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对峙

　　三月十七日那天夜里,大家散去后,蒋爱珍就没睡觉了,她一个人坐在床上想这件事情,越想越气,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一定是有预谋的,黎基雨这伙人到底要做什么呢?
　　其实,还在很早以前,蒋爱珍就听到过风言风语,说的就是她和张国政怎么样,那时候,大家说这件事的时候,总是避开着她,也有不小心的没避开她,就让她听见了.蒋爱珍听了以后若无其事,自己没那一回事,别人嚼舌也是枉然。
　　现在看来，蒋爱珍不能这样想了，没这么简单。造谣的人并不只单单是要图嘴巴快活拿别人做个谈资，他们显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针对谁呢，是张国政还是我？
　　蒋爱珍这样问自己，很快，她就有结论了，这是针对张国政的，附带也搞臭她蒋爱珍。
　　蒋爱珍认识到自己就是黎基雨他们手上的一颗棋子，圆瘪任捏，说它香它就香，说它臭它就臭。
　　黎基雨他们有一伙人，蒋爱珍已经在自己的值班室里看到了三个男人，还看到了两个女人，一个是黎基雨的老婆曹淑敏，一个是尚可平的老婆华秋菊，还有不有其他没露面的人呢？蒋爱珍不知道。
　　显然，黎基雨他们就是要搞臭张国政，并且要把张国政从副书记的位子上拉下来，蒋爱珍也听说过，李佩华他们几个人和张国政在文革期间就搞不到一坨，各自有各自的派别，互不买账，文革结束才一年多，他们的问题没得到及时的解决，以至于今天开始发酵。
　　徐书记解决了问题吗？蒋爱珍觉得解决了，徐书记虽说没宣布结论，意向却是清清楚楚的，就是说，黎基雨他们造的舆论纯属于谬论，无中生有，莫须有！
　　蒋爱珍又似乎觉得徐书记并没解决问题，这不是他的方法不好，而是这个黎基雨团伙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还要掀起波涛的。
　　想到这里，蒋爱珍的眼泪就簌簌下落，还是在1连好啊，那里淳朴啊，没有这些花花肠子的人，也没有烂肠瘟。
　　天亮后就要出发了，蒋爱珍这时候改变了主意，她不想回去了，她觉得这件事没完，她要是回去了，别人还以为她在逃避这件事，风浪来了，她不能躲避，要迎着风浪冲上去。
　　蒋爱珍采取的措施就是绝食，她决定不探亲也不吃饭，用来抗议那群无耻之尤，看他们还有么子话要说。
　　蒋爱珍就这样傻乎乎地睡在床上，第二天天亮后黎基雨他们的活动，蒋爱珍一点也不知道。
　　不光是蒋爱珍不知道，就是张国政也蒙在鼓里。
　　早饭后，张国政来上班，可是，医院里和社会上已经被污染一遍了，他还蒙在鼓里。来到外科办公室，几个医生看着张国政只是笑，张国政不解，就说：“你们都笑什么啊，吃了笑鸡巴肉？”
　　黄医生说：“张副书记你好福气啊！”
　　韦医生说：“黄医生你不要不服气，伟大领袖早就教导过我们，不能搞绝对平均主义，优先领导那是天经地义的，你看我们张副书记长得又帅气，技术又好，女人亲昵他是理所当然的。”
　　张国政终于听懂了他们的话，就正色说：“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人，小人造谣，你们要辟谣才是，我张国政这个人行得端坐得正，一生无大瑕疵，你们不要听风是雨。”
　　韦医生说：“张副书记你也不要太认真了，我们就是说说笑话，不会相信谣言的，我们自然知道你的为人。但是，光有我们是不够的，现在你去听听，全医院都在说这件事，甚至社会上就已经传开了，这花边新闻的传播速度比瘟疫传染还要快。”
　　“是真的吗？”张国政戳在那里不动。
　　黄医生说：“千真万确，你只要走出去，到各科室去转转就知道了，说什么的都有。”
　　张国政站在那里，把拳头捏了起来。
　　傅会计听了华秋菊的话后就想，这应该不是华秋菊一个人的行为，华秋菊是尚可平的老婆，尚可平和黎基雨打得火热，他们一定是一伙的。傅会计觉得自己有责任去找他们谈谈，谣言止于智者，若是都和庸众一样去传播散发谣言，这社会还了得！
　　来到黎基雨的办公室，傅会计就说：“黎助理，我想找你谈谈。”
　　黎基雨很高兴，他说：“傅会计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谈，你就来了，天助我也！是这样的，昨天夜里，我和尚可平几个积极分子去抓了张国政的奸，这件事现在都已经知道了，大家义愤填膺，纷纷表示谴责张国政这个衣冠禽兽。”
　　傅会计说：“黎助理，你要知道，坏舆论是可以杀死人的，你说张国政和蒋爱珍通奸，你有证据吗？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么回事，昨天晚上，徐书记和几个支委都参加了会议，他们在会上也澄清了事实，明明就是你们几个人搞的无中生有，你们为什么不听劝告，今天一早就大肆造谣，把没有的事情说得活乎现成？”
　　“我们当然有证据啦。”
　　“说来听听，看你如何自圆其说。”
　　“傅会计，这么说来，你也是个知情人，那我问问你，张国政昨天晚上去没去蒋爱珍的房间？”
　　“他去了呀，是和潘医生一起去的。”
　　“他们回家后，张国政后来又去了吗？”
　　“他又去了，是蒋爱珍报告情况后去的，医院里小李也在场。”
　　“这两次中间呢，他去了蒋爱珍房间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要问张国政的老婆，张国政老婆会允许自己的老公一夜里几次起来去别的女人房间么？”
　　“傅会计，我再问问你，你如果有问题，你的老婆是揭发你还是包庇你？”
　　“这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张国政和蒋爱珍没有任何问题。这件事情完全是你们几个人搞的鬼，你们必须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傅会计，一切都晚了，来不及了，我们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干成啥样就啥样，即使弄不倒张国政，也要把张国政弄臭！”
　　“这样说来，这就是一场阴谋了！”
　　“不，这是阳谋，我们早就对张国政说过，叫他不要张狂，他就是在我们面前太狂了，我们曾对他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想个法子把你弄臭的，你说说，这不是阳谋吗？”
　　傅会计无可奈何走了，在他看来，这个黎基雨是块粪缸里的石头。
　　文教干事苏向东也是愤愤不平，他找到尚可平说：“尚可平药师，你们必须停止一切阴谋活动，你们这样搞是不得人心的。”
　　尚可平看着苏向东就要发笑，他说：“苏干事，你得了张国政什么好处啊，为他说话。”
　　“我不是为谁说话，我是为事实说话。我不能任由你们捕风捉影，不能让你们无中生有，编排好人。”
　　“苏干事，我今天早上就找冯团长作了汇报，冯团长听完汇报后，鼓励我把事实调查清楚，一五一十反映张国政的问题，昨晚上，裴副院长也参加了会议，他在会上就把张国政问得哑口无言，这些情况你知道吗？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只有你们在胡说八道。谁知道你在冯团长面前是如何捏造事实的，谁知道裴副院长昨晚上是如何说的。”
　　“苏干事，我告诉你，昨天晚上，张国政是八点十五分去了一趟蒋爱珍房间；十二点十五分又去了一趟蒋爱珍房间，在里面呆了一个小时，一点十五分才出来；二点二十五分，张国政又去了，这次没进蒋爱珍房间，就在蒋爱珍房间外头的值班室，这就是事实，你拿这个事实去问问张国政，看他敢否认吗？”
　　“你这完全是一派胡言，是鬼话，张国政要去蒋爱珍房间，必须要经过外科值班室，小李护士昨晚上值班，她的证词就证明你在编造鬼话，你太不要脸了，卑鄙下流！”
　　“小李如何证明的，你说给我听听。”
　　“张国政第一次去蒋爱珍房间是去了，他是和潘杰宝医生一起去的，在里面只待了十分钟的样子。”
　　“这不错吧，张国政是去了吧。”
　　“二点二十五分，张国政也去了值班室，是蒋爱珍叫去的，去了就呆在值班室，小李一直在那里。蒋爱珍是叫他去戳穿你们阴谋的。”
　　“这也不错吧，张国政是去了吧。”
　　“你说张国政十二点十五分也去了蒋爱珍房间，在里面呆了一个小时，小李压根就没看见张国政去。”
　　“那我问问你，小李是不是一步也未曾离开值班室房间，她上不上厕所，去不去病房查夜？”
　　“那当然也会离开的。”
　　“这不就结了，张国政就是利用小李离开的一忽儿闪进了蒋爱珍房间，在里面搞完事后，趁着小李又离开的一忽儿，又闪了出来。”
　　尚可平这样一忽悠，苏干事就愣住了。
　　苏干事说：“你这完全是在胡编乱造，我就不相信张国政是这样的人，他这人我知道，至少作风是正派的。再说蒋爱珍也不是随便的女孩子，她一个黄花姑娘，你们这样编排她，她今后如何嫁人？”
　　“苏干事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道理你总是懂吧，不是我们要去编排谁，捣败谁，是他们自己不检点，做了坏事就要付出代价，不能做了坏事还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的。我也劝你站开点，不要为他们辩护，你的辩护是无力的！”
　　能说会道的苏干事竟然没说赢这个尚可平，他悻悻地走了。苏干事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自己去管，总之，他不相信张国政和蒋爱珍是这样的人。
　　牛小玲做了一会事后觉得不妥，这个华秋菊的背后必定有尚可平的支持，不然，她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出来造谣，就决定去找尚可平理论理论。来到药房里，牛小玲对尚可平说：“尚魔头你可要管管你们家老婆啊，一把臭嘴到处喷粪，弄得医院里满是臭气。”
　　尚可平说：“你这个牛眼睛说什么啊，我总比你大吧，我老婆总比你大吧，没大没小的乱说。”
　　“你要搞清楚啊，不是我在乱说，是你老婆在乱说。她说张国政和蒋爱珍通奸，我已经问过支委的同志啦，这件事情完全是你们几个人捏造的事实，是你们在陷害张国政和蒋爱珍。”
　　“我们怎么陷害啦，你去问问张国政，他去没去过蒋爱珍房间？”
　　“你们半夜三更约一伙人去人家蒋爱珍房间捉奸，捉到了么？人说，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你们进入蒋爱珍房间后看见了了什么？”
　　“我们进去后没看见什么，空无一人。”
　　“那你们为什么还说得有鼻子有眼？”
　　“我们没捉到他们不等于他们没通奸呀，我们去迟了，张国政在十二点十五分去过一次，在里面呆了一个小时，你说说，孤男寡女半夜里在一起呆一个小时能干什么，不就是干那事么？”
　　“你这人太下流了，竟然去想象人家通奸的事情，你怎么不去想象你妹妹和别人也通奸了，无耻之尤！”
　　牛小玲走了，她是嘟着嘴巴走的，尚可平就很高兴，苏干事和这个牛小玲都是能说会道之人，在他面前都败下阵来。
　　到了下午，大字报就贴上了医院的宣传窗。
　　有一张大字报标题叫做《张国政，你忏悔吧！》
　　大字报说：大家都来看看张国政这个人吧，平时装得道貌岸然的样子，衣服穿得整整洁洁，工作也是一丝不苟，你几乎看不见他的缺点。可是，张国政的内心却是肮脏的，他竟然把黑手伸向了善良的姑娘蒋爱珍，骗取了蒋爱珍爱情，把蒋爱珍引上了邪路，就在昨天夜里十二点十五分，张国政溜进了蒋爱珍房间，在里面鬼混了一个小时，后来，党支部来澄清事实，他竟然向党组织隐瞒事实。大家看看，这个张国政是多么的肮脏卑鄙，龌龊下流！张国政，你应该忏悔！你毁了一个花季姑娘，你败坏了医德，你败坏了医院形象！
　　还一张大字报的标题叫做《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字报是这样写的：张国政和蒋爱珍通奸的事实俱在，这个张国政却顽固不化，拒不承认错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张国政你是个男子汉，做了坏事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的人格哪里去了，你的党性哪里去了，你还配做一个党员吗，你还配当一个副书记吗？你这个熊样子看了令人作呕，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医院领导和党支部对你做的坏事也不闻不问，这个现象我也看不下去，我不知道医院领导要把我们医院带到哪里去，医生护士成了流氓，竟无人过问，这像话么？
　　一起有五张大字报，大字报贴出来后，很多人去看，有人还高声念着，生怕后面的人不知道。
　　看了大字报，好多人愤愤不平，纷纷谴责张国政这个衣冠禽兽。
　　老医生钟菊英看了大字报说：“呸呸呸，这个张国政真是不要脸，家里又不是没老婆，家里的老婆也是如花似玉，你未必就要去戳人家蒋爱珍呀，蒋爱珍那里就多一个洞呀！”
　　一个叫玉驼子的老中医说：“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个张国政平时看起来也是个挺好的人啦，怎么也是个好色鬼！男人好色难免，你要控制自己啊，不能胡来啊，不能你喜欢谁就去戳谁啊，你又不是脚猪。”
　　玉驼子的话把大家逗笑了，一个叫李烂仔的医生说：“玉爹老倌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们今后就不叫张国政做张副书记了，我们呢，就叫他张脚猪，或者省去一个‘张’字，直接叫他脚猪好了。”
　　玉驼子说：“这样好是好，就看你家里有无猪婆啊，要是有猪婆那就要看好啊，这只脚猪随时都会去的。”
　　李烂仔说：“你还是看好你家里的女儿吧，莫要她认识这只脚猪，不然，你女儿不会给你生小外孙，只会生一窝猪崽子的。”
　　玉爹老倌跑去打李烂仔，李烂仔一笑就躲开了，大家也一哄而散，张国政的事情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不认为这与医院里的风气有多大的关系，该上班就上班，该下班就下班。
　　张国政下班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这几张大字报，他就伸手去撕，裴副院长看见了就说：“张国政你这是做什么啊，是不是要销毁罪证？”
　　“裴副院长你瞎了眼呀，这样的胡说八道你也去信？”
　　“我信不信没关系，你呢，也不能撕掉大字报，你如果认为你有理，你也可以写大字报出来辩白，真理愈辩愈明，难道你害怕真理？”
　　裴副院长这样一说，就把张国政给唬住了，他把手拿下来。
　　张国政说：“裴副院长你昨晚上也参加了会议的，徐书记在会上把一切事情都问清楚了，你看他们都还在胡说八道。”
　　裴副院长说：“张国政同志，你要正确对待群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如果是胡说，你可以辩论呀！”
　　张国政感觉到这个裴副院长也是他们一伙的，不再和他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