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刘东强与刘会计一起到印江收款还算顺利，只是感觉到，收款也没什么难的，只要舍得伤自己的身体喝酒，收货款就没有什么问题。印江县这个地方的人好客，淳朴，很记交情的，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把计划收的货款都收到。
　　收完最后一笔货款时，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刘会计在走回旅馆的路上，看到街道边有人捉着三只鸡在卖，她一看就晓得是正宗贵州土三黄鸡，在怀鹤市是难买得到的。问一下价格，比怀鹤还便宜两块多钱一斤。
　　“小刘，这种土鸡，你要不要买一只？味道很好，在怀鹤是很难碰得到，我拿两只，另一只你拿。你应该是第一次到外面出差，带上这只土鸡，送给你丈母娘家去，是好东西呢。你丈母娘一定会高兴的。”
　　“是好啊，可我没带多少钱，怕只有回去的车费了。”
　　“没关系，我有，来，这一只给你。一只鸡钱，回去报了出差补助就出来了，印江的三黄鸡我以前买过，真的是好吃。”
　　“那我回去报了差旅费就还给你，谢谢刘会计，来，让我来提吧。”
　　刘东强接过装着三只鸡的蛇皮袋子，就往印江汽车站赶去。到售票窗口一问，今天已没有去怀鹤市的客车，只有一趟去铜仁的客车，并且马上就要发车。
　　“走，走走，到了铜仁再讲。就是住，那里的条件要好些。”刘会计喊刘东强赶快把票买出来。
　　刘东强感觉回去的车子开得快一些，中途又没有上下什么人，四五个小时的车程，打了两个盹就到了。
　　一下车，刘东强就问刘会计，晚上住到哪里去？“别急，到站外面找一找，看有没有去怀鹤市的回头的士车，我们拿着活鸡，在这里住一晚，要不得。再一个，两个人住一晚，住宿费比坐个高价票回去的钱还要得多。”
　　出了车站，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喊着去凤凰吗？去怀鹤吗？马上就走，就发车。刘会计知道这个时候的班车是没有了，只有黑车和的士车在跑，车子应该有的是，但最好是找一台从怀鹤那边来的回头的士车，要便宜些。
　　刘东强提着袋子，跟着刘会计往外面走去，大街上的路灯亮了，大街上的人比印江多。街边的小餐馆，看起来生意不错，几乎家家都坐满了人。
　　“小刘，你饿了吧，别急，前面不远，有一个地方专门停从怀鹤过来的回头的士车，肯定有车。我们站里到这边出差的人，都有经验，回去赶不上班车的时候，都是到那里去搭车，便宜又安全，把车子定好以后，我们随便到外面买点东西吃。”
　　“要得，我听你的。”
　　果然，前面就有人迎着他们问：“去怀鹤吗，我这里有车，马上就发，就差两个人了，去吗？只要一百元，上车就走。”
　　“我们去怀鹤，还可以便宜点吗？”
　　“两个人才一百元，是的士啊，这里没有比这个再便宜的了，要去，就赶快上车，不然就没有车子了。”
　　“好，好，我还以为是一人一百元，我们吃点东西就上车，今天都还没有吃完饭的。”
　　“前面上车的人在催，你们先上去，吃盒饭可以吗？我去帮你们去买盒饭，你们先上去。”拉客的心怕他俩改变主意去坐别人的车。
　　车上果然已经坐着两个乘客，一看，巧了，竟然是办公室的张兴红和照材科的张筱菲两个人，一问，他们已经吃过晚饭，既然是一个单位的人，大家就都放下了心，司机也是怀鹤市的人，见此情景，也不催他们，要刘强东他们慢慢吃，不急，反正今晚可以回到怀鹤。
　　在车上，的士司机告诉他们，象他们这种回头车生意，价钱是最便宜的，但也有规矩。怀鹤回头的士到铜仁载客，必须由铜仁的人拉客喊客，价钱也有铜仁这边的人定，每台的士一次抽六十元费用给铜仁这边做这个生意的人。
　　“虽然价钱不怎么样，但总比放空回去划得来，出了这点费用，我们司机省事，只管开车就行。以前有一个司机想自己拉客，还没出铜仁市区，就被这里的人拦了下来，硬是要司机交一千元，才放了他，不然车子都会被砸得稀烂。”的士司机边开车，边找他们闲聊着。
　　“还有这么回事啊，唉，想一想，哪里都一样，有钱大家赚，生意才做得长久。”
　　“小张，你们两收到多少货款啊？”
　　“唉！这次不顺利，江口百货公司的款没有收到多少，他们的经理到省城出差去了，一个星期内都不会回来，找到副经理，说了很久，才弄到一万多元，其他几个单位，也没有收到多少，现在的货款真难收。刘会计，你们收的怎么样?”
　　“也是不好收，我们在涂经理那里讲了不知道多少好话，喝了几十杯酒，才把货款收到。印江工贸公司的也是一样，都说生意没有以前那么好做了，他们县里的个体户比以前多了很多，不知道这些个体户是从哪里进来的货，卖的价钱特别低。”
　　“那你们的收款任务都完成了，唉，我们回去怕要挨段科长的骂。”
　　“张筱菲，那应该不会，段科长又不是不知道货款难收。”
　　“刘会计，我们坐的士回去，站里报不报得到？”刘东强早就想问这个问题。
　　“我们这么晚赶回去，给站里省了一晚的住宿费，没事，给张惠民说一说，他会同意的。”
　　“要过凤凰了，你们想不想看一看凤凰夜景啊。”的士司机问他们。
　　“算了，算了，我们出来好几天了，只想快点回去。凤凰，我去过很多次，每年都要到要到凤凰出几次差。”刘会计现在考虑的是，快点到家，把买的两只鸡杀了，不然隔一夜，就会瘦几两。
　　对面驶来的一辆车子一直打着远光灯，有点耀眼，的士司机一边关了自己的远光灯，一边不忘骂一句：“你妈的，会开车吗？”
　　刘东强的精神还不错，借着车灯的余光数着路边上的道路里程碑。车窗外的天空，星子在不停地闪，月亮很圆很亮，挂在高高的夜空里。窗外的山峦，迷迷蒙蒙，忽大忽小，显得神秘莫测。
　　前面的夜空突然变得亮堂起来，的士司机问：“到怀鹤市了，你们几个都到哪里下？我今天给你们一个个送到家。”
　　“我到地委下，张筱菲你是到三中，刘东强和张兴红你们是到太平桥吧。”
　　“我要把鸡送到女朋友家，到五中下。”刘东强连忙说。
　　“是啊，是啊，你看我又忘记了，小刘还要去女朋友家，也在迎丰路。师傅，都是一条线，不要转什么。”
　　赶到女朋友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女朋友家的人都还没有睡觉。看到他来了，鲁雪雯要给他做饭，刘东强说吃过了。两个人一起把鸡杀了，修了，忙完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鲁雪雯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给他铺了一个铺。
　　通过安排业务科室人员下去收款，百货站的资金紧张状况得到缓解，大部分厂家的货款都按合同约定给付到位。但武陵商业大夏那边的基建款催得急，感觉是天天都要支付款一样，站里的现金不够用了。
　　武陵商业大厦的工程进度开始还算正常，但当孔桩打到二十一米的时候，就碰到了大问题。孔桩打到岩石层后，按照设计，只需再打下去半米，就可放置钢笼打混泥土。可是有部分孔桩把岩石层打下不到半米的时候，下面竟然还有悬空层，钻头伸下去五六米还是空的。怀鹤市属喀斯特地质，地下溶洞较多，在这里修房子的最怕碰到这种地质状况。
　　欧阳局长听了基建科长舒佑良的情况汇报后，马上又安排下面四家单位的经理到局里来开会，研究一下这个新情况。
　　“你们四个站的今天都来了，我把设计院的万院长，质监站的监理员宋刚，施工方的姚老板请了来，研究一下这个商厦桩基础问题，舒科长你先把情况给大家介绍一下。”欧局长首先要舒佑良介绍情况。
　　“我们商厦这个工程自开工建设以来，在欧局长的正确领导下，在你们几个站经理的支持下，工程进度都很顺利，最难拆的那座木房子在上个月就解决了，投资计划基本上是按时完成。现在出了一个新问题，就是这个有一部分桩基础下面出现了悬空层，据现场初步判定，估计最深的地方有十几米，所以今天请我们的设计院的来，看一看怎么处理？”
　　“按照原先的地质勘探资料，我们地直商业系统的武陵商业大厦的设计是主楼二十八层，裙楼十层。现在就碰到这个新问题了，就某些桩基础下面碰到悬空层，我们作为设计方，本着对业主负责，对房子负责的态度，今天我在这里向欧局长以及各位经理汇报一下。今天质监站的粟站长也在这里，我们设计方的意见，要么桩孔继续打下去，直到最下面的岩层，要么修改设计，把层数降下来。据我的计算，按现在这种情况，房子最多只能修七层，今天就向欧局长和四个单位的领导汇报，由你们来定，到底怎么定这个事情。”万院长发言就直奔主题。
　　“我们质监站的意见是：安全第一，质量第一。任何更改，都必须要万院长他们签字，当然，最后还得要业主同意，根据现在这个地质情况来看，我建议还是降层，谁也不知道这下面到底有多深。”地区质监站的监理员宋刚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姚老板坐在舒科长的旁边，仔细听着他们的发言，唐经理等四个经理倾向于按原设计修，姚老板和舒科长也是这么个想法，设计图纸和设计费都花了，修小了，四个单位的业务科室以及一摊行管科室都摆不下，更不用说拓展各自的零售业务。
　　欧局长等大家都发了言后，才做总结发言：“今天请大家来，都把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看来大家都倾向于还是按原设计继续修。不知道唐经理你们这几个站里的经理有没有这么个感觉，火车站下面这条街是一年比一年热闹，听说门面的转让费都到了五万以上，前年有好多门面都还租不出去，你们看，变化多快啊。时不待我们啊，现在什么都在改革，这个商业是国家要放开的行业，我们下面这些二级批发站的进货和销售渠道都有，这是我们的优势，但零售网点少，又是我们的劣势，我正是看到你们这一点，才力促你们一起来修商厦这个项目，所以我也赞成你们几个经理的意见。”
　　“那我们设计方就按照欧局长你们的意见办，我也这里定一个死规矩，姚老板你的桩孔一定要打到岩石上，我是要一个一个的验收的，没有我、舒科长和宋工的现场签字，就不能打桩基的混泥土。”万院长对着姚老板说。
　　“嗯，这个规矩定得好，舒科长你得落实到位。姚老板，这你必须做到，房子的质量是百年大计啊，马虎不得。”欧局长对着姚老板这边说。
　　“我们一定按欧局长您、万院长和宋工的要求施工，这个您们尽管放心。”姚老板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这个行业的人都知道，搞工程，修房子，最好赚钱的地方就是基础等隐蔽工程部分，基础越复杂，越大，就越有文章可做，这个项目的基础情况是他包工程以来从未碰到过的。
　　唐经理在百货站已经当了四年经理，在每年地直商业系统的年度绩效考核中，排名在前两位。他本身是业务员出身，业务能力强，做事也有魄力，地区百货站在他的领导下，资产规模和效益是一年上一个新台阶，去年他本人还被评为省里的劳模。
　　怀鹤地区百货站原来的领导构架比较简单，一个经理，一个书记，一个副经理，实行经理负责制。随着下面各个企业的业务扩大以及管理的细化，加上怀鹤地委提出干部的梯级建设要求，地区商业局也把地直商业企业领导干部的梯级建设提上了日程。
　　商业局计划在百货站的中层干部里。提拔两名副经理，以加强百货站的管理工作。此消息首先从小道上传开，百货站的中层干部有十几个，大家都想爬上副经理的位子。中层干部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条件，而后面还有一些条件，定会刷下很多个人，如年龄、文化程度的要求。
　　选拔的初始阶段，以站里的群众考核为主，由站里的人事科协助商业局人事科完成，通过个别谈话了解，查看考察对象前两年的工作考核情况和档案材料，在征求现任班子成员意见的基础上，最后财务科长张惠民、办公室主任宋兆芳和照材科的科长段军以及审计科长李云军四人入围，作为百货站的副经理人选上报地区商业局党委研究。
　　表面上的似乎波澜不惊，一切都在按正常程序在走，也看不出谁的机会大，谁的机会小。张惠民的性格就是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他的优势是专业能力强，他在上面领导人的印象中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宋兆芳是办公室主任，各方面关系处理的好，工作能力全面，按道理，办公室主任是一个单位最容易提拔的职位。段军的业务能力强，业务经验丰富，对于一个商业企业来说，这点尤为重要，也是其他几个人所没有的条件。李云军是去年刚提拔的审计科长，大家对他没有什么深的印象。
　　李云军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过人条件，但他的脑袋却非常灵泛。这几天不时以汇报工作的名义到隔壁局里去，晚上不但到欧局长家走动，还到几个副局长那里走动了，当然这都不是空着手去的，后来还找了自己的老乡，怀鹤地委的一个副秘书长，帮他到欧局长那里说了说。
　　当最后的任命书下来的时候，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宋兆芳和段军出局，张惠民和大家最不看好的李云军被任命为百货站的副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