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爹怒娘怨太心狠

　　一、京城，日，外　　
　　（特写）吴学礼干粮吃尽，零钱用完，一路风餐露宿，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沿路讨饭，被疯狗追咬，被地痞欺负，他虽有武艺在身却并不纠缠，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京城。
　　大清江山摇摇欲坠，往日繁华的街市满目疮痍，到处混乱不堪。
　　报童：号外，号外，有人刺杀摄政王未遂被捕，号外，号外……
　　市民们争相购阅。
　　路人甲：连摄政王载沣都敢刺杀，这些革命党也真是不要命了。
　　路人乙：听说是叫什么汪精卫的，好好的顺民不做，造什么反呢？
　　路人丙：可不敢乱说话，小心被当革命党抓起来。
　　……
　　吴学礼在涌动的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他惊惶不安地四处张望，不断向人们打听他的爹娘。京城这么大，又没有地址，哪里会有人知晓，路人一一摇头，匆匆而去。
　　（闪回）吴老太太（小学礼偎依在怀里）：京城天桥是个热闹的地方，奶奶姑娘时候就在那儿的马戏班卖艺，后来遇到了你爷爷。直到现在，你三老舅舅一家都还在马戏班里，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一面……
　　吴学礼就一路打听来到三教九流云集的天桥。
　　这吴学礼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一头扎进天桥，那令他是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吴学礼钻到说相声的那儿细细打量，只见这人手拈草珠，身穿纱袍，蓬头垢面，连鬓胡子老长，一副邋遢相，一副竹板打的响亮。一会儿见他钻进沙账之中，瞬间百鸟啼鸣，还夹杂着很多人的对话声。吴学礼伸长了脖子往里边瞅，这时里边传出了打斗声，还有人在喊救命。
　　吴学礼（怒不可遏）：呔，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何人如此放肆！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踏了上去，揭开沙账定睛一看，哪有旁人，就是那说相声的一个人端坐在小凳子上，不禁傻眼了。
　　那说相声的见有人闯入，两手叉腰站了起来，吴学礼急忙抱拳道歉。
　　路人甲：张暗春要钱了，大家还不掏钱要待怎地？
　　路人乙：那位小哥你快出来吧，张暗春不会怪你的，叉腰是他向人要钱的招牌。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扔钱。
　　那边又是一片叫好声，吴学礼循声过去，只见一个身体壮实的中年汉子在练杠子，只见他在杠上做着“沾棍飞”、“攥杆睡”、“鹞子翻身”、“寒鸭浮水”等动作，最精彩的是他用两个手指头支撑，在杠子上拿大顶、倒立。
　　吴学礼不禁拍手叫好，那人从杠上跳落地面，走路却一瘸一拐的，脸部也不平整，到处疙疙瘩瘩，看起来甚是怕人。
　　吴学礼就呆站在了那里。
　　那人却又搬起两块石头“啪啪”撞击，叫吴学礼过去搬一块石头站定。只见他运足了气，“啊”地一声，手掌劈下，石头应声砸碎。然后拍着自己的胸脯兜售他的狗皮膏药。
　　当然，吴学礼并没陶醉在形形色色的表演中，这些人如八仙过海般各显神通、各练绝招，他一个个记在心里。但他没有忘了逢人就向人打听他三老舅舅。
　　几经周折，吴学礼终于碰到一位认识他三老舅的卖艺师傅。
　　卖艺师傅：孩子，你三老舅所在的马戏班子现在已经改名叫虎庆班了，他啊，早几天已经离开京城了，听说最近在天津码头，混得还不错。
　　吴学礼（高兴的几乎要跳了起来）：多谢了，多谢了！
　　卖艺师傅：小哥慢走！
　　吴学礼早就一蹦三尺高走远了，与给复广盛押镖的镖师们擦肩而过。
　　
　　二、天津码头虎庆班，日，内
　　
　　三老舅舅（两手抓着吴学礼的胳膊左看右看）：可怜的孩儿，你是怎么找到此处的？
　　吴学礼（两行眼泪）：三老舅舅！（泣不成言）
　　三老舅舅安顿学礼吃饭。
　　三老舅舅：慢点吃，慢点吃，你这多少天没吃饭了？
　　三老妗子在一边垂泪。
　　吴学礼（摸着圆滚滚的肚皮）：终于吃了一顿饱饭。三老舅，我也从小练武，您老人家跟班主说说，我也加入行不行？
　　三老舅舅：要说吧，这虎庆班的确是在京津一带的马戏班子中比较大的，那是响当当的马戏班子，那些没有饭吃的江湖人纷纷投靠，也就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绝技演员，节目是相当精彩。往年啊，每到逢年过节，总要被请到皇宫表演几天，尤其是空中飞人、荡秋千、叠罗汉等大型项目深受老佛爷喜欢，赏钱自然也不会少。可是，眼下宣统在位，南方革命党人到处作乱，看来这朝廷也朝不保夕，那还要我们去演出。咱们虎庆班也有几十号人要吃饭，在京城只能坐吃山空，只好来到这人多货杂钱也多的天津码头货场寻条活路。按说，就我这张老脸跟班主说说那是不成问题……
　　三老妗子：说什么说？孩子是到京城寻爹娘的，怎么能让孩子留下呢？学礼，你说是不是？
　　吴学礼（眨巴着眼睛看着三老妗子）：全听三老舅三老妗安排。
　　三老妗子：要入伙那还不是一句话的是，咱们家里有好几个人都是这虎庆班的顶梁柱演员，你三老舅这个人虽不是班主，但一来各方面功夫无人可及，再者资历又老，说话还是有相当大的权威。可是，孩儿啊，你这样不明不白的跟着我们，怕是会让你爹娘担心啊。这样吧，我们先给他们去封信，给他们报个平安。你呢，好不容易来一次，就在天津玩几天。
　　吴学礼点头同意。
　　（闪回）他一个山西的乡村少年，突然闯进到处灯红酒绿的世界里，眼睛都不够用了，除了惊叹，便是好奇，问这问那，陪他出来玩的虎庆班杂役捂着嘴偷笑，还得给他一一解释。
　　
　　三、天津码头虎庆班，夜，内
　　
　　一家人坐在桌边吃晚饭。
　　吴学礼：三老舅，我想明天就回京城找爹娘。
　　三老舅舅：你这小兔崽子，三老舅见了你不亲？来了还没坐热屁股就要走人。
　　三老妗子：孩子，别听你三老舅胡说，他就那德行，明明一副菩萨心肠，非要装成一个大恶人。
　　三老舅舅：你这老婆子就多嘴，我逗着学礼玩儿呢。明儿呢，我就派人送你回京城，要是什么时候想你三老舅了你就过来跟我唠嗑唠嗑。
　　吴学礼（满眶的眼泪）：我舍不得三老舅三老妗，二老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了。
　　三老舅舅：看你这孩子，一家人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吃，赶紧吃饭，菜都凉了。
　　三老妗不断给学礼夹菜。
　　
　　四、京城复广盛后院，日，内
　　
　　学礼一进家门，吴家大奶奶连手帕都丢掉了，把学礼一把抱到怀里失声痛哭。吴学礼也是忘形大哭。
　　吴家大少爷：别哭了，在这儿住一晚，明天有一伙镖师正好要回山西，你就跟着他们回去吧。
　　吴家大奶奶：你说什么话呢？我儿才来京城你就要赶他回去，安得什么心呢？
　　吴学礼（躲在娘亲身后，大声说）：打死我也不回去！
　　吴家大少爷：这是由不得你，既然你已经过继给了你二叔，就得听你二叔的话。这次你跟家里人不告而别已是犯错再先，都是你奶奶把你惯的，不怨你二叔管教你。
　　吴学礼：你凭什么说我错了呢？你是没看见二叔要我命的样子。
　　他爹是听不进他的解释。
　　吴家大少爷：什么都不要说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凶狠的能把人吃了。大人管教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练过武术，你二叔能打得过你？他不就是恨铁不成钢吓唬吓唬你罢了，你就记恨他。唉，这样说，我更不能留你，要不，你二叔会怎么想？再说，你爷爷奶奶年岁也大了，他们也很担心你，你不会去侍奉，他们真是白疼你了。
　　吴家大奶奶（紧抱着学礼不放）：孩儿，不怕，有娘在，他不会对你怎样的。走，跟娘好好说道说道。
　　学礼跟着娘亲进了卧室。
　　吴家大少爷灯下挥笔疾书。
　　
　　五、京城复广盛大门口，日，外
　　
　　吴家大少爷正在和准备返回碛口的镖头说话。
　　吴家大少爷（掏出一封信来）：这一路就辛苦你了，这封信请转交家父。拜托拜托！（他转身叫学礼过来）这是我二弟的孩子，生性顽劣，还望一路多多照看！
　　镖头：吴大少爷尽管吩咐就是，霍某岂敢不从！
　　吴学礼被众镖师簇拥着上马而去。
　　吴家少奶奶倚门哭泣。
　　
　　六、天津码头虎庆班，日，内
　　
　　吴学礼一头闯进虎庆班，把他三老舅吓了一跳。
　　三老舅舅（摇晃着他胳膊）：前日他们回来还说你爹娘要送你回山西，你怎么又跑到这儿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学礼（呜呜地哭）：他们要我回二叔家，我不想回去。还是我亲生的爹呢，我的心都凉透了，看他恶狠狠的眼色，在他的心里就只有他的兄弟，哪有我这个儿子？我知道我的反抗是徒劳的，我假装跟镖师们回山西，刚出了京城，我就借口要解手，趁他们一不留神，我就蹿房越脊逃跑了。
　　三老舅舅：嗯，你奶奶是练得一身好轻功，没想到全传给你了。好，好！
　　三老妗：好什么好？还不赶紧给咱姐和你外甥一个信儿，让他们别着急，孩子在咱们这儿呢，让他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只要有咱们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孩子。
　　凭着吴学礼扎实的武术功底和灵巧柔软的身体素质，很快就熟悉了不少的杂技的演出窍门，受到了大家的欢迎和认可。
　　吴学礼和与他年龄相仿的小兄弟姐妹一起训练、一起表演、一起玩耍，十分开心。
　　休息时间，学礼一个人独坐在台阶上。
　　（闪回）年迈的爷爷奶奶倚在门前翘首盼望的眼神，自从他离家出走，奶奶的眼睛经常流泪已快瞎了。
　　（闪回）京城倚门哭泣的娘和绝情的爹。
　　正在他心神不定的时候，三老舅走了过来，挨着他坐下。
　　三老舅舅：又在想奶奶了？
　　吴学礼点了点头。
　　三老舅舅：你奶奶有回音了，知道你在我这儿，她很放心。
　　吴学礼爬在三老舅的腿上哭了。
　　（字幕）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各省纷纷响应，脱离清政府，宣布独立，中国三千年的封建帝制从此土崩瓦解。然而封建帝制根深蒂固，南方革命，北方保皇，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山东、河北百姓为求生计成群结队的闯关东，每天经过京津地区的流民数以万计。这股闯关东的浪潮也席卷了流浪艺人，虎庆班也被卷入这场浩瀚的闯关东人流大潮中，于1912年夏秋之际流浪到了辽宁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