实事求是’。同学们一定要弄懂课文，领会好它的意义，作为借鉴。另外，矛盾还是一个哲学名词。在唯物辩证法中，即对立统一，指事物的内部对立着的诸方面之间互相依赖又互相排斥的关系。同时它也是个逻辑名词。这些，同学们将来能学到，现在不多讲了。我们在生活中，能否找出同样性质的例子，请同学们考虑一下。”
　　他这种启发，立即引起观摩组学员们交头接耳的称赞，像老师给自己出题一样，也都开动脑筋，去想生活中的这种讽刺性“矛盾”的事例。
　　志明又来照顾一年级。他叫了个学生，让把挑出来的生字书写在黑板上，领着读了几遍，又写了笔顺。当他讲解课文的时候，把明奇协助银江堵截一个不让看路条的人弄坏了自行车的事儿，当成了表扬的范例。他说，咱们有两个同学，站岗、放哨就很认真，你们知道是谁吗？学生们大多数还没听说什么事儿，都在搜索的看着，王明新忽然站起来说：“我知道，银江和明奇。”志明说：“那么明新说说，他们怎样算认真呀？”明新有些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说：“银江站岗时，有个骑自行车的不让看路条，大模大样也不下车子，就硬骑着跑。银江就在后边追，越追落的越远。正着急，只听见前边咯巴咯巴什么在响，连人带车就倒在那儿了，敢情是明奇见银江在追他，看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下子把红缨枪给他插进车轱辘里，把车辐条干两截了好几根。”听到这，志明说：“对。是这么回事儿。把车辐条弄坏了不好，不过他们这种坚守岗位、认真负责的精神，是应当表扬的。来，我们一起再把课文读一遍。”教室里立即回荡起整整齐齐童声大合唱似的朗读声：“站好岗，放好哨，鬼子汉奸跑不了……”
　　……
　　下课后，训练班的学员们就议论开了。有的说：“这是个滑稽的故事。纯粹是小孩顽皮。要真是汉奸，他敢挡吗？”有的说：“不能那么说，应当看成是站岗认真。”嘁嘁喳喳热烈地争论起来。刘川听着大家的争论不动声色，顺霞压低了声音说：“同学们，不要忘记咱们的纪律，轻易的发表议论不好，要注意影响。有不同的看法回去再说吧。”
　　“哈哈……太好了。”银（人）、男银（人）、女银（人）、2银（人）、农银（人）……把个“人”字让她教了个透彻……原来去预备班的听课的学员们也纷纷议论着回来了。他们那样兴高彩烈、津津有味的称赞着董素环的诱导有方，以及她和孩子们那种无拘无束的关系，她那不厌其烦的与孩子们的对话，那样耐心的向孩子们解答着各式各样的提问。
　　一个年岁稍大点的学员说：“我乍看见她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半路上学的学生呢。好像还不如二年级那几个女生大，等一上课可就出乎意料了。她那么认真，把小孩子们锻炼的那样指挥自如，尤其下课后她指导的自由活动，真是高人一筹，你们注意了吗？那个小家伙尿了自己的新鞋，她那一场责备，可是那小家伙，依然像依恋着自己的母亲一样在她怀里甜滋滋的撒娇。看着真有意思。”
　　一个女学员说：“要让我领这么一堆孩巴子，我可干不了。这个小董老师可真有两下子。”另一个说：“她还真有点威力呢。那个要夺人家小女孩的皮球时，你们注意了吗？她悄悄地使了个眼神，小家伙就住手了……”
　　“我看教预备班的小学生几个字容易，成天价伴着他们玩可真不容易。”
　　这时，一个学员走来说：“那两组已经都回去了，让你们也直接回去。校长说下午各组准时来，不再集合。”
　　他们依然热烈的抒发着自己的感想，走向归途。
　　
　　20.争论
　　
　　学员们轮流的一连七天跟班观摩结束了。下一步就要进行毕业实习，全班组织了一次学习心得交流会。大家热烈的赞扬了小学的管理，教学以及社会活动等方面的显著成绩，尤其对闫志明老师的高度政治责任感和创造精神，以及董素环老师对预备班孩子们那种爱抚、愠怒运用得当，慈母一样的吸引着孩子们的那种灵活的教学艺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一个学员说：“应把新沿村小学明确指定为师训班的附小，作为学习和实习的基地。”这种感情的冲动当然不能被接受，然而学员们并没有把这当成是无稽之谈。只不过认为师训班的条件和频繁的游动应敌，不可能实现这种愿望罢了。
　　刘川及全体老师严肃认真地听学员们交谈评论，暗暗的赞许着他们的洞察力和认识水平。
　　志明、素环有点拘谨不安，付金涛没被点出名字，然而表现的洋洋得意。
　　当议论还存在不足的时候，一位学员提出了一个表扬与批评的思想性问题。他说：“我不赞成对那位顽皮学生的表扬。我认为他是以协助岗哨的同学查路条为名，故意顽皮，用红缨枪把车辐条给人弄坏了。不追究他肇事的后果，还当成好事表扬，只能助长他的坏习气，今后演出更多的恶作剧。这应当算是个教训。”
　　这个问题，从听课以后，就有不同的见解，一直争论到现在。本来是随便议论的，大家都没那么认真，不料今天座谈会上作为学校应汲取的教训提了出来，问题就显得严肃了，立刻又引起学员们一场交头接耳嘁嘁喳喳的反应。
　　志明一听，感到意外，不能不重新考虑对问题处理的理由。
　　会场上安静了片刻之后，一位清瘦的脸庞、大眼睛里放射着炯炯光芒的女学员，用一种带着不高兴的惊讶口气说：“这种事情怎么能那样看待呢？这个问题已争论很久，但是谁也没有那样想当然，那样武断，拿出一些站不住脚的论点……”
　　“同志，憨厚一点吧。交流心得嘛。不要那样尖刻。”一个岁数大些的学员的这句话引起了大家一阵哧哧的笑声。那位女学员似乎警惕了一点，暗暗地抑制着自己不要太激动了，她笑了笑接着说：“是的，话太着急了，请原谅。”学员们又是一阵哧哧的笑声。她说：“我认为第一承认他是协助岗哨，第二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要查路条，尽自己的职守。可是骑车的人偏偏不遵守秩序，无论他出于什么动机登上车子硬跑，也是不行的。如果不是坏人，那他就是对儿童站岗的蔑视。应当教训他。当然，假如是个坏人呢？不挡他就可能酿成大祸。这样对待他更理所当然。为什么不能表扬呢？不能把天真的儿童保卫边区的纯洁思想看作是顽皮。我的话说完了。”
　　又一位学员说：“我查问了一下，这位同学今年九岁，刚刚入学，爱和人打架，就是他帮的这位站岗的同学，正是他的打架对手……所以，对他表扬还真得慎重点。”
　　又一位年纪大些的学员站起来说：“这不用调查，他爱不爱打架与对他这件事应不应表扬无关。如果偏偏他协助的还是他的对手，这更说明他不记前仇，见义勇为，在那一瞬间投出了维护岗哨尊严的一枪，更是可贵的……”话还没落音，谁喊了一句：“他们早和好啦。”
　　“和好了不就更不存在打架的问题了……”屋里又是一阵哄笑。
　　一个很老诚样子的学员说：“不过，像这样的举动要表扬，以后他老是这样去破坏车辐条，那可……”
　　一个俏皮的声音说：“不过，他没人再不尊重岗哨，不骑车硬跑不就不破坏车辐条了吗？”顿时又惹起一阵笑声。
　　一位老师说：“咱们听一听小学老师的意见。哪位老师说一说？”
　　志明看了看付金涛。付金涛正目不转睛的期待的望着他，他端正了一下身子，沉着地说：“作为一个教师，经常告诫学生们的行为要端正、高尚，是自己的天职。但是要使学生达到这个目的，就不那么容易了。教育的对象不同，施教者的认识不同，采取的方法也会不一样。培养教育学生的原则既定了，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只要我们实事求是，严肃认真，强调的是行为实质，而不是形式，积极的引导而不是消极的怀疑就会收到良好的效果。当学生的行为含有某种积极因素融汇着社会意义的时候，即使他们还意识不到，只要我们给以引导和肯定，他们的小心灵上就会消除那种模糊忧郁和自卑感，使他们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得到升华。当然，我们应当注意，不能因我们的疏忽或不慎使他们侥幸心理得逞。不然会适得其反。我觉得，二年级学生张明奇的行为是属于前者。因此我表扬了他。后果如何呢？正像我上面说的那样，这个学生正克服着他的粗野、任性、无视纪律的缺点，自觉的帮值日生提水、扫地、生炉子，主动团结同学，使原来我们感到很难处置的他们打群架的问题，已云散烟消了。对立的两个阵容，成了愿意坐在一起学习的小伙伴。当然了，我们这也可能是个特殊情况……”
　　志明讲完了，再没人接着发言，屋里十分安静。
　　刘川向周围看了看，恐怕把哪一名想发言的人漏掉，他把这次争论看得很重要。
　　又停了片刻，他站了起来，说：“今天，我们的学习心得座谈会开得很好。大家一致肯定了新沿村小学无论办学、教育、社会活动，体现教育方针的各方面取得了显著成绩，这已毋容置疑了。我们应当感谢小学老师们给我们创造了这样的学习条件。对于有争议的这个问题，是个值得探讨的很有意义的问题。我们知道，学习、模仿，对儿童来说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一件勇敢的行动，一种高尚的情操，甚至一个使人称颂的姿态，都会在孩子们身上引起直接的感应，引起一种要比试竞争的欲望。但是，要怎样引导他达到这个目的呢？这就要求老师们体察入微，善于发掘孩子们中的这种可贵因素，给以赞扬、提高，使他们有了明确的认识，给他们树立起这种学习、竞争的模特。在这一点上，我完全同意闫志明老师的意见，要实事求是，严肃慎重，强调孩子们行动的实质，而不是形式。我的意见对于争论的问题，暂不作结论，容大家再思考。今天的会议就进行到这里吧。”
　　刘川和师训班教导主任陈华把付金涛、闫志明、董素环留下，又商量了学员们毕业实习的问题，决定从下周始，整个一个星期，学校全部课程由实训班学员担任，包括自由活动，课外指导和时间的支配，要求小学老师们和师训班的老师一起跟班评议。
　　刘川老师爽朗地笑着说：“请各位老师评判指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