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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作品名称:太平桥      作者:谷雨坡      发布时间:2017-12-30 15:42:17      字数:4905

  舞水路副食批发城原先是怀鹤市副食品公司的仓库,自国家放开商业以后,一个县级批发公司实力有限,根本竞争不赢同城的怀鹤地区副食品公司和经营灵活的个体批发户,批发业务日渐萎缩,有时工资都难以按时发出。后来,一些舞水路的个体批发老板找到公司,要租公司空余的仓库。于是公司对仓库稍加改造,在门口立了一个大门牌,“副食批发城”五个烫金大字远远就能看见,不到一年,就形成了一个人气很旺、生意红火的批发市场。
  来副食批发城进货的大部分是个体户,不要税票,只要价格低,而副食批发城的老板都是定额税,不要做正规的财务账,生意好坏都是交那么多的税,在他们眼里,只要赚钱,进来的货加几个点也卖。若是按照刘东强他们国有商业批发企业那一套来做,正规的财务,正规的报税,不在进价的基础上加上二十多个点,就无法盈利,也就没有必要来这里开一个批发部。
  汪丽红向李云军打的报告,是按照个体户的那一套来规划的,在国有企业里加入个体户的经营模式,在怀鹤地区商业系统里面还是第一次。虽然李云军曾口头答应过,但听到张惠民说税务和国有资产管理部门还没有什么政策支持的时候,他又不得不慎重考虑了,终究违反政策的事情,不值得他去冒这个风险。
  地区商业局和国有资产管理部门都没有给李云军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口头上要他摸着石头以后才能去过河,既要勇于改革,又不得违法国家政策,走出一条老国有商业企业发展的新路子来。
  转了几个圈,都不给李云军一个清晰肯定的答复,最后还得他自己做决定。经过公司管理层几次集体研究,最后批准搪铝分公司在副食批发城设立一个批发部,按个体户模式经营,但所有货物必须从搪铝分公司调拨,对外不提供增值税发票,安排周科长去怀鹤市国税局衔接,争取享受个体户的税收待遇——定额税。财务上的管理也由总公司财务科做一个方案,报张副总经理审批后就可以实施。
  汪丽红安排刘东强专门筹建批发部的事情,副食批发城的门面不好找,位置好一点的都要很高的转让费,并且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最后到市场最里面才找到一个,还是别人的仓库,花了六千元的转让费。
  搪铝分公司的业务员都不愿意到副食城批发部去,只得从总公司的其它部门去要人。太平桥李惿岩的批发部业务也越来越难做,批发部的客户主要是市内一些中小型百货商店,这些商店现在都实行柜台承包经营,交的也是定额税,所以价格就成为这些客户的首先考虑的问题,批发部的价格怎么能跟副食批发城去比呢?近半年来,批发部每个月都是亏损,总公司就有了撤销批发部的计划。
  还没有正式开会宣布,小道消息就传到批发部,于是每个人都想着怎么才能不被待岗,纷纷使出浑身解术,以求得自己能被安排到一个好一点的岗位。
  罗艳萍的老公黄骁勇是日化分公司的经理,而刘姝妹是批发部的业务员,能说会道,跟市区内一些商场的营业员关系好。考虑到这两个因素,李云军就要汪丽红把她们要去,既照顾了中层干部,又能得到一个业务能力强的人用。
  刘东强把门面简单地装修了一下,货架就用总公司批发部的旧货架,罗艳萍收款管账,刘姝妹和井坪仓库调来的李然然开票发货,于是四个人的搪铝分公司批发部就正式开门营业。
  由于朱武迅在地区商业局武陵项目部表现出色,并且跟局领导的关系又处理的好,项目部一撤就被调到局办公室。不到一年,就给解决了正科级,相当于李云军总经理的级别,这在太平桥的百货总公司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知道是从何时起,余弋萍渐渐地喜欢上打牌。儿子一直放在她父母亲家里,不要她管,自己不做饭,一家三口都在父母那里吃,甚至饭后洗碗的事情也不要她做。太平桥百货公司喜欢打麻将的人也多,吃过晚饭后,这些麻友就会凑到一起,找个隐秘的房子开始打麻将,为什么要隐秘呢?因为派出所对赌博抓得紧,只要有人举报,就会出警,并且还蛮快的,因为抓赌博可以收罚款,而罚款会按一定的比例返还给派出所,以弥补经费不足,只要能及时交罚款,就不会被拘留。
  余弋萍今晚的手气特别好,到十点钟的时候已经赢了三千多元,可以说是一吃三,因而精神特别好。又是一手好牌,摸过三手就已停牌,停牌又停的宽,胡三个子,别人放了几个炮,她都没有捉,非要自摸。伸手抓子,用食指和中指头用力一摸,来了,自摸,正要用力拍到桌子上,突然外面传来急促地敲门声,同时有人大喊着:“开门,开门,派出所的。”
  “不好,今晚不知是谁点水了,李然然,这里反正是你的房子,不要怕,等我们从后面的窗户跳下去你再去开门。”钱也不拿了,三个人就冲向后面的厨房,打开窗户就往楼下跳去,余弋萍虽然是个女的,但也毫不犹豫地往下跳去,落地不稳,一只脚踝被重重地崴了一下,一阵钻心的痛使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顾不得那么多,再痛也得忍住,余弋萍扶着墙壁用单脚跳着回了家。
  李然然刚把房门打开,派出所的三个便衣警察就冲了进来,到里面房子一看,麻将桌上还摆着散乱的麻将子,三个人抽出麻将桌的屉子,把钱集中在桌上,一个人数钱,另一个人拿出一个笔记本,开始做记录,还有一个人到房子里到处看,想找出其他人。
  “今天晚上,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有人在这里搞赌博。我们敲这么久的门,你才开门,其他人呢?按条例我可以拘留你。”做笔录的警察要李然然老实一点,问他什么就回答什么。
  “我们同事之间玩一下麻将,应该不算赌博吧,其他三个人听到你们来了,都回家了。”
  “你们这还不算赌博?桌上都有几千元,还不算赌博?你这是二楼,他们怎么回去的?小罗,你到每个房间搜查一下,看他们藏在哪里?”
  “队长,我找了,没有人,厨房里的窗户是开着,他们怕是跳楼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些钱就是证据,你跟我们去一趟,今晚到底还有哪些人在这里打牌赌博?”
  “哎呀,都是太平桥这一个地方的人,转来转去,说不定就转成熟人了。我们单位的刘东强还是你们所长的亲老表,今晚他老婆来打了,你们就高抬贵手吧!”李然然扯了个谎,把他们所长的亲戚搬了出来。
  其中一个人大概也知道这个情况,对着另外一个人耳语了几声,看了看桌上的那一坨钱,故作宽大处理的样子。
  “不要说你们是所长的亲戚,就是公安局领导的亲戚,抓了现场,我们照样依法处理,你信不信?”
  “我信,我绝对地相信,这次领导们就从宽处理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搞赌博了。”李然然看到不叫他去派出所,就马上表态表示一定再也不打牌赌了。
  “还有下次,下次再发现,就拘留你几天。你看一下这个登记表,数一数钱是不是这么多不?对的话,你就签一个字,这次就宽大你们,不要再让我们抓住了。”
  “不要数,还签什么,这是你们的工作,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再也不打牌了!”李然然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字签了,只求他们快点把钱没收了,就算阿弥陀佛了。若真的被带到派出所,不但自己要被罚款,而且百货公司今年的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目标奖也泡汤了,每个人有五百元,那还不被全公司的人骂死。
  朱武迅正准备洗脚睡觉,看到余弋萍瘸着一只腿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会是把钱输得个精光,到后面,麻将不打,变成打架了?告诉我,是哪个把你打成这样的?”
  “唉,哪个敢打我?今晚算是倒霉到家了,本来都赢得三四千了,我一吃三啊,好久没有这么好的手气了。但是不知道是哪个剁老壳的背时鬼,打电话到派出所点我们的水。若不是跑得快,差点就被派出所抓了。辛辛苦苦赢得的钱都来不及拿,肯定是没得了。”余弋萍一边叹气,一边骂着点他们水的人。
  “跑也不会把脚跑瘸了,你就慢跑一点。”
  “我们是从二楼跳下来的,落地没落稳,右脚被葳了一下。哎呦呦,好痛啊,你去抽屉里找一下药帮我搽一搽,揉一揉,明天怕只有请假休息了。”
  “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要你少打麻将,少打麻将。你看你,打牌熬夜,都熬成黄脸婆了。胆子倒比原先大多了,竟然敢从二楼跳下来,以前这里还没有这样的壮举,明天你们几个人就会在太平桥名声大起。你看,你看,脚都肿成这个样子了。”朱武迅一边上药,按摩,一边数落着。
  “今晚算幸运的了,要是被派出所的抓去,起码要罚四五千元。哎呦呦,你就不要再讲了,一个晚上赢几千,相当于我一个季度的工资,气死我了。”
  第二天,余弋萍给张惠民副总经理打了个电话,没什么事情,就是人不舒服,要请几天假。其实张惠民早就知道昨晚发生在太平桥家属区的事情,这种事情只要派出所不追究,不拖累百货公司的年终综合治理奖,单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先棣最近比较闹心,从井坪仓库调来文体照材分公司搞业务还没得一个月,就被经理段军委以重任,负责采购胶卷。这本应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是一笔六万元的款子打过去之后,不但胶卷没有收到,而且广东那边的发货方——他小学同学怎么也联系不上了。
  说起这个柯达胶卷,是进口货,由于广东走私货多,因而市场价格非常乱。若按正规渠道进货,就没什么利润可赚。段军也给唐先棣讲过,这块业务全部交个他,既要保证货源正宗,又要保证进回来的胶卷在怀鹤市场上有价格优势,能卖得人家赢。
  他这个小学同学,初中一毕业就去广州跟着他的舅舅做走私生意,什么赚钱,什么好卖,就做什么。不知道他听哪个同学说的,唐先棣也在百货公司做进口胶卷业务,一个非常亲热的电话就打给了他。开始几笔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进回来的胶卷,价格优势明显,发货也及时,让唐先棣在文体照材分公司稳稳地站住了脚。
  突然有一天,他小学同学打来电话,说将从香港那边走私了一笔比平时价格低三成的柯达胶卷。据香港那边的人说,是美国总部搞的,一次仅针对香港地区的大型促销活动。拿的量越大,折扣越大,他建议唐先棣压一点库存,拿上六万元的货,他将给他最低的折扣价。
  唐先棣算了算,原先半个月拿一次货,货款在一万元左右,这次拿六万元的货,就相当于一个季度的进货量,压库存仅增加利息这项费用,相对于比原来高三成的利润来说,简直就不算什么。
  当他跟经理段军汇报的时候,他也赞成压库存,只是要求对方的货一定要正宗,不能卖假的,其它方面要唐先棣自己掌握,负责到底。
  总经理李云军的字也签了,财务也及时把款子电汇了过去,他小学同学也确认已经收到,按照原先的时间来算,胶卷应该早已经到了,可这一次左等右等,就是不见胶卷到。开始几天,电话催促,他还接电话,一会儿说,香港那边的货快到广州了,一会儿又说,货已经发出来了,没几天就可以到怀鹤市。可几天之后,还是没有到货,当他听到小学同学的电话已停机的时候,才知道事情不妙,他可能被骗了。
  当他赶到广州他小学同学办公室的的时候,里面已换成另一家公司,问他们,什么事情也不知道,最后在一楼的一个保安口里,才隐隐约约打听到,是公司的货被公安局的缉私大队查扣没收了,听说涉案金额巨大,公司老板和管理人员都跑得无影无踪,公安局正到处找人调查取证,重点是走私胶卷的流向。
  想到公安局一调查起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于是他又匆匆忙忙地跑回来,生怕被自己牵扯进去。段军知道之后,也急起来了,这可是怀鹤地区百货总公司有史以来第一次被骗,并且金额还不小。
  最后总公司也不讲什么追不追责,也不说怎么处理人,只是要求唐先棣把货款追回来。其它事情都不要做,什么时候把货款弄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文体照材分公司上班。
  找到他小学同学的父母,也是个半边户,其单位也不好,厨房还是自己打起的一间盖着水泥瓦的棚子,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在哪里。
  看来追回这笔货款希望渺茫,夜已深,太平桥也开始沉寂下来,唐先棣在院子里漫无目的走着,疲惫的身子,被那棵梧桐树上的路灯拉得好长,好长。钱,钱,怎么才能找回这六万元钱?
  “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走来走去,有什么心事?唐哥,不如一起去吃夜宵去。”院子里的小毛,是商业局的子弟,初中一毕业,就到社会上混。家里曾经给他弄到一个国企招工指标,上了一天班,就再也不去了。
  唐先棣正好想找个地方放松一下,把郁积在心里的压力释放出来。
  “这个班,你还上他干什么?那六万元钱,你每个月八百元的工资,不吃不穿,要做六年才还得清。既然这样,不如跟我们来做,保证你一年的收入不比在百货公司差。”小毛和他的朋友庆娃、柯娃听唐先棣说了这个事情以后,都劝他出来,现在的怀鹤地区百货公司也没以前那么翘了。
  几杯酒下去,柯娃又给他递了一支烟,刚吸一口,就冲得他眼泪直流,只问是什么烟?柯娃只是说,好烟,多吸几口就舒服了。确实,吸完这支烟后,心情一下就轻松了很多,烦恼也都烟消云散,远处的夜空,似乎升起了一轮喷薄的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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