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处罚顶长凳

　　
　　德忠姐弟看了青蛙，数了青蛙，心里总算踏实了。晚上睡在炕上，青蛙的叫声哇哇哇哇，铺天盖地地袭来，他们竟然丝毫不受干扰，呼呼地睡去。
　　新的学期开学了，德忠上小学四年级，德孝、德仁上二年级。德仁觉得新鲜，认识了不少新同学，新朋友，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十分有趣，但是一时之间还安不下心来学习。这天上午语文课，尤老师让默写一篇课文，德仁只能默写几句，结果全班30个学生，只有杨学文一个人默写出全文。这位姓尤的女老师十分严厉，她一生气，连眉毛都竖了起来，她要对杨学文除外的同学一律进行惩罚，同桌二人共同顶一条长凳，杨学文的同桌于占武却要一个人顶一条长凳。德仁和同桌女生王翠花合顶一条长凳，别提他心里有多别扭了。本来他认为自己学习很好，瞧不起王翠花，没想到现在他俩却同顶一条板凳了。于占武环顾四周，见同学都是两个人顶一条长凳，便大声疾呼：老师，冤枉！
　　尤老师走过来，厉声喝道：乱喊什么？
　　于占武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学生，他直截了当地说：老师，不公平，别的同学，两个人顶一条长凳，为什么让我一个人顶一条长凳？
　　老师说：这怪你运气不好，碰上了默写完课文的同桌杨学文。
　　于占武理直气壮地：这个我不管，我只要公平。要处罚，我也只顶半条长凳。
　　老师为难的：这个......
　　于占武说：这个什么？没法了吧？我想出个好法子，让杨学文过来，帮我扶住长凳的一头。
　　老师默默无语，于占武说：你不同意？我爸是管学校的，我给我爸说说，叫你这老师当不成。
　　不怕官，单怕管，谁让咱在人家手下做事呢？于是，尤老师叫杨学文过来，扶住于占武所顶长凳的一头。被一个小学生威胁、羞辱，尤老师觉得心里憋屈......过了一分钟，尤老师宣布，处罚结束。同学们放下长凳，喧哗成一片。课间休息，同学围着于占武，好像围着一个英雄似的，许多赞扬的话一齐向他涌来：
　　于占武，你敢顶撞老师，你不怕他报复？
　　于占武，你爸的官真的比老师官大，老师真的害怕你爸吗？
　　于占武，你是好样的。......
　　德仁和德孝窃窃私语：哥，咱爸在县政府干事，算不算当官？
　　德孝说：听说，是个会计，不知道是不是官。
　　杨学文被冷落在一旁了，几个同学甚至过去指责他：杨学文，你不够意思，你和同学应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让你一个人逍遥自在呢？
　　杨学文不明白，自己默写完课文，怎么倒像犯了错误一样，遭受到同学的讽刺？
　　德孝、德仁回到家里，对受罚顶板凳的事自然是缄口无言，而对老师布置的作业却不敢有一点马虎，兢兢业业，按时完成。这天，上数学课，学习珠算，金老师看德仁算盘打得不错，表扬了几句，让同学向他学习。
　　王翠花近水楼台，羡慕地看着德仁，让德仁教她学珠算，德仁自然也热心地教她。过了些天，课余时间，金老师叫德仁到他办公室去个别辅导，德仁就提出要学习狮子滚绣球。金老师十分惊讶，叫德仁先试着打狮子滚绣球他看。德仁在算盘的一头拨上1953125，另一头拨上512，半生不熟地相乘，算盘珠子拨拉了半天，急出了满头大汗，终于算出个1字，他才长长地呼了口气。金老师高兴的：狮子滚绣球第一步的乘法，你虽然不大熟练，可你还是算对了。那么，我问你，这个1字代表什么数？
　　德仁不假思索的：1百万，1字后面有6个0。
　　金老师让德仁用512去除1，德仁老老实实地：老师，这个除法我真的打不了，我爸前年给我教过，我没学会。
　　金老师哈哈大笑：呵呵，张德仁，你现在才多大，前年就想学狮子滚绣球哪。来，我给你教珠算除法，先复习一下除法口诀。
　　于是，金老师指导德仁熟悉除法口诀，然后用512去除1，费了半天劲，在老师的指导下，总算打出了1953125，德仁欣喜若狂，向金老师连连鞠躬。金老师说：德仁，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要劈里啪啦，打得十分熟练，才算得上狮子滚绣球。何况你这只是狮子滚绣球的第一遍，要是能把乘数512扩大一倍再滚上第二遍，然后再扩大，再滚，直到把狮子滚绣球滚到第十遍，而且滚瓜烂熟，你才能称作狮子王呢。
　　德仁吐了吐舌头：啊呀，真复杂！
　　金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孩子，干什么事情都不能着急，得一步一步慢慢地来。再说，打狮子滚绣球是为了提高学习珠算的兴趣，提高珠算的水平，把珠算应用到以后的工作中去。打狮子滚绣球不是为了炫耀自己，不是为了对别人说，看，我多能干，都会打狮子滚绣球啦。
　　德仁本来是打算回家炫耀一下的，听了金老师这一番话，他打消了回家炫耀的念头，只好耐着性子，把狮子滚绣球往熟里练，往精里练了．．．．．．
　　这天，吃了午饭，德仁姐弟仨背着书包向学校走去，路过县政府的时候，只见门前挤满了人，吵吵闹闹的，他们便站住观望。原来，站在门前闹事的是住在城隍庙的伤兵，手里提着汽油桶，冲着县府门楼上手持枪支的保安团丁指指画画，大喊大叫：老子在前线拼着性命打日本，你们给我们连一顿好吃的饭菜也没有，人家说这里是金周至，金周至就是这样的待遇？你们手里还拿着枪干，吓唬谁呀？老子就是从枪林弹雨里捡回的性命，你们要是敢开枪，我们就放火烧了门楼......
　　德忠催着德孝、德仁：走走，咱们快上学去，再看要迟到的。
　　德仁说：时间还早着，我要看他们敢不敢烧县府门楼。
　　德孝说：伤兵就是嘴硬，他们要靠县上养活，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了。
　　德忠硬拉着他俩走了，这时旁边有两个人悄悄地议论着：别听他胡说，他们哪里是打日本，是打八路军受的伤。
　　他们的声音虽然很小，姐弟们还是听见了，德仁还看见那人把拇指和食指张开打比方。德仁学那人的样子把拇指和食指张开，像打枪一样指着德忠。德忠照他的手上打了一掌：傻瓜，这不是手枪，这是八字的比画，代表的是八路军。
　　德仁惊奇的：八路军？
　　德忠压低声音：就是红军，前些年红军占了陕北，老蒋命令胡宗南去打红军，打一仗败一仗。
　　德仁疑惑地：姐，你咋知道的？
　　德忠有点自豪的：爸爸告诉我的。
　　德仁嘟囔着：爸爸为啥不给我说呢？
　　德忠指着德仁的鼻子：这件事情是秘密的，你年纪小，给你说了，怕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说出去要出事的。现在，你知道了，在学校可不敢乱说。
　　德仁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下午放学回家，县政府门前已经没了伤兵的影子。听人们说，伤兵们在县府门前吵闹了一阵，等到他们筋疲力尽的时候，县政府派员请他们到饭馆吃了一顿，答应了他们改善生活条件的要求，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了。
　　时间飞快，到了十月，北风吹得人身上冰凉。德仁姐弟放学回来，看见许多人家的屋檐下架子上放着一盘石磨，工人把洗干净的莲菜在石磨上研碎，从磨眼漏到架子下面的大盆里。德仁好奇地发问：叔叔，你们这是做啥呢？
　　工人继续研磨着莲菜：做藕粉。
　　德仁追根问底：下一步咋做呢？
　　这个工人瞥了德仁一眼，不耐烦的：麻烦得很，给你说了你也弄不懂。
　　德仁碰了一鼻子灰，德孝说：别问了，反正是做藕粉呗。
　　德仁并不灰心，走到一个年长的工人跟前，很有礼貌地问道：伯伯，你能给我说说莲菜怎样才能制成藕粉吗？
　　年长的伯伯望着德仁慈祥地笑笑：可以呀。简单地说，把莲菜磨碎，泡在清水里，去掉上面的渣子，除掉下面的泥沙，把干净的淀粉空净、晒干，就是藕粉。
　　德仁连声谢谢，伯伯高兴地：小孩子真乖。当然，说起来是一句话，要做起来就得好多天了。
　　姐弟们继续向前走去，德忠说：咱德仁啥时候学得有礼貌了，说话也长进了许多。周至的藕粉是有名气的，我看咱家里放着几盒藕粉，今天回去我给大家一人冲上一碗。——当然，咱妈要喝的话，给她也冲一碗。
　　说说话话，到了门前，推门进去，走进厢房，德忠连声喊着：妈妈，妈，我来冲藕粉，一人一碗，给你也冲一碗。
　　母亲晚上和几家太太打牌累了，刚睡起来，不耐烦的：德忠，妈的耳朵不聋，你大喊大叫的干啥？冲藕粉？我不饿，甜兮兮的，有啥喝的？
　　德忠的满腔热情，被母亲泼了一碗凉水，她就有点不大高兴，可是她转过身去就笑容满面了。她拿了一盒藕粉，一瓶白糖，叫上德孝、德仁，到厨房冲藕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