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背荷塘月色

　　第二天，德仁早早地起床，背诵《荷塘月色》，奇怪，过了一夜，竟然能够慢慢地背诵下去了。到了学校，不等上课，他又背了两遍。在语文课堂上，魏老师先让同学们集体朗读《荷塘月色》，哪些地方记熟了就脱离原文背诵。德仁合起笔记本，一句一句地背诵，只有两三句比较生疏。等到集体朗读完毕，他赶快把那两三句复读两遍。这时，魏老师已经用他那锐利的目光把全班同学扫视一遍，当魏老师的目光扫视到德仁的时候，德仁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魏老师的目光却停留在他的身上，魏老师有个怪脾气，谁越躲避他越要找谁：张德仁。
　　德仁站起来，魏老师说：《荷塘月色》你能背几段？
　　德仁说：我试着背一背。
　　于是，德仁从头背《荷塘月色》，他不紧不慢的，竟然把这篇文章全部背诵下来。教室里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魏老师说：好，这才是好同学。对老师布置的作业能够认真完成。
　　这时，于占武举手发言：报告老师，你昨天只是要求我们背诵这篇文章，并没有要求我们今天一定要背过全文。张德仁背诵了全文，就是炫耀自己。
　　杨学文也举手发言：报告老师，我也揭露一些张德仁的秘密。昨天，我发现他在抄写文章的时候，嘴里还在不停地朗读着，这样他就占了便宜，比我多读了好几遍，比我早背过了这篇文章。
　　魏老师静静地听着，突然放声大笑，其他的同学也哄堂大笑。然后魏老师冷静地分析道：杨学文揭露的张德仁的秘密，其实不算秘密，边写边读，边读边写，自然记忆深刻。你在黑板上抄写文章，也可以边写边读，按说，你也应该会背这篇文章。再说，我让你把文章拿回去抄写，多抄写一遍应该对文章更熟悉嘛。
　　杨学文低头无语，魏老师继续说：于占武的发言，更没有道理。狐狸够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自己背不过，反说别人背诵是炫耀自己。再说，张德仁并没有主动要求背诵，是我叫他背诵的，这就更不是炫耀自己了。话又说回来，拿背诵这样长的文章来炫耀自己，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好了，谁要是能够背诵这篇文章，我欢迎你来炫耀自己。
　　谁想炫耀自己，请举手。
　　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们互相凝望，却没有一个人举手。魏老师开始讲课：同学们，表现自己的机会时时都有，背诵只是第一步。第二步，要把文章的精神融汇在思想里，把文章的写作技巧运用在作文里，使我们更快地成长起来。......
　　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自这次“背诵事件”之后，杨学文、于占武反而主动地靠近德仁了。听说学校将要举行查字典比赛，杨学文、于占武叫上德仁、王翠花，利用课余时间，先来个查字典热身赛。四个人在课桌对面坐了，翻开语文课本，由德仁随便指出一个字来，大家一齐翻开学生字典去查，看谁查得快。比赛结果，往往是德仁查得最快。一来，德仁对音节、部首比较熟悉；二来，德仁数笔画比较快，比较准确，这样，查字典就快得多了。
　　过了些天，班上先进行查字典预选，选出了德仁、杨学文、于占武、王翠花等五个同学。全校性查字典比赛开始了，五六年级为一个小组，共有20人参加。老师在黑板上写了十个生字，参赛者一律使用学生字典，每查出一个字，写出页码及简明注释，查完十个字，即可交卷。德仁查得最快，第一个交了答卷。比赛结果，德仁得了第一名，杨学文得了第二名。魏老师在班上表扬了他们，德仁虽然有点沾沾自喜，但他吸取上次背诵《荷塘月色》的教训，默默无语，一点也不敢炫耀自己。回到家里，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倒是哥哥德孝对母亲说了德仁得了查字典第一名的事情。母亲淡淡地夸了德仁一句，她知道德孝学习不如德仁，但是她不愿意给德孝施加压力，因为她觉得德孝已经很努力了。德仁虽然只有11岁，可是他已经能够体会到母亲复杂的心情了。
　　快要毕业了，班上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令人痛心的事情。下午，自习时间，魏老师对同学讲话：同学们，我给你们当班主任已经两年了，我很快就要送你们走出校门，希望你们能够考上中学，继续深造，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才。我自信在你们成长的道路上，我既是你们的老师，也是你们的知心朋友，我不偏爱某一个同学，也不厌恶某一个同学，我对你们确确实实是一视同仁的。......
　　说到这里，魏老师停顿了一会，德仁分明看见魏老师湿润的眼睛闪着晶莹的泪花，人不伤心不落泪，魏老师一定有使他特别痛苦的事情。魏老师接着慢慢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得罪了你们中的哪一位，也许我对你们的要求过于严格，也许我对哪一位同学批评过于严厉，可是我确实是像父亲对待儿女那样恨铁不成钢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怨恨，多亏窗棂结实，砖头碰到上面只是震破了窗户纸，我受到一点小小的惊吓。
　　教室里特别安静，就是一枚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声音。德仁感觉到魏老师已经从最初的冲动中，慢慢地冷静下来，他用了更加温和的口气说：同学，我不埋怨你，我也不想去追究这件事，我不想在毕业前夕给你的思想造成格外的负担，我倒希望你能够放下包袱，安心地复习功课，考上理想的中学。同学，这件事情只能说明我教育的失败，我没有尽到一个老师应尽的职责，在这里我向全班同学真诚地道歉。
　　魏老师说着弯下腰向同学深深地鞠了一躬，同学们被感动了，异口同声地说：魏老师，你没有错，你不必向我们道歉。我们尊敬你，感谢你几年来对我们的辛勤教导。
　　魏老师也被同学们的肺腑之言感动了：谢谢，谢谢同学们的理解......
　　这时，从教室的角落传来了一阵哭泣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存在着无限的痛苦。大家转身望去，果然不出同学的猜测，正是经常迟到早退、上课爱打瞌睡的大个子黄成刚。魏老师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再批评他，而是宣布散会，并且嘱咐同学不要难为他，对这件事不要再说三道四。会后，黄成刚自然来到魏老师的宿舍，检讨自己的错误。魏老师不再追究他的错误，而是商量如何给他补习功课，让他能够顺利地考上中学。自从魏老师给黄成刚补习功课以后，黄成刚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每天早早地来到学校，在操场上读书学习，还帮助值日生打扫卫生。黄成刚并不是一个笨孩子，过去不过是懒惰罢了，现在有了魏老师的辅导，再加上自己的努力，学习进步很快。过了些天，一个晚上，黄成刚和父亲一块来看望魏老师，父亲手里提着一盒藕粉。魏老师连连摆手：来就来嘛，还提礼品做什么？
　　父亲说：成刚对我啥话都说了，他往你窗子扔砖头，你不但不记仇，还帮助他复习功课，哪里见过这样的好老师？我不来看望你，良心上也说不过去。这些天成刚像变了一个人，吃了晚饭，就趴在灯下学习，他说他无论如何也要考上中学，考不上中学就对不起魏老师。魏老师，我们家种了半亩莲菜，这是自家出产的藕粉，不值钱，拿来你尝尝鲜，表示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千万不要拒绝。.
　　话说到这个份上，魏老师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了，黄成刚的父亲紧紧地握着魏老师的手，千言万语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了。......
　　小学举行了毕业典礼，同学和老师、同学和同学自然是难分难舍，但也只能恋恋不舍地分离，同学们积极地复习功课，迎接即将到来的中考。中考这天，德仁和德孝一同来到考场......春节前，有一天突然听见门口铜锣震响，德孝、德仁跑出去一看，原来是把他们二人被周至中学录取的黄榜贴在了门楼上。舅舅连忙出去，给贴黄榜的人送了赏钱。兄弟二人同时考上了中学，这个春节全家过得热热闹闹......
　　新的学年，德仁、德孝穿着新衣裳步入了新的学校。望着高悬在门楼上《周至中学》的牌匾，德仁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还有一种感觉是同学们普遍存在的，就是中学的梁校长每天早晨都要站在学校门口，接受同学们恭恭敬敬的鞠躬礼，而校长只是笑嘻嘻地接受，不需要还礼。有的学生说风凉话了：我早饭吃得太饱，不想弯腰，想在远处等一等，等梁校长走了，我再进学校。可是左等右等，梁校长就是不走，我只好硬着头皮进学校了。由于肚子胀，我只能稍稍弯了弯腰，这个鞠躬礼做得不够标准，梁校长好像瞪了我一眼，唉，你说这可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