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人行草原送别 回故里春潮激荡

　　44，草原送别
　　
　　第二天一早团长段五爷就告诉海达尔，挑选三匹好马，带吴广才、李春潮上路，不要在乌兰浩特多停留，穿过科尔沁草原，再经过昭乌达盟奈曼旗，就可以到达赤峰。如果那儿很安全你们就在那儿玩两天后就分手，你一定要把马带回来，途中不要停留，我们等你回来参加春季反扫荡行动。海达尔应答着立即去执行五爷的命令。
　　五爷来到吴广才的住处，李春潮也在场。他说：“正好你们两人都在，至此一别，不知何时能得相见，真是舍不得你们。我让海达尔带三匹马送你们到赤峰，然后你们就从那里出关回内地。这里我给你们准备了点食品和罐头，带着在路上吃，这也是你们的战利品啦！”
　　“啊呀，真不好意思，又让五爷费心了。这次碾子山相会，真是终生难忘，虽然此去山东相隔遥远，但还在一个大中国，我想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把日本强盗赶出中国之日，就是我们相会之时！”吴广才激愤地说。
　　“说得好！说得好！”何云拍掌叫好，也进了吴广才住地。他接着说，“相信广才兄回山东一定会不忘抗日救国，到那时我们也许能南北会师。”
　　“好啊，好啊。参谋长就是有远见，我们要尽快把鬼子赶出中国。”五爷说。
　　“是的，我有一事要和五爷商量，现在你是抗日同盟军的团长了，该换个正儿八经的名字，五爷的名号虽然亲切，但是并不是你的大号。”吴广才说。
　　“啊呀，老弟，你真说到我的心坎里了，我打小没有文化，在家族里排行老五，就这么叫上了。现在是革命军人，总觉得不妥，想换个名字却说不上来，正准备和老弟商量这事的，正好老弟提起，太好了！”五爷说。
　　“自从你决定参加抗日同盟军的那一天起，我就想给大哥起个名字，一直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今天要离开了，不说不行了。”吴广才说。
　　“快说，快说，你真能沉得住气，急死人了。”五爷紧追不舍地说。
　　“就叫‘铁定’好不好？意思是铁了心打鬼子，跟定了共产党。”吴广才说。
　　“太好了太好了！铁定，哈哈哈哈，段铁定！好！就这么定！”五爷说。
　　“好啊，这个名字好，非常响亮！”何云说完给五爷敬个礼，“报告段铁定团长，何云也铁了心，跟定你了。”大家一起开心大笑起来。
　　“不过，私下里我还叫你五爷，这样亲切。对于何云，我也有一事相托，就是一定要保护好五爷，在日本强盗白色恐怖下战斗，要记住生存是第一位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死打硬拼。五爷性急，何云弟大胆心细，行动前一定要周密安排，不要鲁莽行动。兵法上说‘暗处以少胜多，明处以多胜少’，这样才能稳操胜券。”吴广才说完，何云连连点头称是。
　　这时王云海也进来给吴广才等送行，听到吴广才刚才的一席话非常赞许，说：“看来广才兄读过兵书，熟悉战法，佩服佩服！”
　　“那里呀，政委是老师饱读诗书，加上何云，五爷如虎添翼。”吴广才说。
　　“是的，现在有政委和参谋长在，我段铁定什么都不怕，一定把鬼子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五爷兴奋地说。
　　“什么，五爷有名字啦，叫段铁定？”王云海疑惑地问。
　　“是啊，我段五爷现在就叫段铁定，就是铁了心打鬼子，跟定了共产党啦！这是吴广才起的名号，我准了。”五爷说。
　　“那好啊，明天我在战前动员会上正式宣布！”王云海说。大家伙儿拍手称快。
　　“好啊，万事俱全，只等上路啦！”海达尔在外面叫喊吴广才等上马。五爷请吴广才等上马出行。吴广才依依不舍的和大家打招呼，和李春潮一道出门套马。海达尔头前带路，吴广才断后，三匹马前后呼应离开青石崖。吴广才频频回首，挥手告别，团长、政委等也频频招手，依依惜别。
　　马队前往景星镇，海达尔带吴广才绕道而行。在行进中海达尔讲述了1933年春的东北长城抗战的故事。当时的西北军二十九军在赵登禹将军的指挥下，浴血奋战喜峰口，歼敌五千多，是9•18事变后中国军队的第一次胜利，他们用大刀对付鬼子，因此名声大震，后来传唱的《大刀进行曲》就是写这个大刀队的。大刀队正式名称是手枪队，因每人身上背着一把4斤重的大刀而得名。
　　吴广才和李春潮一路拍马行走，一路倾听着海达尔津津乐道地讲述大刀的起源、大刀功法的发展过程和抗日的故事，中途他们还不断地追问这些抗日英雄的下落，嘻嘻笑笑，不亦乐乎。
　　遇到沙地他们就快马加鞭地催马前行，三人马队一阵狂奔，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美丽富饶的科尔沁大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原让吴广才等心旷神怡，感叹不已。海达尔告诉他们：“科尔沁大草原位处华北和东北的交汇处，是京、津、冀、黑、吉、辽、蒙的咽喉地带，素有‘七省通衢’的美誉。这里有蒙、汉、回、满、朝多民族杂居，这片富饶的土地养育着数十万草原儿女。”
　　“是啊，我们脚下行走的这些沙地据说叫作‘坨’，是不是？”吴广才插话。
　　“很对，就像骆驼的双峰一样，高度一般都在2米上下，由半流动和半固定沙丘组成，土壤大多为白沙土和黄沙土，可以生长沙米隐子草、芦苇、小黄柳、榆树等植物。那些相对低平的湿地叫作‘甸’，可以生长羊草、冰草、寸草苔、地榆等。这里河川众多，宜耕宜牧，是片肥沃的土地，一望无际的草场正是牛羊的天然牧场。”
　　“的确如此，真的让人如醉如痴。”李春潮说。
　　“就是。在清朝的历史上，孝庄皇太后、孝端皇太后、福临的皇后都是出生和成长在这片肥沃的科尔沁草原上。”海达尔笑着说。
　　“9•18以后，日寇的铁蹄也不会放过这片土地吧？”吴广才问。
　　“是啊，日寇妄图培植伪蒙的亲信，蹂躏这块土地。1931年李海山、刘震玉两位抗日英雄曾一度挫败日军，但日军和伪蒙武装经常反扑。1932年1月李、刘两部在东北军17旅的配合下在开鲁打败日军。1933年2月日军大举进攻热河，驻扎在开鲁的东北军16旅不战而逃，李、刘两部腹背受敌，损失惨重，将士阵亡2千多，大伤元气。李海山、刘震玉二人还真是草原上的英雄，他们抗日热情没有因为失败而消退，辽北抗日失败后，二人又率自己的嫡系蒙古军人参加了冯玉祥、吉鸿昌组建的察哈尔抗日同盟军。”海达尔说。
　　“真金不怕火炼啦，我敬佩这些英雄！”吴广才说。
　　“就在今年5月，根据日本关东军授意成立了以德王为首的伪蒙古军政府，与两位将军的死对头李守信任副总司令。”海达尔说。
　　“这些乌龟王八都不是好东西，我们千万别撞上他们这帮家伙。”李春潮说。
　　正说间，远远看到西北尘土飞扬，海达尔领着吴广才、李春潮向附近蒙古包靠拢，此时太阳下山，天色已晚，又不知前面发生什么情况，海达尔和吴广才商议，今晚在蒙古老乡家过夜。
　　海达尔走进一蒙古老汉家，用蒙语交流，说明自己和几位同伴是去关内做生意，路过科尔沁大草原，现在天色已晚，借宿一宿；他付给老人6个大洋，老人怎么也不肯收下，说现在兵荒马乱的，做生意很不安全，还是回去吧。海达尔谢谢老人的好意提醒，说一定要收下这钱，如果有吃的就弄点吃的，算饭钱吧。老人勉强收下，然后拿出一些羊肉、牛杂，倒上马奶子，四人围坐起来。海达尔问老人怎么就一个人在家？老人说儿子被抓壮丁，到德王府当差去了，已经快半年了。刚才一伙人又进了蒙古包，估计又抓了几个壮丁走了。这让海达尔想起刚才的尘土飞扬，一定是德王府来抓人的。
　　第二天一早海达尔等三人快马加鞭穿过开鲁、昭乌达盟奈曼旗，来到赤峰。赤峰地处蒙冀辽交界的地区，古称冀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海达尔等在宁城县大城子话别。此地属于丘陵地带，三人商议，就此分手，不便久留。吴广才让海达尔转达对五爷和何云、王云海的问候，要坚守到抗战胜利时活着相聚！海达尔把身边所带的40个大洋，分发给了吴广才和李春潮做盘缠，祝愿他们顺利回到老家，期待盼望有相会的那一天，他们彼此相拥而别。
　　
　　45，梦游故里
　　
　　吴广才和李春潮告别海达尔后，漫步在赤峰大城子镇，他们在酒肆里吃过午饭后茶叙，听到茶客议论，1933年4月承德就已经沦陷，如今日本鬼子正在承德修建火车站。吴广才轻声对李春潮说：“看来承德现在的形势依然很紧，我们不必经过承德，可以从大城子坐汽车到平泉县，如果赶得巧，可以从平泉小站上火车直接到济南，我们在那儿分手，你可以从济南到青岛，我从济南去枣庄，这样相对安全些。”
　　李春潮说：“我本想邀请广才哥去青岛玩几天，以便报搭你的救命之恩。从安全考虑这样也好，只是分手后，不知道何时再能相会。”
　　“我们离得近，相聚的机会有的是。救命之恩就免报了，你回去好好照顾两位老人，尽尽人子之孝，把自己老婆找回来，不要耍小孩脾气，对于自己残废的女儿也要尽心照顾，你既然生下她，就有义务看护好。”吴广才说。
　　“谢谢广才哥的教诲，我一定谨记在心，好好做人。”李春潮说。
　　按照他们商量的计划，两人正好赶上去济南的火车，吴广才笑着说：“看样子我们是归心似箭啦，连住宿也要在火车上进行了。”
　　“这倒是，要在火车上靠一夜了。也许要到家了，怎么连一点睡意也没有，真是太奇怪了。”李春潮说着说着就打起了哈欠。
　　“还说没睡意呢？这不马上就打哈欠啦，那就打个盹吧。”夜间行车，火车的晃动像催眠的摇篮，把他们俩摇到了久违了的故乡……
　　吴广才回到阔别八年的家，他恍恍惚惚地推开了房门，妻子荷花正在灯下纳鞋底。突然看到吴广才进门，真的吓了一跳，说：“像野鬼一样，进门咋不招呼一声？八年了你还舍得回来，成天闹着要赶海，这回在外面疯够了，快活足了吧！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呢？”
　　吴广才嬉皮笑脸地挨到妻子的身边说：“嘿嘿，还真的差点死在外面，和我一起赶海的下王村的王贵，就真的把性命丢在那东北啦，要不是他舍生取义地掩护我们爬出地道，让鬼子逮住，那就真的没命了。”
　　“你们不是赶海去了吗？怎么跑到东北去啦？”荷花疑惑的追问。
　　“哎呀，夫人啦，说来话长，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呀！有吃的吗？我肚子饿了，先弄点吃的吧？”吴广才说。
　　“你自己弄吧，还想弄吃的？我们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荷花说。
　　“怎么回事？霖儿去哪儿了？我得去看看她。”吴广才说。
　　“霖儿离家出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连声招呼也没打就走了。”荷花说。
　　“怎么会呢？我刚才看到里屋的灯是亮着的，我去看看。”吴广才说完，就去里屋看女儿，可是里面什么人影都没有，只有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纸风车。他把纸风车拿在手上，还吹了吹，风车自然地转动着，忽然一阵风吹进来，把吴广才手中的纸风车卷到窗外，吴广才怎么抓也没有抓住。他关上窗门，回过头来找妻子，荷花也不见了。于是他拼命地叫着：“荷花，荷花！”
　　“荷花是谁呀？”李春潮把吴广才摇醒了。吴广才瘫软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句话也不肯说。李春潮懵懵懂懂地望着吴广才，不敢再往下追问。
　　天蒙蒙亮，火车到了山东济南。
　　
　　46，春潮回家
　　
　　吴广才和李春潮在济南买了各自的转乘票。李春潮是8:05去胶州的火车，吴广才是12:43去枣庄的火车，他们在车站吃完早点后，吴广才送李春潮上车。他关照李春潮回去安慰好父母后，首要的事就是去找老婆。李春潮含着眼泪向吴广才道别要他好好保重，说：“广才哥，我在山东胶西李家村住，有机会来看我。”
　　“好的，我记住了胶西李家村。祝你一路平安！”吴广才和李春潮依依惜别。
　　李春潮晕晕糊糊地在火车上打盹，直到查票的人告诉他胶县快要到了，他才惊醒过来。两天没有睡好觉，着实让他头昏眼花，他揉了揉眼睛，去洗手间冲冲凉，清醒一下大脑，然后带好行李，准备下车。
　　1936年的深秋，胶西李家村还是那么荒凉。李春潮来到村西，记得自己离家时的那间破旧的草屋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半新的瓦房，门前还贴着已经泛黄的春联，“满堂欣喜迎新年，全家欢乐盼吉祥”，横批是“平安人家”。是我记错了地方，还是房屋地基转给他人？正在疑惑之际，远远地看到一个女孩背着书包，杵着拐子往这边走来，那女孩也在猜想站在门口的是谁？
　　“请问叔叔你找谁呀？”丹丹在问话。
　　“你是丹丹吧？中午放学回家啦？”李春潮说。
　　“是啊，我是丹丹呀！请问你是谁？”丹丹回话。
　　“我是你的爸爸呀，女儿你长大了，七八年了，爸爸快认不出来了。”李春潮说。
　　“爷爷，奶奶，爸爸回来了。”丹丹一边喊，一边推开大门。李伯、李妈迎了上来。李春潮看到自己父母迎上来，立即跨进门槛，“扑通”一声双膝跪下，眼泪就自然而然地滴落下来，说：“不孝儿，回来了，拖累双亲二老了。”
　　“快起来吧，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伯李妈忙扶儿子起身，叫丹丹过来见见爸爸。
　　“爸爸，爸爸，我好想你呀，我也想妈妈，我想要个完整的家。”丹丹哭诉着，扑到爸爸的怀里。李春潮怀抱着自己的女儿，泪水顺着自己的脸颊滴到丹丹的脸上。他迅速止住了泪水，揩干滴到孩子脸上的泪水，让彼此平静了下来。
　　一家人正围坐着说话，霖儿牵着一个小男孩进了门。李妈赶紧上前拉霖儿坐下，指着李春潮说：“这就是我那不孝的儿李春潮。”又指着霖儿对李春潮说，“这是你老姨家的亲戚叫吴霖霖，算起来也是我娘家的侄女儿，你的姨妹了，那小男孩是她的儿子。这屋子就是他男人帮助盖起来的，后来也去赶海了，至今未归。真要谢谢他们的好心相助。”
　　李春潮看到这位年轻貌美的妹妹真是意外的高兴，他忙起身行拱手礼，说：“感谢妹妹在我不在家时，照顾两位老人和女儿丹丹，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霖儿也很有礼貌地说：“大家都是亲戚，不要客气。我也是落难到此，承蒙李伯李妈不嫌弃我们孤儿寡母，带着我们生活五、六年，我应该感谢二老才对。”
　　“都是一家人，就别客气了，大家准备吃饭吧。”李伯说。
　　李妈和霖儿进了厨房，霖儿说：“儿子回来了，多增加几个菜吧，把那准备过节的羊腿子烧了。”李妈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霖儿说，“这回儿子回来了，你们老两口可以好好安度晚年了。”
　　“是的，看得出他这次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头，这次回来会安心度日的。”李妈说。
　　“有关渡边的情况希望二老替我保密，不要和儿子提起我的经历，也和丹丹说说，尤其不要让我儿子知道那些事，主要是防止节外生枝。”霖儿特别关照地说。
　　“当然我是知道的，记得你生儿子那会儿我们就说好了的，所以今天我介绍情况就特别注意这一点。”李妈说。
　　“谢谢妈妈的真心关照，要不我会呆不下去的。”霖儿心酸地说。
　　午饭非常丰盛，李妈和霖儿做了好多菜都端了上来，一家人团团圆圆围坐着。李春潮心情特别激荡，他说：“今儿看到一家人团聚的喜悦我万分激动，我真没有想到我在外漂泊了七八年，回到家里，看到我们的家治理得这么好，真是意想不到的畅快！我不能不说这要感谢霖儿妹妹给我们赐福，感谢霖儿妹妹对我父母的贴心照顾，感谢霖儿妹妹对丹丹的呵护，一切的一切都是霖儿妹妹的功劳。这里我借这宴席，衷心感谢上天赐福，霖儿妹妹赐福。请接收我深深地鞠躬！”说完就鞠躬了。
　　“春潮哥太客气，过奖了，我已经说过我落难到此，是李伯李妈收留了我，平时两位老人把我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对我的孩子也非常呵护，因此我照顾二老是应该的，也是必然的回报。现在春潮哥回来了，就要担当起这个责任了，尽快找回自己的媳妇，给丹丹一个完整的家，好好照顾二老安度晚年。”霖儿说。
　　“这次春潮能回家，也是家门有幸，我们就开开心心过日子。”李妈说。
　　“好了，大家吃饭吧。”李伯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