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乘船渡渭河
作品名称:渭北上门女婿初传(小说) 作者:海上明月生 发布时间:2017-12-27 17:42:25 字数:3090
听了父亲的话,母亲后悔莫及,眼泪又吧嗒吧嗒地落在了德仁的屁股上,德仁清醒过来,感觉母亲眼泪是热乎乎的,他喊起来:妈妈,你别哭了,你的眼泪怪烫人的。
母亲说:三儿,你醒来了,妈把你冤枉了,叫你错挨打了。
德仁勉强笑着:妈,不疼,一点也不疼。
德仁越是这样说,母亲的心里越是难过,那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住......正在这时,邻居老婆插话了:哎呀,都怪我,给你传授什么教育孩子的经验,看把孩子屁股打得肿的。我给你拿几张黄表烧了,用黄酒给孩子敷上,消消肿。
老婆说毕,回家取来黄表和黄酒,把黄表点着,让灰落在黄酒碗里,然后一点一点取出来,敷在德仁屁股上。大家一起动手,把德仁抬到床上,德仁强忍住疼痛,没有哼哼一声。
一连休息几天,德仁才能够慢慢地下地活动。他想把耽误的功课补上,也只能趴在床上学习。母亲看德仁这样刻苦学习,有许多话涌到嘴边又咽进肚里,她不想让自己的悔恨给孩子造成思想负担,何况她还想在孩子面前树立一个良好的母亲形象呢。
德仁的身体恢复以后,就按时到学校上课,生活进入正常状态。可是,万恶的日本鬼子不让人们过安宁的生活,日本飞机常常来西安轰炸。尖锐的警报声惊心动魄,人们急急忙忙地找地下室、城墙洞躲藏。好在德仁家旁边的住户有一个宽大的地下室,他们全家便及时地躲藏进去。地下室里黑咕隆咚,飞机的隆隆声像在耳旁轰鸣,炸弹落在地上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叫人胆战心惊。这时,母亲就用手紧紧地捂住德仁的耳朵。德仁战战兢兢,他担心万一炸弹落在地下室上面呢?当然,德仁只是这么闪电般地一想,可没敢说出口来。警报解除了,人们陆陆续续走出地下室,太阳亮得刺目,母亲捂住德仁的眼睛:别急,等一会慢慢地睁眼。
对于日本鬼子的侵略行径,学校师生同仇敌忾,纷纷教唱抗日歌曲,于是课前、放学时,《义勇军进行曲》的歌曲震响云天,德仁夹杂在人群中动情地高唱着: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
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
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
起来
起来......
日本飞机接二连三地来西安轰炸,有许多民房被炸毁,百姓死伤无数,鼓楼的屋顶也被破坏。西安的百姓纷纷逃难到外地躲避,德仁的父亲在周至找到事情,便带全家奔往周至。西安距周至县城虽然只有160里路,但是不通汽车,也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只能从西安坐火车到普集镇,再坐马车到周至。搬家是够麻烦的,携儿带女,孩子们年纪又小,只能把随身衣物装包,父亲提两大包,母亲提一大包,三个孩子一人一包。到了车站,逃难的人很多,父亲排队买票,却被劲大的人挤到一边去了。眼看西去的火车已经放行,父亲急得要命,多亏一个经常看电影的小伙子,和父亲熟悉,他膀大腰圆,豁开众人,挤到窗口,买了三张火车票递给父亲,又帮着提了几包行李,把他们送出候车室,不等父亲道谢,他转身就匆匆离去。
一个大人只能带一个孩子,所以他们买了三张车票。一家人好不容易挤上火车,旅客拥挤得连个下脚地方也没有,更别说座位了。德仁、德孝被挤得嗷嗷叫,多亏几个好心人保护着他们,把他们一家安顿到洗漱间里,总算有了立足之地。车厢门口的旅客还在吵吵嚷嚷地往车上挤,在列车员不停地呐喊和指挥下,人们慢慢地往车厢里面挪动着,旅客挤上火车,才勉强关了车门。等了很长时间,火车长鸣一声,慢慢地开动了。一路上,大小站都停,耽误的时间很长,等到了普集镇,已经夜色苍茫。他们提着行李,下了火车,走出车站,虽然肚子饿得咕咕叫,父亲还是领着大家找个旅馆住了下来。一家人这才到街上吃了晚饭,虽然吃的是很一般的面条,德仁却觉得这是他吃的最香最香的一顿饭了。回到旅馆,父亲向老板打听去周至的马车,老板皱着眉头:兵荒马乱的,社会不平稳,渭河滩上有土匪出没,一些马车也不敢上路拉客了。
父亲好说歹说,老板说:你携家带口,出门逃难,也不容易......你这一大家子,要去周至,就得雇一辆马车。......好,我给你介绍一个车行老板,你们自己谈。
一会儿,车行老板来了,也是叫苦连天,父亲沉住气说:都不容易,我也体会得到,可你开一个车行,总得揽点生意,挣点钱吧。再说,你经常跑周至,还能没有几个熟人,制服不了几个毛贼?
车行老板嘿嘿地笑着:看样子,客人对这一行还挺有经验的。......可是,毛贼是认钱不认人,要想安全行车,就得给他们点买路钱。——不过,我们也不印钞票,这羊毛还得出在羊身上。
父亲知道车行老板的意思了,拿出一张盖着公章的介绍信,在他的眼前一晃:鄙人是到周至县政府干事的,以后免不了要和你打交道。国难当头,你行个方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以后你到周至来了,咱们就是老朋友了。
车行老板瞅了一眼盖着红色公章的介绍信,笑容满面地:先生贵姓?
父亲客气的:免贵姓张。老板贵姓?
老板弯弯腰:免贵姓李。
老板与父亲握握手:张先生,你来到普集镇,就是客人,咱们到饭馆吃顿家常便饭,我做东。
父亲连忙说:谢谢,谢谢,我们全家刚刚吃过晚饭,只是明天这车钱需要多少,你说个数,我好准备。
老板笑得眯了眼睛:张先生,我们既是朋友,就不能多收钱,还是普通的价钱,——不,比普通的价钱还要便宜些。
老板伸手比划了个价钱,父亲放心地点点头:谢谢,谢谢李老板!
父亲走进房间,孩子们已经睡着,母亲还在灯下等候,父亲说明情况,母亲终于放下心来。一夜无话,早晨起来,吃了早饭,马车已经在旅馆门前等候。李老板特意赶来送行,给父亲介绍了车夫:张先生,这是老牛,赶马车20多年了,保证让你们坐得平稳,舒服。这个道上的那几个黑客他都认识,万一碰上了,由他打点,你不用操心,一定让你们平安到达。
父亲对车夫老牛笑了笑,表示放心;给李老板付了马车费,拱手作揖,表示谢意。李老板招招手,就此作别。孩子们坐在车厢里面,父亲、母亲坐在车厢前边,老牛说声“都坐好了”,挥动鞭子朝空中打了个响鞭,驾辕的大青骡子便奋蹄向前。马车沿着街道出了普集镇,道路两旁绿树葱茏的村庄里冒着袅袅炊烟,村庄旁边堆着一个个圆圆的麦草垛,田野里一片翠绿,玉米苗儿正迎风茁长。一会儿马车到了渭河边,只见浑浊的河水翻波涌浪向东奔流而去,一条五六丈长大木船泊在码头,船上已经有了一些客人。德仁一家人下了马车,车夫老牛牵着骡子,船夫们推着马车沿着木板稳稳地上了木船,车夫给马车打撑,让骡子离开车辕的压迫。等过河的客人上满了船,舵手一声吆喝“开船啰”,一个船夫拔起铁锚,收起缆绳,抛到船上。正在这时,河岸边树林中传来了娇滴滴的呼喊声“等等我”。等那女子娇喘吁吁地跑到河边,殷勤的船夫便伸手扶她上船。船夫纵身跳上木船,用长长的木篙使劲地朝河岸一顶,木船便向河心驶去。舵手掌握方向,五六个船夫用长篙撑船。正值渭河洪水季节,水急浪大,船夫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长呼短号,才把木船扳正航向,孩子们看得胆战心惊,木船终于到达南岸。一个船夫拿起铁锚,跳下船,把铁锚插入河滩,在木船和河滩之间架起长长的木板,让客人一个一个下了船,车夫才赶着马车下船。
人们走下木船,才发现站在淌着浅水的河滩上,离河岸还有100多米,免不了脱去鞋袜,挽起裤子,蹚水过河。车夫老牛说:先生,你们一家人还是坐进车厢,这一段河滩路骡子拉出去没问题。
车夫边说边脱去鞋子,挽起裤子,孩子和母亲上了车,父亲坚持脱去鞋袜,挽起裤子,蹚水过河。车夫一个响鞭,大青骡子便奋力向前,一会儿马车便冲出河滩到了河岸。乘船过河的多是附近村庄的人,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父亲穿鞋上车,老牛说:先生真是个好人,怕累着骡子,我得替骡子感谢你喽。
老牛扬起鞭子,这骡子真灵,不等鞭子发出响声,已经奋蹄前进了。看看,到了一片树林跟前,只见里面几个黑影一闪,老牛立即扬起鞭子,啪啪啪,打了三声响鞭,马车便疾驰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