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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夜闯新兵营

作品名称:力量      作者:漠沙利亚      发布时间:2018-01-22 09:31:01      字数:7992

  一八六、夜闯新兵营
  花胳膊靠坐在大树下,开始吃起食物来。前来捕捉他的官兵,没有人敢上前捉拿,也不敢随便撤离,就围在他旁边一丈开外的田地间,形成了半包围式。他身后的小路边,就是深沟,有多深,谁也不知道,黑夜中看下去漆黑一片。大兵们以为他走不掉了,开始在田地里寻找地方安营扎寨,就地点火、埋锅、烧水做饭。一名年轻军官在营中指挥,新兵拾柴生火,把满洲国的国旗拿来,插在一旁,形成对峙。
  官兵身后黑压压一片看热闹的人群,是从咸阳城跟踪而来看热闹的百姓,人们分散在四野,占据有利地形观望事态发展。这时,民团团长领着民团的几个弟兄也在人群中,他们手持火把,举着兴平民团的大旗,从地头喊杀了过来。
  朱嵘散漫地经过大兵队伍的时候,被大兵挡在火把下检查。唐鹏眼睛看着火把旁,朱嵘出现在黑乎乎的人群中,唐鹏就上前接应。马金环也看到了朱嵘。朱嵘走出大兵队伍的时候,唐鹏就扯着朱嵘坐在田地上的土块上。朱嵘看到有人打杀过去,他就大声喊:“杀啊!”
  唐鹏看看朱嵘,觉得好玩,也坐在地上喊:“杀,杀!”
  马金环手里握着一根棍棒,在军营后面高声喊:“杀过去!打呀!”
  朱嵘和唐鹏高声大叫,周围人群中的百姓也有人跟着高喊:“杀!打呀!”
  马金环把棍棒在空中舞动着喊道:“打死大兵,打死大兵!四哥,杀到三桥去。”
  花胳膊吃完了牛肉,喝了酒水,整理衣服,把脚上的布带解开,抖落了里面的沙土,重新收拾、穿好脚上的鞋子。民团的人开始从外围跑过来,到了官兵身后。大兵们急忙回身发动进攻。民团的人喊:“杀!”众声高起。到了大兵身边,胡乱砍上几刀,就向侧面跑走了。他们只是散乱了军心,并没有真打真杀。
  朱嵘和马金环领着唐鹏大喊:“杀到三桥去!”
  官兵听到喊杀声,来不及做饭,就收拾行李;花胳膊听到喊声,看到大兵队伍乱了起来。从树下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向兵营靠近。新兵们看到了花胳膊,个个手持长矛排成长队,用长矛对着花胳膊,步步后退。花胳膊走过去胳膊挥动,大兵有人扔了兵器跑掉的,也有上来挨到花胳膊手上倒下去的。大兵们看到碰者伤、攻者亡,大兵军营开始大乱,新兵队伍分散乱跑,更有吓得扔了兵器跑进人群中去。被人群前朱嵘抓住,当胸一拳打倒在地的。一个头戴帽子的军人上前指挥道:“不要乱!围住他!”
  民团的人又从身后上来,一棍子打到军官头上,将其打倒在地,看热闹的百姓吓退了不少。大多数百姓一拥而上,踩死了倒在田地间的大兵,兵营的官兵失去了控制,开始四处瞎跑,队伍分散开来,火把被扔在地上,不少新兵趁机逃跑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群中,也有好事者抓住大兵就打。老百姓就在官兵身后,跟在远处看热闹,也有人在外跟着高喊:“杀啊!”
  唐鹏坐在田地里,扯着脖子大喊:“兵娃子,你妈叫你回去吃饭哩!”
  花胳膊看见大兵,一脚一个打出兵营,击破了步兵的控制力量,大兵失去了指挥,放弃包围,聪明点的各自保命逃离。
  马金环看见花胳膊走出包围圈,在路上喊话说:“四哥,路在这儿!这是一条路,快!”
  宋琪跑过来说:“不要走正路,跟我走!”
  花胳膊在宋琪身后,马金环紧跟花胳膊,离开人群跑过田地到了地头,前面一条大沟挡住去路。宋琪指着沟边说:“这里是慢坡,坐在地上溜下去。”宋琪自己先坐在地上,从沟边溜下沟底,花胳膊和马金环也效仿着宋琪的方法,坐在沟边,双脚在前,屁股着地,“噗噗噗”花胳膊只觉得屁股被土地摩擦得一阵温热,“噗通”一声,脚踩在土里下到沟底。宋琪沿着沟底跑了几丈远,开始向上攀爬,进到一个土窑洞里,宋琪说:“现在没事了,这个土窑洞是沟底洞,只有当地人知道,别人找不到,沟边没有下来的路线,是沿着沟底有一条小路,平时没有人走。前面有个吃水潭,只有种菜的人来沟底挑水。”
  兵营里的大兵乱做一团,少数大兵被民团的人刀枪刺杀丧命;还有一部分扔了兵器逃跑了,大多数逃脱回军营报信。朱嵘和唐鹏看到事情转机了,直接跟随人群奔三桥方向去了。
  面馆老板在田地里发现了乔掌柜,他把怀里的一包牛杂碎给了乔掌柜说:“把这个留给那位好汉吧!再没有啥好东西给他吃。”
  乔掌柜坐在行人稀少的田地里,他心里想等廖二哥出现,却等到了面馆老板。毕竟是熟人,乔掌柜急忙接过纸包说:“老板有心了,就是没有啥答谢老板。”
  老板双手在胸前摸摸说:“说这些话就见外了。你在这儿等着,天黑了,看不清了。我得回去了。”
  看热闹的人群中,很多人没有主张,都是跟着人群起哄。面馆老板转身回走,也就有人相继转身回家。此时还有刚从咸阳城赶过来的看客,和要回咸阳去的路人形成对流,又一次开始在路上拥挤。人们为了躲开行人,不得不踩踏地里的庄稼。寻找自己的去路。空旷的田野中,喊声叫声连成一片,有寻找孩子的,有孩子找大人的,也有同路找伴的。官兵的后援部队也开始调整队形,在人群经过的路上寻找花胳膊,检查人们身上的衣服,查看是不是带有血迹。场面空前,实况壮观。
  花胳膊和马金环藏在沟底的窑洞里,他身体十分困乏,靠在窑洞壁上,张开大口伸了一下胳膊说:“想不到啊!今天,朱嵘也会帮我。想不到!”
  马金环听了笑道:“四哥英勇无敌,谁不敬佩?朱嵘也得服气。”
  花胳膊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马金环也靠墙睡了。宋琪无心睡觉,走出窑洞,找到一些陈旧的玉米杆挡在洞口,听到远处传来的喊声,看到沟边上有人举火把经过,没有人发现这个破窑洞。天变得越来越黑,人声失去了嘈杂。沟上沟下,四野变得安静起来,宋琪又找到一些谷杆回来,铺垫在地上,让花胳膊和马金环躺在上面,自己躺在窑洞门外的玉米杆上睡着了。
  花胳膊半夜时分醒了过来,他滚动身子,看了看周围一片漆黑,想了一下,唤醒马金环和宋琪,小声对他们说:“宋琪知道路线,我们趁着深夜没有人注意,现在就走,不要等天亮官兵把我们堵在沟里就麻烦了;另外,你们和我隔点距离,一旦出了事,你们不要管我,不要让他们抓住你们俩就好。就是抓住,要说不认识我。”
  宋琪前面带路,沿着沟底一条小路,摸索着走了一段时间,才找到上沟的路线。他们爬上沟,不等天亮就走到了三桥桥头不远的地方。夜幕中他们看到桥上有官兵把守,路上行人不能自由通过,人们列队等待官兵检查过桥。桥头灯光明亮,官兵们仔细查看过桥的行人,从头看到身。宋琪蹲在地上说:“四哥,我们不走三桥了,沿着渭河北上,走泾阳绕道从高陵过河。”
  “不!就从三桥过!”花胳膊说,“再睡一会儿。”
  马金环趴在地上说:“四哥,走泾阳到高陵,从河北过河,到临潼,就是路远了点,顺路游玩游玩,走三桥又要和官兵斗武了。”
  “不怕,你们俩先过桥去。我一个人过桥,你们过去在茶摊等我就是了。”花胳膊说。
  宋琪和马金环翻过庄稼地,上了马路,汇入人群中,准备过桥。花胳膊找到一块坑凹的地方,把身子躺在坑里,头枕在坑边,看着远方桥头闪动的灯光和拥挤的人群。他又睡着了。
  一股凉风吹来,花胳膊打了个寒颤,醒来时天色大亮,趴在地头看三桥,晴朗的天空下,桥上被官兵把守,桥头人群拥动。花胳膊打了打自己身上的尘土,站起来走过庄稼地,跳下田埂。
  乔掌柜身上背着干粮,夜里也看不清四周,找不到廖二哥,自己尾随着人群,从咸阳走到三桥。路上大多是回西安的人群,一路走走停停,累了干脆坐在地里歇息,坐一会身上感觉冰冷,又挤进人群。走了一夜来到三桥桥头,找个地方,掏出捎码里的馍馍吃了一块,手碰到了面馆老板给的牛杂碎,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心想,这是送给四哥的,又放回捎码里。
  突然,人群中有人高喊:“啊呀!花胳膊来了。”
  乔掌柜听了,马上站起来,人群开始沸腾起来。就看到廖二哥不顾一切地奔跑过去,大声喊道:“老四,不敢过来!”
  花胳膊似乎没有听到廖二哥的话,镇静自若地走过来。守桥的官兵吹起一声口哨,大兵排成队伍,开始向这边围拢而来。人群开始混乱起来,花胳膊直接奔向桥头,吓得大兵小将左右躲闪。一个大兵手持大刀砍向花胳膊,他用眼睛斜视到了,抓住大兵拿大刀砍来的手腕,用力提起,甩到大兵队伍里去了。
  大兵们看到这种情况,个个吓得心惊肉跳,花胳膊就走到了大兵队伍之中,有长矛刺来,他抓住长矛,代手侧击,刺在一个大兵咽喉,大兵队伍乱了阵脚。将领一边退一边喊话:“给我抗住,拼死也要抓住!”
  花胳膊听到喊声,双手伸进人群,用力向两边分开,人群闪出一条路,花胳膊快步过去,伸手抓住那个将领的胳膊,抡到空中,对着大兵抽打过去。
  官兵们看到这种情况,没有人敢过来,都是站在远处伸出长矛,刺不到花胳膊也怕花胳膊抓住。花胳膊走上大桥,桥上官兵手持长矛,伸矛来刺,花胳膊抓住就扔到桥下。走到大桥中央,从对面来了一群大兵,分成五人一组,占满桥面,五组八排迎面而来。
  
  一八七、闯过三桥镇
  花胳膊脸上没有惧色,迎着大兵走上前去,一个大转身,把三个大兵打到桥下,后面的长矛上来,被花胳膊抓住,又扔下去四个,大兵们开始后退。
  大桥之上人群拥挤,桥头失去检查的官兵,人群纷纷上桥,挤在桥上的行人想看花胳膊,就跟在他身后过桥。对面的大兵抵挡而来,花胳膊和大兵动武,桥上的行人看到了又开始后退。被身后的人流拥挤得没有退路,反而向前走来。大兵们面带恐惧,失去了刚才的威猛。乔掌柜和廖二哥在人群中拼命拥挤,追赶花胳膊。此时也追到了桥上,身后的大桥上挤满了人,个个目瞪口呆。花胳膊夺过一条长矛,左右抽打,挨者伤,挡着死。后面看热闹的人群一拥而上,桥上的人只能前进无法后退,没有人能控制众人的脚步,前拥后推无法停顿,人群从倒下的大兵身上踩踏过去。花胳膊看到身后拥来的人群,情急之下,举起手中长矛,向大兵队伍打去,顺势用长矛点拄桥面,双脚用力,身子腾空而起,从大兵头上飞身而过,落脚桥头。大兵们来不及撤退就被人群踩踏在身上。更有走在前面被官兵绊倒的行人也被活活踩死在桥上。血水从桥上流下来,滴落到河里,水面上泛起一片血红,哭声、叫声混成一片。
  马金环和宋琪在三桥镇的茶摊前等候花胳膊,看到花胳膊过了桥,官兵乱了阵脚,人群哭喊声起,宋琪举手高喊:“四哥!”
  宋琪只喊得一声,花胳膊跳过马路,来到宋琪前面,捉住桌子上的茶碗,一口喝干。马金环又送一碗,他又一口喝干。马金环从怀里抓出半个烧鸡给了他,花胳膊接过吃得一口说:“不能停,快走!”
  西安城内的国民政府,向上级汇报了咸阳城里满清政府的行为和举动。驻守在潼关的守关部队接到命令,前往咸阳,清剿满清政府滞留陕西的余党。潼关的守关部队,整装背枪,连夜出发,快马加鞭,前往咸阳城执行命令。部队此时也接近三桥,三桥桥上是从咸阳城回西安的人群,挤满桥面挡住了去路。部队一名指挥官向空中开枪警示人群。“呯……”一声枪响,拥挤的人群停留在原地,几秒钟后,又开始混乱起来。花胳膊手里拿着正在啃吃的鸡腿,和宋琪、马金环出了茶摊,旁边一个大兵冷不丁一长矛刺来,横刃刺破花胳膊腰间的布带,扎进腹部。
  花胳膊抓住长矛的铁头,从身上拔了出来,用长矛的木把扎透了大兵的胸膛,长矛木把从大兵后背带血而出,他把大兵举到空中,扔进河里。
  马金环喊道:“四哥,受伤了,来!我背你走!”他扛起花胳膊,走了几步,花胳膊就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伸手解开腰间布带,重新紧在伤处。
  就听到有人高喊:“咸阳的清军听着,赶快投降,让人群靠边。不然,我们就要开枪了!”
  “呯!”一声枪响,桥头一个大兵栽进河里。有几个大兵举手投降,也有吓得跪倒在地的大兵。
  有人手持话筒在马上喊话:“大兵投降,群众有序撤离,不要慌乱,有序撤离!”
  马金环和宋琪陪着花胳膊离开三桥镇,从手持火枪的部队旁边走过,离开人群走到一个村子旁,靠在树下歇息片刻。
  “四叔,我们来了!”程勇基骑在马上高喊一声。
  花胳膊看到张兽医和程勇基骑马而来。张兽医看见他受了伤,解开他腰间布带,发现肠子破裂,从猪尿泡倒出酒水在伤口上,又放了块布,把腰带重新紧好。张兽医让出自己的马匹说:“程勇基,快骑马和你四叔去找先生,我是兽医,不懂得不懂得!”
  花胳膊在咸阳城打死大力士的消息,从那一刻在人群中传开,咸阳城里的百姓闻风惊讶。消息比人走路传得快,再加上官兵一夜捉拿,惊动四野,人们都想看个究竟。看热闹的百姓成群结队来到三桥,很快把三桥镇围成了人山人海。
  鹿进粮也在人群之中,他在灞桥街上听到咸阳城摆擂的消息,夜里坐鬼抬轿来到咸阳。正好遇到大力士打死了人,他在咸阳捉住几个厉鬼,几天后没有人打擂,趁着白天路人稀少,抱着鬼魂一路游荡回到三桥,发现鬼魂不安,夜里念咒镇鬼,白天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休息,做好夜里出行坐鬼抬轿的准备。谁想后面传来消息,说花胳膊打死大力士。鹿进粮本想夜里回咸阳去收了大力士的游魂。到了夜里,听到人声嘈杂,他不敢使用鬼抬轿,就在三桥念了一夜咒语震慑捉到的厉鬼,天亮出来,听到喊声一片,才知道大兵捉拿花胳膊。他挤进茶摊喝茶,看到有个大兵躲在人群中,用长矛伸刺花胳膊,鹿进粮心想,父亲也是花胳膊打伤而死,有了这一念之想,就伸手放出厉鬼,指着那大兵的长矛说:“着!”
  大兵身不由己伸出长矛,刺向花胳膊,扎进花胳膊腹部后,自己也愣住了,被花胳膊用茅杆扎透胸部扔进河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咋么就死了。
  鹿进粮见花胳膊中枪,把一个铜板拍在茶摊桌子上,急忙收回鬼魂,离开茶摊,向没有人群围观的地方走去。
  
  一八八、乔掌柜哭馍
  乔掌柜挤上三桥,在人群中用手压着前面捎码里的干粮,被人群拥挤得前一步后一步,无法自己控制步子,跟着人群走过桥的时候,脚下踩到一片肉乎乎的东西,一股呛鼻的臭气过后,人群通过了桥。他跑过桥头,来到人群散开的宽阔地带停下来,发现身后的干粮早已经被人偷吃精光,再看前面的干粮,馍馍被人群挤成碎末,面馆老板送给的牛杂碎和馍块混合在一起,包杂碎的纸张也和干粮混合了,气得乔掌柜直跺脚,哭声道:“妈呀!这可叫人咋吃哩吗?”
  廖二哥夹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拥挤到了桥上,脚下跟着人群走,他把两只手在空中高举,想分开人群,谁知道胳膊伸上去,再也下不来了;想放下胳膊,被人挤得没有放胳膊的空间,只能把胳膊放在别人肩膀上,一下子就被人群把他架在空中,脚不着地走出大桥,快到桥头时脚才踩着血水通过大桥。来到人群松散的地带,发现身上钱袋不知去向,他顾不得那么多,四下寻找花胳膊的身影,突然发现了乔掌柜,急忙过去喊话:“乔掌柜的,你四哥呢?”
  “哎呀!二哥,四哥可能和我们走散了,你饿了吧?干粮成碎末了。”乔掌柜几乎要哭了。
  廖二哥看了一眼捎码里的干粮笑道:“好着呢,不用咬了!”
  廖二哥看了看周围的行人,用目光四下寻找,没有发现熟悉的面孔和身影,就拉着乔掌柜坐在路旁的地上,抓出捎码里的碎馍渣,胡乱放进嘴里吃了些。也吃了几块牛杂碎,稍加歇息说:“你四哥在前头,我们慢慢追赶。”
  有人骑马过来,高喊道:“过往行人不得停留,马上走开,马上走开!部队要过桥,马上走开。”
  从路上慢慢走来马队,马上都是手握火枪的军兵,由东向西靠近大桥,等待桥上人群通过。大桥上几乎都是从咸阳回西安的人群,由西往东,和部队方向相反。大部分人群通过后,大桥上人流稀少了一些。部队的马队就上了大桥,唐鹏蹲在大桥栏杆边上,伸出一只手抓住桥栏,一只手捡桥上一枚血肉模糊的银元。马上的军人看见了,“啪!”一声鞭响,把桥上的银元打起二尺高,落在唐鹏脚前,唐鹏吓得缩手时,军马从唐鹏手边过去了。
  满洲大兵小将追赶花胳膊,手持长矛,列队从咸阳方向跑步上桥,准备东进。桥上的马队列开,“呯,呯”两枪,子弹飞过去,大兵小将停止前进,开始向后,退到了桥下。
  有人高喊:“过路行人立即靠边站定,不许乱动。刀枪无情!快快闪开!”
  桥上行人靠着桥栏站住,让出中间通道,马队前队就到了大桥中间,后队正好上桥。唐鹏捡起脚边的银元,从桥上跑了下来,蹲在路边的地里,把银元放进土里,用脚踩着土,来回磨蹭几下,银元上失去了血迹,变得光亮起来。
  朱嵘走过去,从唐鹏脚前拾起银元,放进唐鹏手心说:“胆子不小啊!关键时刻就要这样,啥也不能怕。”
  唐鹏噘嘴说:“反正人都踏死了,肉都没有了,留着银元不拾也会有人拾去。”
  朱嵘点头道:“你也帮花胳膊了?”
  唐鹏说:“帮?他不理我。你不是也喊杀到三桥了吗?人呢?”
  朱嵘坐在地上说:“我也没有看见他,只是佩服他,走吧!回家去。”
  唐鹏手里捏着银元,看了一眼朱嵘,又看看四散的人群,喃喃地说:“你跟着人群走,我要睡觉,为看花胳膊,一天一夜跟着他,瞌睡都耽误了。不走,找个地方睡睡去。”
  “哎,你,还是你那看样子。”朱嵘叹气道,“不知道花胳膊回去没有?”
  “你又想打他啥注意了?”唐鹏问。
  “僻远!我觉得人家才叫人。”朱嵘看着天说。
  “你不是人?”唐鹏问。
  朱嵘气得一耳光打过去,正打在唐鹏后脖子上。朱嵘说:“咸阳城看擂台,结果都成了看人家花胳膊,咸阳人都跟到三桥来了。一路跟来的还有兴平的民团、满洲的大兵,谁能搞出这么大的动惊?人家花胳膊,牵动了这么多人的心,我是第一次看见。什么脚踢陕甘两省,拳打盖世英雄?让花胳膊给打死了,陕西都没有出去就隔戏了。”
  唐鹏瞪了一眼朱嵘,站起身说:“有馍还是给花胳膊吃,一个馍弄死一个兵,美美的。我们都是白糟蹋粮食。”转身自己走了。
  朱嵘看着唐鹏远去,对着背影说:“知道个辣子,就知道吃。”
  张兽医让花胳膊骑自己的马,嘱咐程勇基陪他一起找先生看伤。马金环和宋琪认识了张兽医,张兽医问话:“咋弄的?能让人伤了自己?”
  宋琪回答道:“正在走路,没有注意到一个大兵伸长矛过来。”
  “大兵呢?”张兽医问。
  “弄死了!”马金环说。
  “咋和大兵打起来了?”张兽医不解地问。
  “把摆擂台的大力士打死了,大兵追来捉他。一直从咸阳打到三桥,路上打死一百多号大兵。”宋琪告诉张兽医。
  “去去去!一百号?二百多都有了。”马金环补充道。
  “民团打死的不能算。”宋琪说自己的算法。
  “算上民团打死的就多太了,还有桥上踏死的呢!”马金环说。
  “桥上还踏死人了?”张兽医惊讶地问。
  “那可不,想不到大兵在咸阳没有捉到他,在桥上查人,让过桥的百姓拥挤过来踩踏死了。”马金环说道。
  宋琪说道:“要是走高陵就好了。”
  马金环说:“现在说啥都没有用。”
  “想不到啊!事情搞这么大,快去,你两个去告诉花胳膊,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在哪里,藏身要紧。杀了那么多人,不是小事,还会有人管的,告诉他隐蔽好。”张兽医安排马金环和宋琪。
  马金环恍然大悟道:“对啊!宋琪,快走!不能让人知道我们。”
  国民政府的军队马踏三桥,满洲国的大兵小将放弃了对花胳膊的追杀,掉头向咸阳方向撤离。马队很快把几十名大兵围剿,大兵们举手投降,一名身穿花锦袍、头戴满清政府官帽的人,上了轿子,十几名士兵抬着轿子,飞快地向咸阳城逃离。军队里一名官兵看见了,举起手中火枪,勒住大马,“呯!”一枪打过去,轿子后面一个大兵倒下了。马队里六七个战马奔跑过去,马上军人手端火枪,对准轿子。大兵们扔下轿子,举手投降,轿子里的人慢慢走下轿子,站在轿子前,面向北方高喊:“皇上,老臣去也。”说完抽刀自刎,倒在回咸阳的路上。血水上面漂浮着一层人们踩起的尘土,浸湿了路面,顺着人们踩过的土地,流进田野里,结束了一段历史情怀。淡淡的阳光,照射着血液,血面上泛起微弱的光辉。国民政府军开始登记俘虏,清理现场。对死亡大兵进行统计,并向上级重庆方面汇报功绩:我国民政府军、陕西驻军歼灭敌寇四百余人,俘虏奸党二百三十五人,控制了咸阳地区的政治局势……
  程勇基骑马问花胳膊道:“四叔,我们去哪里找先生?”
  “哪里找先生?岳家沟,找岳先生。”花胳膊在马上回答。
  “四叔,岳家沟在哪里?”
  “跟叔走就是了!”
  两匹马从三桥奔驰而来,进入西安城的西大门,一路不停跑过钟楼,从东门而出,下长乐坡奔向灞桥。
  张兽医打发马金环和宋琪回去安排事情。他坐在路上,从衣袋里摸出烟叶,卷了根烟,点火吸了一口,朱嵘走过来,看到张兽医时点了个头,张兽医也礼貌地点头示好。乔掌柜看到身后是朱嵘,他和廖二哥不认识张兽医,就对廖二哥讲道:“二哥,小心,后面有土匪。”
  廖二哥头也不回说:“身上钱都让人偷没了。一个光身子怕啥子土匪。”
  张兽医起身向三桥镇走去,他很想知道眼前的形势,唐木匠从对面走过来,两人进了茶摊。唐鹍站在茶摊门外,身上背着包,包口露出很多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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