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刘东强负责的搪铝分公司批发部销量确实大，但利润很薄，几个月下来，除去所有费用，只赚的几千元净利润。汪丽红也没讲什么，最起码，搪铝分公司代理的几个厂家的销量翻了一番，并且每个月都完成了代理厂家规定的回款任务，稳住了自己所代理的那几个品牌的的代理权，初步达到了批发部设立的目的。
　　由于火车站周边的市场渐渐旺了起来，怀鹤汽车西站的设立，使得武陵商业大厦的市场位置显得更加优越，武陵商业大厦后面的空地被很多人盯上。各种关系户纷纷找上门来，最后，怀鹤地委一个政法委副书记的远方亲戚也是地区副食品公司的员工黄伟林拿下这块空地，稍加改造，建成一个能停两百九十个车位的武陵停车场。随之附近马路上的临时停车位纷纷被取消，交警也加大违停的处罚力度，使得武陵停车场的生意异常火爆，每天都停得满满的。
　　李云军把太平桥批发部撤销掉，成立了百货公司的清欠办，任命原批发部李惿岩为清欠办主任。太平桥批发部所有应收账款全部交给清欠办，库存商品退给各业务分公司，或者降价处理，员工则分流到百货公司其它部门，有去业务部门的，也有去井坪仓库或武陵商场的，反正都还有一个去处。
　　百货公司的业务量越做越大，但利润却没有什么增长，资金的压力却更加大。张惠民副总经理一边催促各业务分公司加大货款回笼速度，一边拉关系与地区工商银行衔接，申请延缓所欠银行利息的支付，甚至为防止工商银行的强行划转，又在地区建设银行和新成立的怀鹤市城市信用社开立新的户头。而在工商银行里面，百货公司这几年已经累计贷款五千万元，这还不包括应付的一千多万元利息。
　　火车站至百货公司的那条嫩溪垅小巷，被怀鹤市工商局修成一个服装批发市场，小巷就显得更加拥挤。每天上这里逛街购衣服的人川流不息，小巷两边的住房纷纷被改修成门面。但门面、摊位还是一铺难求，转让费由原来的一两千元飙升至五万元，市工商局里面工作人员拿到摊位的人，一年不到，就可赚上五万元，相当于几年的工资。
　　李云军这段时间，一直开着公司的面包车在学开车，师傅就是年轻的唐司机。虽然公司有专职司机，但他还是觉得不是很方便，况且其它几个地直商业企业的老总都拿到驾照，再不学，就落伍了。
　　“李总，你要考驾照，我帮你去弄，交警队的队长是我的亲戚，没必要还这么辛辛苦苦地练车，这几天，我看到你技术学得差不多了。”黄伟林看到李云军又开着面包车车来练，连忙打着招呼。
　　“那你又不早讲？晓得你有这么好的关系，我上次去考场地就该找你去打个招呼，那就不要重考了。你也看得到，我的技术是早应该过的，然而一到考场，心里就紧张。”
　　“什么时候重考？”
　　“这个周末，只有几天了，多练几把。”
　　“这次，我去找他打个招呼，保你得过。”
　　“要的，过了，我请你客。”虽然跟黄伟林熟，但不是一个单位的，客还是要请的。
　　果然，到考场的时候，黄伟林也在那里，来考场地的人很多，排号子等着考。黄伟林早就给李云军拿到前面的号子，这次考官看到李云军像熟人一样，什么也没有说，车子把考场一走完，唦唦几笔，手往前一扬，说了一个字“过”。
　　场地一过，又有黄伟林的关系，加上公司的面包车现在天天由他开着，路考就过得更加顺利，所以说，办什么事情都要有熟人才办得顺利一些。
　　自从嫩溪垅市场旺起来以后，快速致富的效应使黄伟林的停车场被很多给人盯上了，临近的一个嫩溪垅小巷，窄窄的，打个棚子，十个平方不到，一年就可以收租金上万元，而处在几条大马路交汇处的武陵商业大厦后面这块空地，竟被用做停车场，也太浪费了。
　　长沙的，常德的，邵阳的，本地的，纷纷找上门来，要与四家公司合伙开发，在这里建一个怀鹤地区最大的小百货批发市场。各路人马，使出浑身数解，地委的关系，省上面的关系，电话托情，上办公室面谈的，杨局长哪个都不敢怠慢，也哪个都不敢回复“可以”或是“不可以”，最后只好拿到局领导班子会议上研究，由集体来做决定。
　　局领导班子研究了一个上午，觉得这是个棘手的事情，上面打招呼的人太多了，给谁都会得罪人，干脆交给四家单位自己去开发，商业局不参与，也体现政企分开的国家政策。
　　最后商业局确定一个方案，武陵商业大厦停车场的市场开发工作由百货总公司的李云军牵头，市场就取名为武陵商城，经营范围以日用百货、纺织品、五金交电和副食品的批发为主，零售为辅，面向整个湘黔边境地区，规模比副食批发城大一倍。
　　李云军掌管百货总公司已经两年多，感觉公司这个批发业务越来越难做。有时为了抢占市场，完成代理厂家的销售任务，价格只有一放再放，到最后一核算，没赚几个钱，是典型的赔了买卖赚得吆喝，久而久之，就有了充分利用百货公司的现有房地产资源，区位优势，转型搞市场经营的想法。
　　“李总，我们来建武陵商城，先不要你们四家单位一分钱，所需建设资金全部由我们垫，你们招好商，再分几次付给我。并且我还会从邵东工业品批发市场给你们招老板来，保证武陵商城旺起来。”来自邵东的曾老板已经是第五次跟李云军洽谈，几乎是把自己的底牌都亮出来了。
　　“曾老板，我早就说过，我们不但要建市场，还要怎么使市场旺起来。来我这里谈的人很多，各个方面的人都有，感觉很多人都是想捞一把就走人。这次到你们邵东工业品市场转了一圈，感受颇多。去你们邵东工业品市场进货的人，全国各地的都有，货物齐全，价格又低，真是大开眼界啊。”
　　“只要是我们来搞，保证会在怀鹤建成一个最大的工业品批发市场。再一个，我也不会亏待李总的，有钱大家赚才好。”
　　“这个我相信，既然曾老板这么有诚意，那就给定下来，你按照我们谈的意思，把合同拟一个出来，最近几天就把合同签了。马上开工，就按邵东工业品批发市场那样搞，争取半年内建好。”李云军也想早把市场建起来，看到自己的想法都达到了，就把板拍了下来。
　　黄伟林的停车场修建的费用本来不多，李云军按照他的要求给他足额的补偿，并且私下承诺他，武陵商城建好后，给他留个副经理的位置，因此，停车场的拆迁，很顺利地完成。
　　在百货总公司中层干部会议上，李云军把公司主营业务转型的原因和方向给大家做了一个详细地讲解，织布厂那样的改制，迟早会改到我们商业企业来，虽然有些分公司看起来，业务做得不错，甚至还有较大地增长，但资金量要的也大，利润却没有能同步增长，这是个不好的现象，值得我们好好地思考一下。
　　“现在我们还能发出工资，还有一点奖金。但是一旦工商银行要收回贷款，同志们，本金就是五千万元，即使它只收利息，一年几百万元也够我们受的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开始转型，剥离一些不良资产，把一些债务挂起来。原来的清欠办工作要加强，同时成立招商部，把太平桥，武陵商业大厦和井坪等地的资产利用起来对外招商，武陵商城马上就要建起了，我们公司自己有六十多个门面，四家单位共有铺位有两百来个，招商工作蛮重的。你们业务公司只要不亏，我就不撤销，让你们继续经营，但是我要求你们都到商城要几个门面，对你们的业务有好处。”
　　“这我有很深的体会，副食批发城的批发部，销量几乎占了搪铝分公司的一半，如不那样做，唐铝分公司那几个好一点的品牌早被别人抢去了。公司自己建了市场，我马上要刘东强搬过来。”汪丽红的表态还是蛮快的。
　　“好是好，做生意要资金啊，公司这么快的转型，以后我们的资金是个麻烦事。有些厂家本来就爱搬翘，这么一来，生意就更难做了。”
　　“是啊，是啊，难做就少做一点。我们要跟着李总走，我觉得我们虽然做得热闹，但没赚什么钱。”
　　“这年头，还说赚什么钱咯，能养活这一大群人就算不错的了。按正规的一般纳税人做，进货的价格都要高几个点，别人个体户去进货，不要税票，硬是便宜这几个点，搞到最后，我们的进价就是他们的卖价，我们怎么搞得他们个体户赢啊。”
　　“他们只要赚钱就做，一个点，两个点就抛出去，而我们就不行，非得要十五个点以上，才不会亏，这生意现在确实难做了。”
　　“个体户是什么都敢卖，现在很多进货的就喜欢进假货，批发和零售的利润都高。只是可惜了我这些真货，唉，越来越难销了。”
　　“你可以喊厂家的人来打假啊。”
　　“不要说厂家了，说了几次，也来过一次，他们知道假货是长沙下河街市场过来的，他们在长沙也打过，打不了。最后还自嘲的说，牌子好卖，才有假货，你买你的真货，不要管它。更气人的是，假货的质量也分几个档次，最好的，叫什么：高保真，几乎跟真货一模一样，我都难分辨出来。我赞成李总说的，我们的业务也得转型，不然就玩不下去了。”
　　“放弃百货公司的批发业务，还是可惜啊，这么多人怎么安排啊，难道都下岗？”
　　“李总没有说要放弃批发业务，只是少做一些赔了买卖只赚吆喝的批发业务。招商部成立后，肯定分流很多人，以后武陵商城管理也要的是人，不会让我们都下岗的。”张惠民也帮着说服大家。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们大家就做好转型的工作，你们业务分公司要做好准备，以前的往来账要砍断，交给总公司的清欠办，统一由他们来处理。招商部的工作，马上要开始，人员配备，我们再研究。这方面我们都是第一次，人才难得，如果公司内部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想可以到外面引进人来，引进熟悉招商工作的人，大家有合适的人，都可以向公司推荐。”李云军完全掌控着会议的进程。
　　曾老板今年四十二岁，初中未毕业就跟着自己的叔叔到怀鹤市做生意，摆过地摊，到乡里赶过集市，开过服装店，在怀鹤市摸滚打爬几十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前几年，他一下子在嫩溪垅买了三个门面。脑壳转得也快，在商言商，做什么事情都是以利益为目的，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都不是什么难事，他始终相信一句话：世上无难事，只要肯花钱。
　　在动心做武陵商城这个项目之前，他请过一个地理先生看了这块地。此地如一个聚宝盆，形如宝元，北边的钟坡山像一只大蟾蜍，吸八方财宝入此地，是一个生财旺财之宝地。地理先生连说：“好地，好地，在这里做生意的人，都会发财，你修的这个市场一定会很旺，曾老板，不要几年，你就是怀鹤市商界的翘楚。我看过你的面相，你有一个贵人帮你，没有他帮你，你拿不到这个地。”
　　经过老乡介绍，怀鹤市地区规划局刘局长终于被曾老板约到自己饭桌上，先喝酒，只有一起喝过五粮液，变成朋友之后，今后才有机会跟局长汇报工作。武陵商城这个项目，曾老板只想打个快手，修成简易的门面，两层，每个门面的面积控制在十二个平方内，使门面的个数达到最多。他的设计在规划局通不过，曾老板也打点过下面的人，还是通不过，但这些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要他直接找刘局，只要刘局长那里通过了，他们马上就给批文。
　　常言道：酒桌上讲的事不算个事，而连酒桌都不能上的事，那就更加不会当一回事。曾老板通过这次饭局，才真真地把武陵商城批文给拿了出来。他马上组织施工队，加班加点，一定要在三个月内，把几百个门面建好，李云军跟他说过，现在来租门面的人很多，有些位置好一点的门面有人出上三万元的转让费。
　　怀鹤地区行政公署的牌子，被怀鹤市政府的牌子替换下来。经过市商业局的批准，李云军也马上把百货公司的牌子改了。由地区行署改成市，是怀鹤人民的一件大事，也是这个城市发展的一个机遇，别的不说，就在怀鹤市被国家批准成立的同时，国家就拨付了五个亿的城市建设资金，更不用说，国家财政每年返还回来的资金，而在以前这种好事是很难争取的。
　　汪丽红要刘东强做好准备，怀鹤市百货总公司批发业务这一块，有可能会被公司放弃掉，这也是市场逼迫而然。在这种情况下，首先是自己要做好打算，手里的资源要抓牢，要准备干个体户。再一个是看一看公司怎么安排的，不要到下岗的时候，自己毫无准备，搞得脚慌手乱的。
　　刘东强主要是跑市场，每天几乎都在副食批发城和市内各个零售商店转，罗艳萍和刘姝妹则在店子里守着。市场里面就刘东强这家是国有企业的，其它全部是个体户，这从店子里的货物就看得出。个体户的店子里，货物摆得杂而乱，真货假货都有。刘东强他们的货物摆得单调整齐，基本上是一个厂家的货都系列化地摆着。
　　天气有点热，刘东强是走路到迎风百货商场的，花了三十多分钟。商场里的柜台都承包给营业员了，原先的搪铝柜台，变成一个大的百货柜台，品种多，但摆放有点杂乱。刘东强向柜台里的杨姐询问，需要补点什么货？并且把上次送货的票据拿出来，要她付款。
　　“好多货都要补了，我现在就抄给你，你下午把货送来后，再给你把上次的款付了，刘老板，可以不？”
　　“杨姐，我都来了，你就付了咯。我回去马上给你把货送来。”
　　“刘老板也是，哪个上午付钱出去咯，下午货一送来就给你钱。”杨姐一边说，一边推着刘东强出去，要他回去把货送来。
　　转了几处，回到店子里，已经是中午。天天在外面跑，晒得脸都黑了。中午的温度更高，坐在凳子上，手背心都在冒汗，好蒸的，罗艳萍到餐馆叫中饭去了，刘姝妹一个人守在店里。
　　“刚才来了几个人好怪的，要这个，要那个，忙了好一会儿。最后面交钱的时候，竟然说我们抽屉里有假钱，并且还把一坨钱拿过去，帮我一张一张地鉴别，被我一把抢了过来。”
　　“你马上盘一下抽屉里的钱，他们是来搞路的，你怎么能让他们拿钱呢？”刘东强知道，今天店子里进来了搞路的。
　　听刘东强这么一说，刘姝妹不相信，就几秒时间，他们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抽钱走的。正好，罗艳萍拿着三个盒饭来了，听说这个事情后，饭也不吃，就把抽屉里的钱盘了，又把账务处理了一下，钱帐一核对，竟然少了一千二百元！
　　刘姝妹的脸一下就懵了，眼睛红了，带着哭腔，连连说：“不可能，不可能啊，只几秒钟啊，这么就少了这么多钱？”
　　“算了，算了，我们今天算是得了一个教训，掉的钱我想办法，罗艳萍你把帐处理一下，不要给公司其他人说。”刘东强安慰着刘姝妹。
　　“以后任何外面的人，都不能让他碰钱抽屉，这个是一定要记住的。赶快吃饭，下午我还要送几个地方的货，收几个地方的款。”刘东强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大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