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造舆论

　　8、造舆论
　　
　　徐书记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他把事情调查明白了，也在有关人员会上说明白了，大家应该相安无事的。可是睡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也就是一九七八年的三月十八日，情况完全变了。
　　昨夜一群人走出医院后就分散了，大家各自回去睡觉。黎基雨夫妻和尚可平夫妻却没走散，他们一起来到了尚可平家里，商议如何制造新闻。黎基雨看着大家问：“你们服不服？”
　　尚可平说：“我不服，我一定要搞垮张国政。”
　　华秋菊说：“我也是不服，明明就是他在搞破鞋嘛。”
　　曹淑敏说：“搞破鞋的人就应该让他遗臭万年，没想到，徐书记竟然让他逃脱惩罚，太气人了。”
　　黎基雨说：“好了，我们的意见一致了，就是说，对于徐书记的处理，我们都不服，徐书记的意见就是张国政和蒋爱珍没有问题，我们也知道他们没问题，但是，我们要说他们有问题，不然，如何搞臭张国政，我们的面子往哪里放，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一致同意黎基雨的意见，就叫黎基雨提出意见，看下一个战役如何打。黎基雨说：“我们现在唯一的事情就是造舆论，造舆论很重要，我们要搞臭张国政，首先就是要描黑张国政，把他丢进染缸里去，先染黑他再说。这个舆论要大造特造，要在医院里造，还要造到社会上去，学校、商店，街道，凡是有人的地方，就要让人知道，张国政搞了蒋爱珍破鞋。”
　　尚可平说：“黎基雨同志的这个主意很好，这样吧，我们分一下工，明天一早就开始造舆论，你们三个在下面造舆论，我去上面造舆论，我要找团党委去反映，先下手为强，让他们心里有个张国政搞了破鞋的印象。”
　　华秋菊和曹淑敏都赞成这样做，她们都说这个舆论要持久深入造下去，直到把张国政这个坏分子搞下台开除了党籍才罢手。
　　说妥当之后，他们都去睡觉了。
　　三月十八日这天一早，尚可平起床后，顾不得洗脸漱口，穿了衣服就直奔144团党委办公室。
　　尚可平敲了几下门，这时候还不到上班时间，自然无人，尚可平就直奔冯团长家，冯团长看着风风火火的尚可平说：“么事把你急成这样，一大早就找来了。”
　　“不得了呀，不得了，”尚可平抹了一下脸说，“抹黑啊，抹黑啊，张国政这个狗日的为我们医院抹黑啊，为我们144团抹黑啊！”
　　冯团长指着一把椅子说：“坐下慢慢说，你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的，谁听得清楚，这个张国政怎么啦？”
　　“他搞破鞋啊，你莫看张国政这个人平日里道貌岸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那是他没机会或者是隐藏得好，一旦有了机会，他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这不，昨夜里他就搞了破鞋！”
　　“尚可平同志，你也是个小小的知识分子，叙事的三要素你不知道呀，人物、时间地点，事件，你说了两长路，你想想，说清了几要素。你先喘匀气，再把事情说清楚好不好？”
　　“冯团长，我现在已经喘匀气了，我现在就按照三要素原则给你汇报吧，我们医院里的张国政副书记，昨天夜里去了蒋爱珍家，和蒋爱珍搞了破鞋，被我们捉住了。”
　　“尚可平同志，你说的‘我们’都有谁，是你们夫妻吗？”
　　“冯团长，不是这样的，我们有一支很大的革命队伍，我们夫妻、黎基雨夫妻，还有赵子圣，范建和陈亦褚医生。我们是这样想的，捉奸的人要是少了，张国政会反咬一口，说我们诬陷他，人多了，大家都看到了，他也就无法抵赖。”
　　“尚可平同志，这是一个很严肃很重大的问题，说不得假话的。”
　　“冯团长同志，这我当然知道，我是一个党员，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我们的党是由先进分子组成的，张国政这样的败类绝不能留在党内，我们要把他清除出去。”
　　“还是先把事情搞清楚吧，至于如何处理，那是后面的事情，你还是先说事情吧，你们是如何知道张国政昨夜里要搞破鞋的？”
　　“报告冯团长同志，张国政昨夜里要搞破鞋是搬起大脚趾都想得明白的事情。这个张国政打着照看蒋爱珍的幌子，一直图谋不轨。这个蒋爱珍呢，也是一条臭泥鳅。你看啊，上班的时候，蒋爱珍就在张国政的屁股后头转，张国政到这个病室，就把蒋爱珍带到这个病室，再去另一个病室，还是带着蒋爱珍。休假的时候，两个人就扛着猎枪去天山打猎，我和黎基雨在天山多次遇见过他们。他们就像两块粘人糖一样，你粘着我，我粘着你。今天是三月十八日，原本是蒋爱珍要回浙江探亲的日子，我们就估计昨天夜里，张国政一定会去蒋爱珍家里搞破鞋，果然是去了，果然被我们捉住了。”
　　冯团长笑着说：“你们可是诸葛孔明再世啊，神算啊！”
　　“谢谢冯团长的夸奖，我们还做得不够好，只算准了这一次，还有很多次就没算到。”
　　“你们真的去蒋爱珍房间里捉奸啦？”
　　“冯团长同志，这还能有假，我、黎基雨和范建一同进去的，我们进去的时候，他们还在床上没穿衣服。”
　　“你们这支革命队伍不是有七个人吗？”
　　“是啊，我们这时候做了分工，赵子圣守住张国政的家，防止他逃回家，陈亦褚守在窗户外，防止张国政跳窗逃跑，两个女同志守在走道上，防止张国政夺门而逃。”
　　冯团长这时候站起来说：“尚可平同志，你的汇报我听清楚了，你现在就回去上班吧，我们会调查的。有一点可以肯定，你们嫉恶如仇的革命精神是值得我们每个同志学习的。”
　　尚可平也站了起来，他疑惑地说：“冯团长同志，你不处理张国政这只偷腥的猫呀？”
　　“我刚才不是讲清楚了吗，处理放在调查之后。”
　　黎基雨出去了，他还是没摸清冯团长的意图，他是不是也和徐书记一样，站在张国政一边维护张国政。
　　谢世平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摇着脑壳。
　　华秋菊这天也特别早就来到了医院，她在各科室乱窜，看见了苏医生就说：“苏医生，来来来，说件事你听听。”
　　苏医生说：“你讲呀，还要说悄悄话呀？”
　　“这事不能乱讲的，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苏医生就走近了华秋菊，华秋菊在她耳朵边细声说：“你知道吗，昨天夜里，张国政在蒋爱珍屋子里鬼混一个晚上。”
　　“有这事呀，你看见了呀？”
　　“当然是我亲眼看见了，我们进去捉奸的时候，他们还赤身裸体着呢，羞死了，我都是蒙着眼睛的，怕看了。”
　　来到内科，看见了牛小玲，华秋菊就说：“小牛医生，我给你说件事情，你可不要外传啊。”
　　牛小玲笑着说：“嘛好事呀，搞得这么神秘？”
　　“你可要保密啊，昨夜里，我们在蒋爱珍房子里捉住了张国政，他们正在搞破鞋。”
　　“不会吧，我不相信，他们都不是这样的人，”牛小玲尽管说不信，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华秋菊也看出了她的惊愕，这就是好的效果。
　　来到会计室，里面还只有傅云海一个人来了，华秋菊就说：“傅会计，你不要忙了，说件事你听听。”
　　傅会计抬头说：“嘛事啊，你又不是我们会计室的人。”
　　“我就是看你秀才不出门才来说给你听的啊，你知道吗，昨晚上，我们几人捉了张国政的奸，捉他的时候，他正在蒋爱珍的床上，我还看见了他那个东西，好长好长，好大好大。”
　　傅会计说：“你就是爱造谣生事，还说的活灵活现。”
　　“是真的啊，我不糊你。”
　　曹淑敏的任务就是去社会上造舆论，她先来到商店里，商店里有一男一女两个营业员，那个女的叫小红，曹淑敏就把小红招到身边，然后一手遮住小红耳朵说：“说件事你听听，你可别外传啊，昨夜里，张国政去偷人，被我们捉住了。”
　　小红是个很喜欢说笑话的人，就说：“谁八字这么好啊，还被张副书记藏起来了。”
　　“小红妹子你听错了，我不是说他藏人，我是说他偷人。”
　　“偷了人不藏起来么，别人寻到了怎么办？”
　　“你这个哈兴，你不知道偷人是做么子呀，就是一男一女睡在床上做那样的事情。”
　　“做什么事情呀，做梦呀？”
　　“小红妹子你逗么子把哟，你不知道偷人是做么子呀，你都是个偷人的老手了，还张打油。”
　　“我就是没偷过张国政哟，不知道他啥滋味，这个蒋爱珍妹子有福气，能让张国政这个美男子抱着睡觉。”
　　曹淑敏走了，她来到学校，找到了几个女老师说：“来来来，姐妹们，给你们说个特大新闻，可不许外传哟。昨天晚上，张国政睡到蒋爱珍床上去了，两个人搞得正起劲的时候，被我们捉了。”
　　陆老师说：“你们不是去破坏人家的幸福吗？”
　　曹淑敏说：“他们不是夫妻，不应该享有男女性幸福的。”
　　“我是说他们正在幸福着，你们去捉他们，太不道德了吧！”
　　邓老师说：“我小时候就听说过，公狗婆狗打恋的时候，人是不能看的，你若是看了，也会变狗的。”
　　张老师说：“曹茶叶我问问你，你说他们正搞得起劲时就被你们捉住了，你们这时是站在一边看他们搞完还是把张国政扳了下来？”
　　曹淑敏说：“当然是扳下来，不能让他享受最兴奋时刻，这个坏家伙，就把那腌臜东西射到我衣服上了。”
　　张老师说：“没射到你肉里去呀？”
　　“我是穿着衣服的，再说，我也不会要他啊。”
　　“我看你是没吃到哈密的葡萄。”
　　曹淑敏被这个张老师气走了，她一走，这群女老师就哈哈喧天坐到了办公桌前准备办公。
　　走到街上，来到一个早餐馆前，曹淑敏对那个做早餐的杨跛爹说：“跛爹老倌，你反正是个高音喇叭的，就给我宣宣吧，昨夜里，我们捉了张国政的奸，他那时正和蒋爱珍在打皮绊。”
　　“这好的事情，你怎么不叫上我哟，怕好滋了我呀？”
　　“不是的，这是老少不宜的事情，我们是几个中年人没关系。”
　　“我老怎么啦，你以为我不行了呀，不信就可以试试，去家里试也可以，去草地里试也可以。”
　　“你个老流氓，就不怕你屋里严阿婆打屁屁呀？”
　　“我怕她作甚，你只给我说说，你们去的时候都看到了什么，张国政的那个东西大不大长不长？”
　　“我又没拿尺子去量，和谁比呀？”
　　“和你老公比呀，和我比呀。”
　　“我也不知道你的尺码啊！”
　　“你这个曹茶叶就是不听我劝，我早就教导你说，不打无准备之战，不打无把握之仗,你要是早了解我，就不会措手无策的。”
　　“你个老流氓，我不和你说笑话了，你就给我宣吧，把张国政的好人好事宣讲出去，要让广大人民群众都知道。”
　　曹淑敏就笑着跑了，比刚才在学校里的遭遇要好一些。
　　两个女人里里外外忙着，黎基雨觉得还不够，女人的话可信度不高，听者不会上心的，他必须亲自出马，把这个‘张国政搞破鞋’的舆论造足，舆论造足了不就是真理吗？
　　黎基雨最先来到门诊，坐门诊的是吴医生，他走进来就说：“吴医生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看这个张国政平日里人模狗样的，原来也是个色狼，昨夜里，他竟然跑去蒋爱珍家里搞破鞋。”
　　吴医生头也不抬地说：“哦，知道了。”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是同情他们还是厌恶他们？”
　　“哦，我知道了。”
　　“你怎么就是一句现话啊，你要表明态度，站到谁一边，是站到革命阶级一边还是站到腐化阶级一边，你不能老是哼哼哈哈的。”
　　“哦，我也知道了。”
　　黎基雨气得摔上门走了，吴医生看着黎基雨走了，就说：“不学无术的家伙，一天到晚就知道搬弄是非。”
　　黎基雨来到妇产科，这里的杨医生原就是个长舌妇，黎基雨找到她说：“告诉你一个特大新闻，昨晚上，张国政和蒋爱珍搞破鞋，被我们抓住了。”
　　杨医生说：“是真的吗，你当时为什么不去叫我啊？”
　　“真是对不起，来不及了，怕去叫你耽误了时辰，让这个狡猾的张国政溜了，今天我是第一个来告诉你的。”
　　“这就好，黎基雨助理你们做得好，医院里就是要张扬正气，打击邪气，依我看，这个张国政和蒋爱珍都要游街示众，在他们的脑壳上一边吊一只破鞋，卖卖他们的丑！”
　　“杨医生你这个建议很好，我们会把你这个建议反映上去，但是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医院里还有人保他们两个流氓分子。”
　　“谁这么不识时务啊，你说出来，我去扇他几耳光。”
　　“主要是徐书记，还有几个支委，昨天晚上，他们就在一起开过会议，决定瞒住这件事情，不准我们揭开盖子。”
　　一说到徐书记，杨医生就泄气了，她怎么敢打徐书记的耳光呢，就是其他的几个支委，她也是不敢去打耳光的，无非就是说说，图个嘴巴快活罢了。
　　杨医生眨巴着眼睛说：“我还有个办法，就是写大字报，一是揭穿这件事情，二呢，就是警告那些保他们的领导，不准护短，不准捂盖子，要把疮疤挖开，要疗伤。”
　　黎基雨告别亲爱的杨医生走了，他估计这个杨医生是没问题了，一定会冲锋打头阵的，这样的革命闯将可惜越来越少了。
　　来到儿科，黎基雨走进医生办公室里，他说：“大家停停手里的话，我有话要说。”
　　宋医生说：“你又不是领导，凭什么听你的？”
　　“我是个党员呀，你们不听党的话么？”
　　黎基雨这么一说，就把大家给唬住了，医生们停下手里的活听他讲话。黎基雨说：“有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昨晚上就发生在我们医院里，一想到这件事情，我就脸红，我就痛心，我恨不得自己撞墙死了算啦，不知道你们听了后是种么样子感觉？”
　　“你还没说事呀，你说呀！”有人叫了起来。
　　“是这样的，张国政这个人大家知道吧，他是我们医院里的一个头头，是个副书记，平时大家也觉得他正派吧，我和你们一样啊，也是认为他正派。”
　　“你说事啊，唧唧歪歪搞么子！”大家又叫开了。
　　“张国政搞破鞋啊，昨天晚上，张国政和蒋爱珍二人搞破鞋，你们说说，你们生气吗？我们党培养一个干部多不容易，他竟然滑到了资产阶级泥潭里，去搞什么破鞋，他辜负了我们的期望啊！”
　　宋医生说：“这怪你腩事，你又不是领导。”
　　宋医生这样一呛，气得黎基雨走了，他觉得这个科室里的人太没觉悟了，好像没经受过文化革命的战斗洗礼一样。
　　黎基雨一走，医生们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