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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作品名称:春回大地      作者:张会      发布时间:2017-12-25 16:26:33      字数:10578

  大维哥俩和韩玲她们分手,并肩前行。大娟子孩子气毕露,单腿有节奏互换蹦跳,撞着哥哥肩头,无邪的面庞看不出疲乏驻扎,眉梢漾动着快乐。精神牢牢操控人的躯体;低迷时,精神在心理围墙设置残障。舒畅时,精神恰似是能量储存堆,向身体筋脉输送超强能量,使人意气风发……
  夜幕下,三个身形拐过屯中街低矮的土墙,飞一般朝北奔去。大维手肘绕过妹妹的头,搭在她肩上;纵有万语千言只能化作“感恩”二字。大娟子手压在哥哥手上,忽闪忽闪长睫毛歪头朝哥哥笑笑,奔家心切,或许为证明什么给妈妈,或许证明小脊梁也能撑起一小片天,亦或许报平安……
  蓦然间瞳仁里闯进三个影子,她又歪脖叫道:“大哥,那三个高矮人影不用猜肯定是弟弟妹妹们。“
  “嗯哪,一定是来接咱们来了。”大维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大哥、大姐你俩可回来了,妈在家还惦记你俩呢。”声到人到,张二一百八十度转身,仰起小脸稳健地后退走。
  “大哥,你怎么和我大姐在一起呢?老姨说你没和我大姐在一起干活呀?”
  “大哥你一定是你过来接大姐一起回家的?”二娟子和三娟子原地旋踵和哥哥姐姐一字平行沿着静谧的土路齐行。
  “不是,是生产队派我和你大姐她们一起干的,有说有笑的忘了住工。”哥哥牵起三妹的手。
  “啊,我说的呢。”二娟子说,“妈在家还纳闷呢,说你每天没有住工这么晚,怕是队里有什么事儿,八成和你们有关,说啥都要亲自过来看看。我和三妹说我们腿快,我们先跑出来了,跑着跑着听后面有喘粗气声,回头看见欠蹬跟来了。”
  “谁欠儿蹬?谁欠儿蹬?我又没用你们领。”他讨厌别人说他欠儿,张二跳起脚一双手指向二姐和三姐。由于气愤跳得高些,接触地面的脚跟处有个小坑,身体趔趄地极速向后退去……姐几个惶恐地脚下加急还未伸手拽弟弟。张二灵异地旋即一百八十度,“嘿嘿,没事。”贯力带动他跑出数步,然后单腿向前跳跃。
  “大姐,今天干活累不累呀?”哥四个恢复原来的步伐,三娟子抢先一步侧头问。
  “不累是骗人,回去不能和妈妈说,记住没?”大姐叮咛三妹。
  “还用你嘱咐,我都知道怎么说!”张二耳聪,他误认为姐姐说他,脚下略缓,扭头回了一句。他的话意味深长,他好像懂妈妈的心,体谅哥哥姐姐的用心,他心思缜密,哥哥姐姐做什么都是对的----同是为了妈妈、为了家!
  “到家再说,妈现在在家不知咋着急呢!我们来时就把桌子放好了等你俩吃饭呢。”二娟说,“我估计现在都把饭菜捡上桌了。”
  “正好我真饿了,快走。”
  “快走。”
  “快走。”大维哥几个互相催促,脚下匆忙,趟起的云烟蜿蜒至张家院内。
  “妈妈,我大哥大姐回来了。”
  张二脚踏进院里就大喊大叫。
  
  妈妈迎出来欣然道:“你们可回来了!我出来好几趟儿了。进屋洗把脸,我把饭菜刚端到桌上。”
  “到家了我才感觉有点饿。”大娟子上先跑进屋,洗完脸上炕就坐在桌旁,伸手刚要拿大饼子,又缩了回来。
  “吃吧,我今天烙的多,每人一个,就连我也有,你们该吃就吃。”妈妈跟在孩子们后面进屋,随手带好门。
  孩子们围坐在保险灯下的饭桌旁。张二滋一口汤,然后捞出白菜叶放到嘴里:“呵呵,好吃。”
  “吃饭时不要说话。”三娟子说。
  “哎哟,哎哟,妈,她掐我。”
  “别闹,吃呛了。”妈妈想问大娟子累不累,欲言又止,因为答案就一个。这次吃好的谁也没互相推让,然而孩子们似乎都偷觑她,淑云咬口饼子。
  “妈,咱家多暂能几天吃顿大饼子啊?”张二问。
  “来年就差不多了。”妈妈已经习惯这样回答,因为孩子们无数次问过同样的问题,她并不知道来年的生活是好是坏,但她能给孩子们的只是美好地期许。
  “那为啥得等到来年呢?”
  “咱家有两个人挣工分了,也就能多分点粮,钱也能多挣几十块钱,粮不够可以花钱买了。”
  “妈,我说我也下地,你说啥也不答应,我要干活就丁算三个人挣钱了,挣钱多了日子就好过点呗!咱家就不用再喝粥了。”二娟子凝望着妈妈,她做好受斥责地准备,如能为家分忧她什么都可以做。妈妈含笑说:“你岁数太小,别说生产队不收,就连你大哥你大姐也不让你下地,不是我不让,不信你问你哥你姐他俩。”
  “哥,妈说的是真的吗?”二娟子异常兴奋,妈妈允许了,哥哥姐姐肯定能答应她的要求,在这个问题她们意见统一。
  “啊,妈说的是真的。家有我和你大姐我俩干就行了,要不你这么大点下地不但人家会笑话,说这么大点就干活,我们也没话说。再说生产队的活累,倘若你累坏了可咋整啊?最主要的生产队也不能要你,你也干不动什么活呀?你就安心上学,帮家干点活就行了。”
  
  二娟子恍然,妈妈早就预料到哥哥姐姐不能答应她,多说无益,她指望不上哥哥姐姐帮她,靠自己去争取。她想了想:“我才不上学呢,我还是在家帮妈干活比较好。”她又问妈妈,“那我大姐岁数也不大她咋能去我咋不能去呢?”
  “怎么说我也比你大呀,所以我可以下地干活啦?”大娟子说,“二妹,你太小,还是好好上学,星期礼拜帮家干点活,也算为家出力啦,外面有我和大哥就足够啦!”
  “二娟子,你大姐下地妈心里够不好受的啦,你就别逼妈了?咱家实在是没一丁点办法了,要不你大姐说啥也不能下地,妈妈没能水儿只能委屈你们啦!”妈妈头扭向一边。
  “妈,你动不动就说这些。妈,你别说了,我听你的,今年不下地了,过年我下地总可以了吧?”
  “过年再说吧!”妈妈头转过来,“都瞅我干啥快吃吧,妈刚才眼睛里进个什么小东西,揉出来了。”
  “二妹,别有不念书的想法,有哥哥姐姐支持你必须上学!”大维眼里噙满泪水。
  “大哥,我刚才都说了我不念了,怎么还劝我呢?我意已决就在家帮老妈干活,这样妈也轻巧些,你俩也轻巧,再说三妹马上也上学了,咱们大家一齐努力供三妹和老弟读书。”
  “不行,念书是主要的,将来没文话能干点啥?以后种地被不住都需要知识,还是念吧?家里的活妈一个人能干过来。”
  “妈,你再劝我我就下地干活。”
  “你想气死我呀?”妈妈生气的样子说。
  “咱家的活太多了。妈,这回你缝缝补补,打袼褙毁衣服,我可以捻绳纳鞋底,你和我哥我姐他们能减轻不少活计。大姐省得白天干活晚上捻鞋纳底,大哥也不用累得睁不开眼睛扒麻,再说三娟子真能安心上学了,过年我老弟也应该上学了。”二娟子又对妹妹说,“对了,你俩可要好好念书,别辜负我们还有妈的期望,听着没有?”
  三娟子点点头,小小年纪,她心里也有压力。来自家庭的压力但她无能为力,嘴唇停滞碗边,酸溜溜的泪水掉落汤碗。
  
  妈妈为不影响孩子们吃饭的心情,只好缓下来再说:“吃吧,吃完了大维和大娟子你俩先睡,我们再干会活!”
  “我俩不累,吃完饭咱们一起干一会儿。”大维说。
  “那哪能行,累了一天了,再说明天还起早呢?”
  “不累,真不累,干点少点。”大娟子一指炕梢的那堆破衣服说,“谁给的?”
  “你老姨给的呗,衣服还挺囫囵的,我说不要,你老姨硬往我手塞。正好你三妹和你老弟她俩衣服又磨破了,给她俩毁毁穿。他俩的穿的衣服布都糟烂了一碰都坏,加上你老弟太淘了,现在不成样也没法补了,正好他俩的倒下来的衣服打袼褙。对了,你们成天干活就是过年做的那一套,都没有换洗的衣服,来年如果行的话,妈一定给你们三个再一家做一套新衣服。”
  “那我俩呢?”张二问。
  “你们小穿差一不二的就行,你哥哥姐姐大了,穿得太破人家笑话,等你俩长大了妈一定为你俩做涤卡料的衣服裤子,让你俩也高兴高兴。
  “人不大还挑吃挑穿的。“三娟子咽下涩苦的汤。
  “我说话你就接茬,我说话你就接茬?不怕掉地摔着?“张二瞟了三姐一眼。
  “我还掐你信不信?“
  “妈你看我这破三姐,老欺侮我。”
  “你俩快吃别打嘴仗了,一会你们扒麻。”
  “马上吃完,最后一口。”张二听说干活笑弯眉毛,下地就朝外面跑。
  “别上外面玩太黑了吓着。”妈妈喊道。
  “我不玩,我是抱麻秆。”不长时间,张二拎捆麻秆进屋,戳在西墙上,然后解开爻,坐在炕边抽出一根细麻秆,一纰、二纰……麻纰在小手丫上慢慢增多。脚跟磕打炕墙。
  “老弟我也来帮你扒麻。”三娟子挨着张二坐下,从麻捆里挑根最粗的,手撅几下,麻秆坚硬如木棒,眼睛带动力气运用在牙齿上,费了好大地劲将能咬裂。
  “你瞅瞅你俩,一会风一会雨的,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大娟子说。
  “大哥你捡桌子,我让我大姐教我捻绳。”二娟子把一个黑褐色,里面装满打好麻捻的小笸萝放在炕边的柱角旁,柱角上方钉子上挂着一个铁圈,中间穿过捻好的绳子,另一端是捻好的大团绳子轴子,绳轴旁散落没来得及缠上的绳子。
  “你们吃完了吗?这还有粥呢,再一人喝一碗。”妈妈望着相继下桌的孩子们说。
  “我们吃饱了。”大维收拾完桌子就出屋去了。
  “大姐你捻绳太快了都瞅不出个数了。”二娟子手拿起绳轴子边缠边学姐姐捻绳,不时的为大姐递着打好捻的麻纰。细细的麻绳在梁柁下挂的铁圈里象小黄龙穿梭游走。
  里屋门轻轻蹬开,大维又抱进一大捆麻秆。
  “太多了,抱出去点儿,要不非得儿扒到半夜不可。”妈妈揭下墙上风干的袼褙,看着那捆麻说。
  “我们几个手快,用不多长时间就会扒完。”
  “我看你们就是嘴快!扒一会你就睡吧,放那明天再扒。”
  “嗯哪。”
  “我都扒困了,歇歇手,手太麻啦。”张二对捻绳产生浓厚兴趣,爬到二姐旁边,手刚伸进笸箩,二娟子推开他手:“别乱动,动乱了可就麻烦了,捋都捋不好,快去扒麻去。”张二索性抻平腿,放上绳团,绳团像在跑道上前后翻滚。
  
  二娟子纳罕,弟弟第一次听话,瞄了一眼他,然后羡慕问:“大姐,我啥时能捻的像你这么快?”
  “用不几天,熟能生巧,捻绳也靠练。”两缕麻纰像陀螺似的在大娟子灵巧的指尖飞快转转,侧脸朝二妹笑笑,“我现在看着捻和不看都没什么太大区别。”
  “给我试试。正好帮我指导指导。”二娟子一时兴起,一脸不服输的样子把大姐拽到一旁,自己有模有样的站在炕沿边,拿过绳纰捏在指头间。
  “行,你来我看。”大娟子顺手递给二娟子麻纰。
  速度一下降了好几倍,二娟子的手不听使唤,一手上劲儿一手只得停下笨拙的绕了两圈。
  大娟子笑了,告诉说:“你得两手同时上劲,像你一个手上劲一个手停的哪像捻绳,我看倒像给绳摸脉呢!”
  “两手同时上劲儿我也不会啊?手也不听我支配呀?”二娟子咬着牙用力,绳纰好似和自己开玩笑,只在手指上打秃噜,两股麻绞在一起。
  “你这样。”大娟子手把手教。
  “有点感觉了,凡事有师傅才行,看似简单做起太难。有师傅一指点容易多了。”二娟子呢喃道。
  
  夜深了,淑云家的灯灭了,灯累了,灯和人都累了。
  张二最先进入梦乡。自己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和妹妹在院中玩,玩着玩着妹妹生气的样子朝自己走过来,一把手抓住自己的衣服说:“我也要新衣服,你脱给我,我要。”张二挣脱妹妹的手说:“这是妈妈给我做的,我也是头一回穿新衣服,你要不能要我的,让妈给你做件。”妹妹不肯,让哥哥立刻脱给她。张二商量妹妹,“等我穿两天过过瘾再脱给你穿。”妹妹又一把手紧紧地拽住他衣角,“我就要现在穿,你快脱下来给我,给我得了!”张二破开妹妹手,说:“我再穿一会,就一会就脱给你穿,你看行不行?”无论他怎样商量妹妹,妹妹黏着他要他立刻脱下来,自己就是不肯脱,紧紧地抓住不放,嘴里还大叫,“我不给你,我不给你。”
  
  “你抓着被大喊什么?你还来回晃什么呀?”张二朦胧中听见耳旁好似妈妈在问,他睁开惺忪眼睛,坐起来,手抓着被角四处寻找,“我老妹呢?我老妹呢?”
  
  “你找谁儿,刚才你做梦了吧?”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张二面颊上,他似乎完全没有醒过来,努力睁开眼屎粘在一起的睫毛,哝哝道:“我找老妹,我老妹回来了,还和我抢衣服了。”
  “哪回来,是你做梦吧?你还大喊大叫的。”妈妈的眼球发红。
  “啊,我梦见我老妹和我抢衣服!”张二揉着失望的眼睛,“就剩我自己没起来了。”
  “唉,你妹妹要是真和你抢衣服就好了,现在不知是生是死,快愁死妈了?”妈妈的泪水悄然落下。“快起来吃饭吧!”
  “我不吃了,我玩一会儿去。”张二穿鞋跑出去,在院中大声问妈妈,“我三姐上哪去啦?”二姐抱草进院告诉他“上学去了”。张二又问:“不对呀,不是夏天才收学生吗?”
  “你懂得怪多的,你三姐先上训练班。”二娟子毅然决然选择了辍学,她别无选择,一年的学杂费、书、笔、本的费用家里无力承担;基本够家里生活费用了,没油没盐,吃着白水煮兔子的菜。早晨她气得妈妈哭了好几通儿,妈妈无力说服二娟子。就这样娘俩勉强商量三娟子去学校适应一阶段。因为这一届学生收完,下一届不知几年以后的事了。
  “还是进屋吃点饭在去玩,省得饿的难受。”妈妈的话张二似乎没听见。每天有姐姐领他玩,上哪他只需跟着,今天独自一人他感到迷茫。他在院子中东张西望,蹲下身,手指在地上划圈圈,觉得太无聊,径自走出院,边走边想:“我该去哪玩呢?对了,上大姐那去,那又没车没马的,人也挺多,对,上那去看看。”
  他信步走向仓库方向,远远望见姐姐她们,当他看见旁边两个人时,他犹豫地立住脚;顺原路回去,回去太憋闷,继续走,王志刚他认识,另一个他似曾见过,从面相看是杨占山?他比杨占山年轻,他听说杨占山有个儿子叫杨六子,他判断那个细高的人就是杨六子。在他小小心里知道王家和杨家好,他遂想起杨六子会不会找他寻仇?他管不得太多,嚣闹声太吸引人了。想原地瞅一会就回去,不知不觉脚在一寸一寸往前蹭,不知不觉挪到人群旁。他昨天听说大哥在这里干活,没见到大哥,便问:“大姐,我来啦,大哥怎么没在呢?”大娟子循声看到弟弟,她颇感惊讶:“你来干啥?大哥在生产队里呢,你快回去吧!”说完她接着忙比对套绳长短。
  “我在这看一会儿就回去了。”张二绕躲王志刚和杨六子,王志刚叫住他:“这是你玩的地方?赶紧回去,这地方什么东西都有。”听似平和,冷漠的脸上犀利的眼睛里透射出冰冷的光。张二心里忌惮,如果没有姐姐她们在他会撤走。
  “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杨六子眼露寒光,勒住嗓音切齿道。
  “你客气不客气的与我啥关系?我客气就行呗。”张二顶撞他说,声音明显发抖。
  “你这小崽子还挺能对付?”杨六子逼视张二,恨不能把他吞入口中方才能解去心头愤恨,“你再和我们耍贫嘴信不信我把你掐死。”
  “嘿,嘿,你那眼睛咋瞪也没有耗子眼睛大,加点小心,别从眼眶里掉出来。”张二身体可以输他,嘴不能输他,这样想着说话也从容许多。
  “你他妈的敢跟老子这样说话,我替你家大人教训教训你。”杨六子熊熊燃烧地怒火被张二泼上一桶油,他理智尽失。王志刚相当清醒,杨六子不计后果地搬起大石,砸坏的不止是他自己的脚,况且自己因放纵他继而受牵连。王志刚把他拉到一边:“你是咋了?小孩的话你不应该发这么大火?韩玲她们都在,张大娟子和周大亮不是吃素菜地,我看你拉倒吧?干活才两天别给我添麻烦了,好不好六哥?”
  “张大娟她姐俩也不是我的个儿,急眼了我把她姐俩都削扁了。”
  “你可得了,别得瑟了,若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你不想身心受伤就听我的,今天的场合我可不敢帮你。”
  “你等哪天的,我非给他攄攄皮子。”
  “没看出来你脾气够大的了?消消气,逞强不是在这疙瘩,以后你找个背静的地方再出气吧,今天肯定不行。”
  张二歪脖冲杨六子背影偷唾一口,脚继续前挪,感觉撞到棉花似的。韩玲脚跟未稳,脚尖踢到夹板,张二及时转头伸手,笑嘻嘻道:“多亏我拉你,你才没跩,走道瞅着点呀?”韩玲被逗笑:“你讲不讲理呀?是你撞我还是我撞你?”
  “呵呵,你说对不起好了。”
  “对不起啦!”韩玲笑道,“我问你,他俩和你说啥呢?声那么小?”
  “那老秃驴的儿子小秃驴说我。”张二大着嗓门,回头看看缩脖掩口。
  “你说啥?再说一遍?”西南顺风送入杨六子耳鼓。
  张二反应灵敏,想出驴的谐音大声说:“我说我家今晚炖鱼咋了?你问也不给你吃,就馋你。”
  “熊色。”杨六子撇嘴说,“炖鱼鳞都没有,还鱼呢?我看你人儿不大倒挺能吹牛。”
  “你小脑袋瓜反应可挺快。”刘晓霞指头点在张二鼻尖笑道。
  “你来这儿我大姑知道吗?”大亮问。
  “嗯哪,我告诉我妈了。”张二谎骗说。
  “来,张二,上我这儿来帮我俩干。”沈英朝张二打个手势。
  “行啊,左右我也是闲着。”张二蹦蹦跳跳跑过来,站在沈英面前仰着小脸问,“我大哥昨天不在这干了吗?今天怎么没来呢?”
  “啊,你大哥他昨天是队里派来的,你咋知道你大哥昨天在这了呢?”
  “我会猜,一猜还就对,可别说我厉害呦?”
  “还想糊弄我,一定是你大姐说的,我只不过顺嘴问问,你吹牛的工夫大长啊。”
  “呵呵。”张二笑着说,“英姐,你是明知故哪?”
  “哟,几天不见还会说成语了,你还成了小文化人儿了,真不简单哪!”
  “嗯哪。”张二毫不谦虚地应承,又问道,“我大哥今天就不能来这了呗?”
  “来不来不一定,这没你哥就不热闹,你看你韩玲姐、晓霞姐今天话也没昨天多了,不知再想啥呢?多亏你来了,她俩才说几句话。张二,别走了。”沈英借题发挥。张二生性讨人欢心,他浑身上下长满幽默细胞,即便他一言不发,他的五官和举止会挑拨人的腋下。
  “你说啥呢,没话别逗话?”韩玲说。
  “别找收拾?我可会胳肢人的。”刘晓霞此刻的心情和韩玲不仅相同,她希望别人说又怕说,佯做生气。
  “我在和张二唠嗑,你俩算干啥的说我?”
  “你还敢说?那你俩说话刮拉上我俩纯粹是向我们挑衅?”两人趁沈英毫无防备状态下扑向她,沈英痛苦地求援道:“大亮、大娟子,快救救我呀,我快笑不行了,快呀!”大亮眼看沈英笑出两行泪,韩玲和晓霞没有作罢的意思,他和大娟子各拉一人:“拉倒吧,拉倒吧,在胳肢她一会儿,她气都喘不上来了,她知错必改,知错必改。”
  
  韩玲和晓霞扶起套堆上的沈英,为她打去身上灰尘,韩玲板紧脸:“看在大亮和大娟子的面子上暂且饶过你这一回,想必你也领教我俩的厉害啦?以后说话先考虑清楚,免受皮肉之苦。”沈英禁言,袖头粘去泪渍。
  “你们干啥呢?是跑这疯来了还是干活来了?”王志刚大声问。
  “我们就来这疯来了咋的?”韩玲声音强硬,“你还想说啥?”
  “张二你别在这了,人家刚才干的好好的,从你一来大家活都不干了,闹个不停。我告诉你,快点走吧。”王志刚把气撒在张二身上。
  “跑这打哪国搅混?赶紧滚。”杨六子气势汹汹的薅住张二的脖子领子拉拽,张二勒得快透不过气,左手抠住杨六子的手,腾出另一只手乱抓乱打。杨六子头后仰,手稍有松懈,张二刚好透过一点气息:“快松手,我喘不上气了,快松开呀?快勒死我了,快松开呀……”
  大娟子发疯似的冲过来,十指向杨六子面颊抓来。杨六子心被仇恨催化,欲罢不能,狠狠地拽倒张二,冷风扑面,慌忙松手后撤,闪躲一边,余怒未消:“你他妈欺侮到我爹头上了,这次我让你姐俩认识一下你杨姥爷。”他气势汹汹的一脚踩向张二胸部,张二就地打滚躲开。
  大娟子手走空,因用力过大,蹿出两步,旋踵抬肘手又到杨六子面前:“你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真看我家没人了?今天我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杨六子上身后仰,躲过大娟子手掌,迅捷地伸右手抓住大娟子的胳膊,左手扣住她手腕,咬唇运力要拧,说道:“我把你胳膊拧折,叫你挠人?”
  大亮率先出手,抡拳砸向杨六子的头。沈英抬右手擎住,左手猛推:“你就别添乱了,你怕事小是咋的?有话好好说,和他这种人犯不上动手。”
  韩玲和刘晓霞不敢怠慢,一个拽大娟子一个扶张二。
  张二不但没哭反而坐在地上大骂不止:“你们老杨家没有好作,没有好人,提儿了个绿豆眼睛就知道欺侮人,我抱你家孩子下苦井了你打我?这回我还不起来了,上你家炕头养伤去。”顺势往地上一躺。
  王志刚扯住杨六子袖口箴言道:“你这是干啥呢?我告诉你要压住五火,怎么不听我话了呢?”
  
  和张家姐弟打架,凭空杀出个周大亮,杨六子毫无惧色,虎视眈眈瞪视周大亮,然后大骂张二:“小王八羔子,你敢骂我。我今天非给你个眼罩戴戴。”不容分说挣脱王志刚的手,飞起脚踢向张二面门。韩玲和刘晓霞见事态严重,合力推倒杨六子,并且按住他,沈英拉张二闪开也来帮忙,杨六子被三人仰面朝天按得动弹不得,杀猪般嘶吼:“快松开我,我非治治他,快松开我……”
  张二凑过来,照杨六子唾弃道:“小秃驴,以后别乱叫唤,呸!什么东西?我心情好,不想对驴说话,我走啦。”说完直起身扬长而去。
  
  三人见张二走远才松开杨六子。杨六子一骨碌坐起:“小嵬子找死,你跑到家我就不敢打你啦。”起身像弹簧似的跑出一步然后退后一步。王志刚死死扯他后衣襟:“你还没完没了了呢?”
  “不行,不能这么算了,我不能白挨吐,不然我咽不下这口气。”杨六子不依不饶。王志刚冷颜,他认真思考过;他人看来,仅凭杨六子他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胆量,而唆使他的人恰恰是自己。他刚说刘晓霞她们,杨六子却不给自己长脸,率先又闹起来,让他在她们面前作何解释?手指着杨六子呵斥道:“你想不想干活了?不想干赶紧回家。”王志刚又朝大家说,“行了,快干活,一会让领导看见就麻烦了。”
  “你等着。”杨六子手指大娟子。
  “我等着呢,你还能把我吃喽哇?”大娟子更不示弱。
  “和吃差不多,我非嚼他不可!”杨六子被一个小孩当众羞辱甚是难看,父子双双败给张二,他难以平复心中怒火。本想打张家姐弟,王志刚从中作梗,只得寻找合适机会雪恨。
  “行了,别跟他这不懂人味的东西说话。”韩玲一拽大娟子的手说,“咱们上旁边干活去。”
  
  杨六子手不闲着嘴也不闲着,满腹怨言:“你这真不够意思,你忘了我昨天是咋帮你的,你瞅你刚才向着他们说话还和我大呼小叫的,不知道你到底是咋想的?我心口到现在还窝着一口恶气。”
  王志刚解释说:“我不是不想帮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眼看着你被人欺负坐视不管呐?打铁也要看火候啊?”
  杨六子暗气暗憋,不冷不热地说:“那,那你说的好听,可你就是看她们把我按倒,你怎么都不管呢?”
  “你想啊,他们人多,咱俩人少,没看他们几个是一伙的,我看她们都急了。我刚才是看着张大娟和周大亮呢,要不他俩一起上你还能有好果子吃吗?对了,有句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有功夫碰上堵到旯旮胡同的时候再作实的揍张二一顿多解嘎嘎,我不知你是咋想的,给你出主意你也不听,净想找亏吃,你刚才听我的,哪有这么回事。”
  杨六子一副狼狈相,觉得王志刚说得在理,边打扫身上的尘土边说:“也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个仇我一定还回来。刚哥,我刚才是一时糊涂错怪你了,你千万别怪付我。”他殊不知王志刚此刻在想:我能因为你得罪大家,说不定韩玲还得和我翻脸,我用话安慰你就够意思了。
  
  大娟子在大家的解劝下气也小了,手还在哆嗦:“这杨六子多王八犊子,这么点小孩懂啥,他还连打带骂的下手贼狠,真往死里勒。今天算他便宜,要不,我让他脸上没有一块好地方,挠他满脸开花。”
  “大娟子,不要气成这样,咱们也没吃着亏,刚才我们仨个按他的意思就是想让张二占点便宜,有我们在,以后他再得瑟也得好好寻思寻思。”韩玲劝道。
  “没看出来大娟子挠人时手和干活一样快,要不是杨六子躲的快,恐怕手指盖上都是那小子脸上的肉皮。”刘晓霞说着还学大娟子刚才挠杨六子的动作。
  沈英说:“可把我累够戗,我死死地拽住像老虎发威似的大亮,要不事情要闹大。”
  “管说我生气,我姑家的孩子,我姑都舍不得碰一手指头,他说给打就给打,我看他净挑面的捏咕。”大亮喘着粗气,调整下气息接着说,“不像我大姑父在,他碰两下就碰两下,我也不生这么大气。我姑父都没了,这孩子够可怜的了,他不但不同情反而真给揍,沈英若不拉住我,哼……”他的话没有说完,大家也知道大亮下话要说啥。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韩玲说,“今天王志刚算尖乎的,如果他要帮杨六子,仓库院内立马变成战场。”
  “大娟子今天这事你回去一定不能和你家我姨说,不然她又该上一赶儿火了,你家刚刚消停几天,她老人家可不能再生气了。”晓霞嘱咐道。
  沈英问:“大娟子,那张二回去自己能不能说走嘴了?”
  大娟子不能确定:“不能吧。”又说,“谢谢韩玲姐,晓霞姐,沈英姐。今天也得儿回你们了,要不然我也挨打了,没看那杨六子像只恶狼似的。”
  “他敢!他长几个脑袋。”大亮眼睛一瞪,“如果我大妹吃大亏的话,我决定和他真拼命。”
  “说的是这个意思,咱们没吃着亏,还略占上风”韩玲说。
  “行了,也别生气了。”刘晓霞说,“他仗着王志刚给他撑腰吗,都快得瑟圆台了。今后知道他是啥人,少理他,拿臭狗屎臭他。”
  “你瞅杨六子贼眉鼠眼的就不带好样。”沈英说,“他看见王志刚那出,赶似见他爹了,照我看比见他爹都要亲,摇头尾巴晃的。”
  “咱们别讨论这事啦,还是抓点紧干吧。”大亮说,“不然韩玲姐在她爹面前不好交代。”
  韩玲说:“耽误点就耽误点吧,别说不能问我,就是问我,我也能应付得来。”
  
  张二脚下生风一口气跑到家,手拄膝盖气喘吁吁。
  “你咋了?”二娟子口中叼着麻捻,腾出手打开。
  “没,没,没咋的。”
  “是不是和谁家孩子打起来了?滚了一身土。”妈妈停下手中剪刀,看一眼儿子问。
  “指定是和人打架了,看人家把你撵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和人家玩就好好玩,总打仗还谁和你玩?”二娟子说。
  “咋回事跟妈说?”妈妈招呼张二上炕,叫他脱去外衣。
  “我是,我是和那杨六子。”
  “啥呀?杨六子要打你呀?”
  “嗯。”
  “不行,我去找他算账。”
  妈妈叫住二娟子,说:“你不问青红皂白去找人家,回来得了,指定是你老弟招惹人家了。”
  “看我老弟身上的土都不用问了,他把我老弟按倒打的,老弟我看你哪儿被打坏了。”
  “到底是咋回事说说?”妈妈接过张家递过来的衣服。
  没有衣领遮挡,张二脖颈像被套上红圈,二娟子撇下麻绳:“看看这杨六子多不是物,不行我找他说道说道。”几步跨出屋,妈妈厉声唤她进屋:“你可拉倒吧!你老弟的话也学得不一定完全,再说他也没吃着亏,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你去了,说嘲了的话,就是干仗,他打你你哥姐不容,你打他他能让咱家过消停日子吗?你哥姐在队里能找到好处吗,人家大大小小也是官儿,又和领导有关系。哎,咱们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别打不着黄皮子惹一腚骚。”
  “瞧我老弟的脖子勒得血印了,我去给他脖子也勒一下,看他啥滋味?”
  “你可让妈省点心吧!算妈求你了,就算杨六子打你弟弟两下能咋地?他也长不出一块肉,咱也掉不了一块肉,你可别再惹豁子了,噢!”
  “哼。”
  “你把你弟弟的衣服上外面抖抖土,照样子给他裁衣服。”
  “啊。”二娟子接过来,推门出屋。
  “妈,我玩去了。”张二坐到炕边等待妈妈的许可。
  “都是你闯的祸,在家待一会多好。玩可玩,就在房前屋后玩,别走远了,再有这回我非把你屁股打肿不可。”
  “啊,我记住了。”张二待二姐进屋他才出去。妈妈接过衣服对折,然后铺在炕上把褶皱摩平,叹道,“小人儿不大净让人操心。啥去能让人省心哪?”
  “是人家找茬,你还怨我老弟呀?”
  “净像着你老弟说话,如果在家老实待着人家能来家打他呀?你老弟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是哪句话不对伤了人家,所以才薅了他一下,哪也没拽坏。”
  “不向自己儿子说话,反倒替人家说话?”
  “我不和你说了,净气我。”
  “我可不敢气你老人家,我说的是事实啊!”
  “什么实不实的,刚才要是这么懂事就好了,省得让我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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