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母亲的家法

　　于是，父亲给德仁讲狮子滚绣球的方法，原来是：1953125X512=1,000,000,000。父亲告诉他，一百九十五万三千一百二十五乘五百一十二等于一万万。德仁哪里听过这么大的数字，眼睛瞪得像鸡蛋大。父亲的目的是想吓唬一下德仁，让他知难而退。谁知道德仁并没有退缩，而是定定地瞅着父亲，听他继续往下讲。父亲不忍心拂了儿子学习珠算的兴趣，只好告诉他：儿子，你不要管数字有多大，一百万在算盘上只是个一，你只要让1953125和512相乘等于一，这就算乘法过了关。然后再用512去除1，答案必须是1953125才算正确。这样，一乘一除就算是狮子滚绣球滚了一遍。
　　德仁听了个糊里糊涂，还是忍不住要问：爸爸，狮子滚绣球要滚几遍呢？
　　父亲笑了起来：十遍二十遍都能滚，这些咱们以后再说。
　　于是，父亲在算盘的一边拨上1953125，一边拨上512，把两数相乘，劈里啪啦好一阵，512不动，而1953125变成了1。父亲说：这两数相乘，只要能变成1，乘法就算过了关。你不要着急，慢慢地练吧。
　　果然，正如父亲所预料的那样，德仁只会简单的乘除法，一遇到这样大的数字，便闹了个乱咕咚咚，算盘也打不下去了。一连几天，德仁不吃不喝，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母亲埋怨父亲教育不得法，父亲也是有口难言，想来想去，还是先对德仁进行启发性教育吧。
　　星期天的上午，风和日丽，德仁一家人去莲湖公园游玩。父亲告诉孩子：明太祖朱元璋封他的次子朱樉为秦王驻守西安，修筑了西安城墙。秦王根据这里的低洼地势引水成池，广种莲花，叫做莲花池，就是现在的莲湖公园，这是西安历史最悠久的公园。
　　他们漫步在公园平坦的道路上，这条通道将湖分为两半。北湖里荷叶田田，荷花艳艳，风光迷人，德仁看得呆了，踟蹰不前。德孝催促德仁：走吧，花呀草呀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你赖在这儿干啥？
　　德忠看不惯了：德孝，你管得真宽，德仁看看荷花，看看荷叶，都不行吗？
　　德仁说：池塘有泥，荷花咋干干净净？
　　德忠、德孝说不出所以然来，父亲说：古人有诗，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说明，荷叶钻出泥水的时候只是小小的尖尖角，自然不带泥土，后来便长大了，开花了。德仁，你仔细想一想，荷叶、荷花是一天一天慢慢长大的，还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大的？
　　德仁回答：慢慢长大的。
　　他们来到南湖，岸边杨柳依依，湖水碧波荡漾，游船来往穿梭，还有一群鸭子嘎嘎地叫着。他们来到南边的陡坡下，开始往上攀登。父亲特意告诉德仁：你数一数，看看爬上坡顶有多少步。
　　于是，德仁一边爬坡，一边数数，很久很久，才爬到坡顶。德仁一屁股坐在地上便不起来了。妈妈骂道：三儿，你把农村的肮脏带来了，脏得和猪一样，一点也不爱干净。
　　德仁爬起来，坐在一块石头上。父亲问德仁数了多少步，德仁说“158”，德孝不相信他能数得这么精确，父亲说：错不了，我一直在旁边监督着，数到100进101时，我还专门提醒过他。
　　德仁高兴地：我数数儿可专心了。
　　父亲一脸严肃的：德仁，我问你，爬了这么高的坡，你是怎么上来的？
　　德仁不假思索的：一步一步上来的。
　　父亲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一个跟斗就蹦上来了......呵呵......
　　德仁被笑得莫名其妙，父亲这才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干什么事都必须一步一步来，一点也急不得。这正像小孩子学走路，先是爬，后来扶着墙走，再后来大人领着走......你打算盘也一样，得一步一步来，你是不是太性急了？
　　父亲的耐心启发，细心教育，德仁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毕竟有点感悟，慢慢地沉下心来.....这时，德忠拍拍德仁的肩膀：你看，姐姐说得对吧？我说你不会走，就想跑，你还不服气，现在算盘打不下去，承认姐姐说话有道理了吧。我就要升三年级了，数学比你学得多，你要提高数学水平，就先拜我做老师。
　　德仁默默无语，心里却暗暗地下定决心。快要进入新学年了，德孝兴高采烈地在德仁面前走来走去，原来爸爸已经给他报名，就要成为一年级小学生了。德仁羡慕地瞅着德孝，想着想着，突然哇哇地哭起来。妈妈问是啥事情？德仁说，我也要上学。妈妈说，你年龄还小，明年才能上学。德仁不依，张开大嘴哇哇地哭着......妈妈烦了，生气地说，上去，上去！爸爸领着德仁去学校报名，负责注册的老师嫌他年龄小，德仁给他背唐诗，打算盘，老师惊讶极了，一高兴就把他收下了。
　　德仁背着新书包，高高兴兴地和德孝走进同一间教室上课。对于德仁来说，小学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那么有趣。明亮的玻璃窗，明亮的教室，漂亮的女老师，英俊的男老师，和蔼的笑容，娓娓动听的讲课，吸引着这个天真无邪的儿童。德仁是那么爱护书本，爱护作业本，热爱学习。放学回家，他又是朗读课文，又是演算习题，根本不用大人督促。父亲、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这天，天空阴沉沉的，就像是人心情不好耷拉着脸似的。姐弟三人走到学校门口，德仁突然肚子痛要上厕所，就让姐姐、哥哥先进去，他随后就到。德仁走进学校旁边的公共厕所，谁知道拉肚子，耽误了很长时间。等到他从厕所出来，学校大门已经关闭。德仁胆小，不敢叫门，一时之间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只好在学校门口来回转悠......时间长了，他走到学校旁边，看见许多店铺，有的里面摆放着各种文具，有的里面悬挂着各种书法绘画作品，德仁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走到街道的尽头。他看见了几个人才能搂得住的大槐树，古色古香的红墙外面写着斗大的“文庙”二字。再往旁边看，是高大的城墙，长长地延伸开去。这时，天色更加阴暗，好像天要黑了，德仁有点害怕，他转过身来，赶快往回走去，走着走着，看见德忠、德孝迎面跑来，德忠一把搂住德仁：妈妈都要急死了，怕把你弄丢了。你知道吗？咱们上的是西安师范学校附属小学，在西头，这条街道叫书院门，东头是文庙，你看看，你跑出多远了？
　　德孝谆谆告诫说：德仁，你听我的，回家要嘴甜一些，多喊几声妈，多承认错误，保管没事。
　　德仁战战兢兢地跟着姐姐哥哥回到家里，母亲铁青着脸，叫德忠、德孝出去，啪嗒一声关了房门，指着德仁训话：小小年纪，才上了几天学，就学会逃学了，这还了得。
　　德仁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他知道再解释母亲也不会相信，索性闭口无言。果然，德孝的话应验了，母亲是吃软不吃硬，她看德仁牛不哄哄的，不吭气，也不理睬，更是火冒三丈：哼，你逃学还有理了，今天我就治治你这头犟牛。
　　母亲摆了两个凳子，让德仁趴在上面，褪去裤子。德仁不知道母亲要怎样惩罚他，也不知道害怕，不知道逃跑，——其实五岁个小孩，也没有那么多的心眼。在惩罚之前，母亲先问道：你以后还逃学不逃学？你以后改不改？
　　母亲似乎是给了德仁一个下台阶的机会，但是德仁是个直性子，加上年纪小，不知道应该怎样承认错误，也不知道怎么说明当时的具体情况，只能闷着头不吭声了。
　　母亲真的生气了，真的要动家法了。她找来一盘麻绳，在脸盆里泡湿，她听院子里的老婆说，这样打在屁股上，不伤筋骨。母亲高高地举起麻绳问，你以后还逃学不？没有回答，再问，还没有回答，啪地一声，麻绳便打到德仁那瘦小的屁股上了，德仁感到屁股像针刺一样地疼痛，他只能咬牙忍受着。母亲继续问，你改不改？你还逃学不？没有回答的声音。母亲恼羞成怒，举起麻绳狠狠地打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德仁忍受着钻心的疼痛，终于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这时，房子外面聚集了很多人，咚咚地敲打着房门，德忠、德孝妈妈妈妈地叫着，那个进言用泡湿麻绳教育孩子的邻居老婆声嘶力竭地喊着：不敢打了，这样要出人命的......
　　父亲回来了，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德仁已经昏沉沉的，母亲趴在旁边呜咽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德仁红肿的屁股上：三儿，没怪妈妈心狠，你就是死犟，不肯回一句话......你要是回一句话，妈也不会打你呀！
　　父亲叹了口气：唉，你总是太性急，也没有问清原因，就......下此毒手。听德忠说，德仁拉肚子到街道上厕所，等到他出来，学校关了大门。德仁腼腆，也不知道如何叫门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