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孙其远铤而走险 陈玉栋喜上加喜
作品名称:飞雁滩(小说) 作者:苍茫黄河口 发布时间:2017-12-25 13:37:14 字数:8907
输红了眼的孙其远愣愣怔怔地站了起来,他一把拖过端坐在黑哥腿上的那个妖艳女人说道:“黑哥,再玩一把咋样?”
“可以,钱呢?”黑哥得意洋洋地说。
“用她顶怎么样?”
“她?哈哈哈……”黑哥笑了起来,“其远,你不是输糊涂了吧?她现在不就是我的吗?我相信老弟你没那么健忘吧,上次你赢了我钱的时候,你不就亲自把她送给了我吗。还别说,你小子还真有眼力,这娘们的功夫太厉害了,在炕上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现在她仍然是你的,但就她这么个千人骑万人跨的破鞋能顶多少钱?你若愿要,现在我立马就把她还给你。”黑哥说着突然一把把被孙其远拽着的女人拖了过来。“你自己说吧,你是愿意跟着我还是愿意跟着他?要不你再到他那里去让他享用几天?哈哈哈……”黑哥说完,又把女人推到了孙其远的身边。
“好啊,黑哥,想不到你真够绝情的。你让我帮着你把其远赢了,见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想把我给甩了,我算看明白了,你们这帮臭男人压根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女人杏眼圆翻,一副撒泼的样子。
“还真叫你给说对了,我们就不是些好男人。好男人谁玩这个东西?好男人谁和你这样一个婊子鬼混在一起?告诉你,我这叫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该上哪里去就上哪里去吧,再在我的眼前转悠,当心我把你给活埋了!”
“其远,我——”女人抓起了孙其远的手。
“去你的吧,害人精!”孙其远一甩手将女人甩出好远,然后,他冲着正得意洋洋的黑哥说,“黑哥,既然这样,咱们后会有期!”孙其远说完转身走了出去,怒气冲冲地将屋门使劲一摔。哐当一声,屋门在他身后剧烈地震颤起来。
女人随后也被黑哥推出了屋门,任她怎样叫喊,站在屋内的黑哥只是悠闲地抽着烟,并没有丝毫要去开门的意思。“小娘们,想来耍我,你还嫩点!”……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独自一人在平安镇一家饭馆内喝得有点多了的孙其远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儿子,而且越想就越想看到儿子。于是,他身不由己般地晃晃荡荡地朝着昔日家的方向走去。
明亮的电灯光下,丁秋艳和雷兆海数着一天来赶集卖花所挣的钱。
“兆海,你看咱俩的事啥时候办?”丁秋艳火辣辣地望着雷兆海问。
“随你。”雷兆海抬起了头,当四只目光相遇时,他又赶紧将头低了下去。“秋艳,说实在的,我总觉得咱俩有点……”
“咋,你是不是觉得不合适?”秋艳笑着说。
“就是,就是,毕竟我比你大好几岁。”雷兆海怯懦地说道。
“你那点小心眼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放心,我丁秋艳不是那想三想四的人。为做生意,跟客户多笑笑吃不了亏,也出不了格。我找你,主要就是图你这个人实在、能干,知道心疼人。至于岁数大小,我倒没多考虑。咱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是个啥样的人你应该看的出来。”
“我——”雷兆海一时语塞了。
就在此时,屋门被哐当一声踢开了,满嘴喷着酒气的孙其远晃晃荡荡地闯了进来。当他发现坐在椅子上的雷兆海后讪笑着说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搅了你俩的好事。”
“孙其远,你来干啥?滚出去。我俩爱咋样咋样,没你的事,你也管不着!”丁秋艳一下从炕上站了起来,麻利地跳了下来。
雷兆海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哟,咋这么多钱啊?”孙其远突然间看到了炕上摆着的钱惊讶地说。
“钱多了,那是我们用血汗换来的。咋,你眼热了?”丁秋艳鄙夷地看着孙其远。
“我眼热那个干啥。钱这东西,我这辈子见得太多了,也花得太多了。我说你别这样好不好,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咱俩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你总不至于这么不尽情理这么绝情吧?”孙其远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走,你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丁秋艳冲了上来拖起孙其远的胳膊就往外拽。
“放心,我会走的。不过,我得看看我儿子,我想我儿子了。”孙其远使劲地把着椅子不放手。
“你还有脸说要看儿子?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赶紧给我从这里滚出去。”丁秋艳怒目而视着孙其远说道。
“难道我来看看自己的儿子也不行?”孙其远站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向炕边走来。
“就你这个样,你有啥资格看孩子?”丁秋艳冲了过去,用身体挡住了孙其远。
“我是他爹,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看他。怎么着,有了新欢就忘了旧情了?”
“你放屁,我没你那么下流。”
孙其远不再说话,他猛地一下把秋艳扒拉到一边,直朝着炕上睡觉的孩子扑了过去。
雷兆海呼地一下站了起来:“孙其远,你给我住手!”
“哟呵——”孙其远转过了身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雷兆海说,“要是我没说错的话,你还没成为他后爹吧。这亲爹看亲儿子用的着你来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今天这个闲事我还就管定了!”雷兆海一把将孙其远拖出了好远。
“咋着,你想动手?”孙其远凑了上来。
此刻,一直躺在炕上的孩子一骨碌爬了起来,迅速地穿上棉袄棉裤从炕上蹦了下来。
“孩子,过来,让爸爸稀罕稀罕。”孙其远说着伸出手就去抓小虎。然而机灵的小虎一扭身躲开了孙其远,一把拽开屋门,趿拉着鞋子就跑了出去。
“他妈的,孩子都让你教坏了,连他亲爹都不认了。”孙其远气呼呼地骂道,“都是你们这对狗男女干的好事。”
“你最好把嘴巴放干净点,要不别怨我对你不客气。”雷兆海攥着拳头说。
“滚一边去,这里还没你说话的份。”孙其远用手扒拉了一下雷兆海,“这么晚了,这吵吵闹闹的耽误了你们的好事不说,让别人听到了还认为我是在捉奸呢!是不是?”
“放你娘的屁!你个不要脸的畜生!”正在此时,屋门被重重地推了开来,孙其远的父亲在小虎的带领下闯了进来。
“爹——”孙其远怯怯地叫道。
“别叫我爹,我叫你爹才对。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养了你这么个畜生。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了,打了你妈了个蛋的离婚。离了你就离了吧,还再到这里来瞎胡闹。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还像个人吗?秋艳一个人带着孩子整天泼死泼活地干,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孩子,为了咱这个家啊!你、你这么做,对得住孩子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孙老汉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我告诉你,只要你爹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休想再踏进这个门槛。”
“爹,你喝点水。”丁秋艳将孙老汉搀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趁着这个工夫,孙其远逃也似地离开了丁秋艳的家。
孙其远的父亲走后,丁秋艳和雷兆海啦了好长时间的话。二人商定,等过完年他们就举行婚礼。
夜幕掩盖的田野里,凉爽的风使喝了酒的孙其远清醒了不少。他默默地瞅着家的方向,泪流成河。
过了很久,孙其远从兜中掏出盒烟慢慢地抖出一支点上,心里默默地说:“行了,火候到了。”烟抽完,孙其远站了起来,冲着家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爹——
娘——
秋艳——
儿子啊——
我对不住你们,你们就权当我死了吧!”
第二天,来到飞雁滩后的孙其远径直走进了赵德胜的办公室。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孙其远定定地看着赵德胜说。
“商量事?啥事啊,说说看。”赵德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从今以后,我开的车拉出去的油所卖的钱,咱俩二一添作五——平分!”
“啥?你没吃错药吧?”赵德胜闻言跳了起来,唰地一下从老板桌下面抽出了一把大砍刀,“实话告诉你,打我出道以来,还没有人敢跟我这样说话。”
“那是你没早碰上我。要是早碰上我,早就这样了!”孙其远说着抬起一只脚踩在了椅子上。
“你信不信我现在敢一刀劈了你?”赵德胜恶狠狠地说道。
“信,简直是太信了!没有你赵德胜做不出来的。”孙其远并不着急,他慢慢地点起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再慢慢地把烟雾吐了出来。“但我又不信,劈了我对你有啥好处?你就不怕你的老婆孩子跟着你受牵连?我现在可是无家一身轻的光棍汉,你信不信我敢把你的事报告给公安局?”
“他娘的,你找死!”赵德胜说着轮起了刀。
“你不敢砍我的。”孙其远定定地看着赵德胜说,“来你这里之前,我已经跟人说好了,要是三天之内见不着我的面,那人就去报警,说你不但偷盗油田输送管线里的原油,而且还杀了我。”
赵德胜啪地一下将刀砍在了桌子角上,顿时,一个三角形的桌子角齐刷刷地飞了出去。“一九分,你一我九。”
“不行,就五五分。”
“你想都别想,就算我现在不干了,我也不可能和你五五分。”
“不干了?笑话!不干了公安上也得定你个盗窃罪。算了,还是我让一步吧,三七分。”
“其远,我不明白你一个光棍汉要那么多钱干啥?”赵德胜压住火气问道。
“嗨,这年月,谁跟钱有仇啊,当然是越多越好。”
“算老子瞎了眼用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我算看清楚了,你和你哥真是一个亲爹亲娘生养的,就没一个好东西。这事就这么定了,二八,你二我八!”
“好,二八就二八。从今以后,我孙其远这条命就和你绑到一块了!”
李子喜的老婆是在第二天的上午才收到李子喜被公安局治安拘留七天的通知的。这天下午,李子喜的老婆简单地收拾上了几件衣服、带上了几百元钱后,在纪二虎的陪同下来到了拘留所进行探望,并把他们商量的结婚的事情告诉了李子喜。原考虑李子喜听说后一定会竭力反对,没想到这一次他竟非常痛快地一口答应下来。他说他现在在里边非常着急,一些行动自由又受到限制,没法操办结婚时所用的东西,让他们在这段时间之内尽快操办齐备。末了,李子喜问纪二虎准备了多少钱,当他老婆把纪二虎昨天晚上给了她5万元钱的消息告诉他时,他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老婆和纪二虎见他如此表情,心里才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好不容易盼到七天的期限一到,李子喜如释负重地喘了口松缓气,然后搭上了一辆去飞雁滩的油田运输车回到了飞雁滩。当人们笑着问他这段时间干啥去了时,他一口咬定是走亲戚去了。人们便取笑他说你家的亲戚真牛,竟然开着拘留所,看来飞雁滩的大雁你是吃定了。诸如此类的话李子喜听了不少,但他却一改往日的脾气,竟然一句嘴也不回。末了还笑着对人们说他家的两个闺女都定在腊月初八这天同时出嫁。直到此时,人们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不还嘴的原因了,他是怕他一还嘴,到时候人们不给他随礼钱了。
腊月初八这天,罗家村热闹非凡。
一大清早,李子喜家房顶上的高音喇叭就响了起来。吕剧、通俗歌曲、管弦乐来回轮流播放,直把个乡村清冷的冬日渲染得红红火火。八点整,纪二虎的迎亲队伍便来到了李子喜的家门前,不一会,赵大海的迎亲车队也到达了。前边是辆白色的130汽车,后边是辆白色的的士头汽车,中间是两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与赵大海的迎亲车队不同的是,纪二虎的六辆车一律都是枣红色的桑塔纳轿车。一时间,街道上停满了披红挂彩的车辆。罗家村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赶来看热闹。
“五大爷,人家结婚你走那么急干啥?”一个小伙子叫住了正准备赶到玉栋老汉家的何五叔,“你老见多识广,你给说说这些车还有啥讲究不成?”
“哼,臭小子,连这都不懂,怪不得还没找上媳妇。”何五叔停住了脚步,指着赵大海的那一溜迎亲车说,“看到了吧,前后都是白车,叫做白头偕老。而那六辆红的,则叫祖国山河一片红。懂了吧?真是!臭小子,想出我的洋相,老子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长,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这红白喜事上的事,没有啥是我老人家不懂得的。”
问事的小伙子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不再作声了。
何五叔倒背起手喜恣恣地一撅一撅地走了。
李子喜的房屋内,李春正搂着母亲在一抽一抽地哭泣,而李夏则穿着一身艳丽的婚妆正抱着添乐在照镜子。“添乐,姐姐漂亮不漂亮?”添乐咧着小嘴笑了起来。见李春哭个不止,李夏忍不住地说:“姐,大喜的日子你是哭啥?”
“你姐姐是舍不得我,谁像你,没心没肺的。”李夏的母亲将怀里的李春推了起来,“好孩子,听话,别哭了,再哭就肿了眼不好看了。”
“矫情!”李夏冲着姐姐说道,“添乐,给二姐挡轿门算了。在车内姐姐陪你玩好吗?”
“不。”添乐说着便挣着身子往李春那里挣。
添乐的话使李春破涕为笑了,她站起身接过添乐,在他那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女婿席时间短得很,只是一个象征性地照应而已。席间,赵大海把掰开的半个馍馍悄悄地装进了衣服口袋,这是临上车时他的一个亲戚告诉他的,说这样的馍馍小孩子们吃了可以长命百岁。纪二虎则在放下筷子的工夫,将自己用的那双筷子装进了自己的西服里。就在喜宴即将结束的时候,一直坐在席首默不作声的李子喜开了腔:“二虎,把筷子给我拿出来。你小子别和我玩这一套!”
“这——”纪二虎一时不知咋样做才好了。
“拿出来吧,我都看到了。虽说这阴阳不一定灵验,但我不想让你添乐弟弟绝后,要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李子喜说着走了过去,将一个馒头塞进了纪二虎的手里,“来,把这个装上,吉利。把筷子给我拿出来。”
“看着这小伙子挺憨的,还知道偷他老丈人家的筷子。看样是盼着结婚以后生小子。呵呵呵……”
“他老丈人是啥人,哪能让他赚了便宜去。”
“就是,这家伙也挺不够意思,人家老李家就这么一棵独苗苗,以后还指望传宗接代呢,哪能让他坏了好事。”
此刻的纪二虎脸腾地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在人们的说笑声中,他顺从地掏出筷子放到了桌子上,将李子喜递过来的馒头塞进了崭新的西服里。
陈玉栋老汉的家里,挤满了前来贺喜的人。此刻的玉栋老汉,身穿一身罗胜双和他媳妇特意从城里给他量体定做的笔挺的藏青色的中山装,脚着一双锃亮的黑皮鞋,忙前忙后地给前来贺喜的人们支分着香烟和喜糖,他那刚刚刮净的黑里透红的胖大脸庞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幸福和满足。头发刚理,非常整齐,黑亮黑亮的,高大富态的身躯给人一种退休老干部的感觉。胜利娘今天也打扮了起来,两个儿媳妇精心地给婆婆把头梳理得一丝不乱,外边是一件大兰买的藕荷色的唐装棉袄,里边穿着一件二儿媳妇买的通红的毛衣。一通喜庆的音乐声后,两位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由何五叔主持着郑重地拜了天地。
“来,来,来,胜利啊,你两口子和胜双两口子都带着孩子过来给你爹娘磕个头。从今往后,你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这改口的事就不用我再说了吧。”何五叔高兴地指挥着。
罗胜利和罗胜双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赶紧带着媳妇和孩子排成一排恭恭敬敬地给二位老人跪了下去。
“爹——”
“娘——”
“爷爷——,奶奶——”
见此情景,陈玉栋老汉的眼里顿时噙满了泪花。他用手抹了把眼,赶紧走了过去一手一个地搀扶起了胜利和胜双弟兄俩:“孩子啊,快起来吧。”
“胜利啊,你弟兄两个做得对啊!要我说,这满村子的年轻人里边,就数你弟兄两个孝顺。孩子啊,你爹娘他们这辈子都不容易,该让他们过点好日子享享福了。唉,我看着都从心里边往外高兴啊!”何五叔说着竟也情不自禁地擦了擦眼。“老少爷们们,咱们都走吧,他们一家凑到一起不容易,就让他们开开心心、热热闹闹地吃顿团圆饭吧。”
“五叔,你是不是眼热了?改天我们也费费心给你老找个老伴咋样?哈哈哈……”一个看热闹的小伙子说道。
“臭小子,敢拿你五叔开涮!就怕你他娘的没那个孝心。”何五叔说完,朝着玉栋老汉和胜利娘拱拱手走了。
贺喜的人们笑了起来。
就在玉栋老汉一家人准备回屋里的时候,双喜的媳妇凤英骑着自行车带着孩子来到了院子里。
“爹——”车子还未停稳,双喜那早已改嫁的媳妇便喊道。
“爷爷——”从自行车后坐子上蹦下来的小瑞叫喊着快步向玉栋老汉扑去。
“哟,你们咋来了?”玉栋老汉惊喜地问道。
“爹,要不是昨天晚上碰巧碰上了何五叔,我也不知道今天是你和我大娘大喜的日子。”凤英边说边解着捆在自行车一边的一个大包袱,“爹,时间太紧了,我也没准备别的,这是我连夜给你和大娘做的两床新被子,就算我的一点心意吧。”
“凤英啊,你能来,我和你爹比啥都高兴。快进屋说话,外边冷。”胜利娘攥着凤英的手说道。
大兰和胜双媳妇赶紧将两床被子抱了过去。
睹物思人。凤英环顾了一下这个昔日里她生活了将近十年现在被打扫修葺得整洁一新的小院落,泪水很快模糊了视线。她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了,边用围巾擦着眼边走进了屋里。
在热闹的说话声中,大兰和胜双的媳妇将早就准备好的饭菜摆到了桌子上。
“爹,有个想法我不知当说不当说。”凤英抬起泪眼看着玉栋老汉。
“凤英啊,既然你还叫我爹,这里就还是你的家,当着你大娘的面,有啥话你就敞开了说吧。”玉栋老汉说道。
“爹,你老人家从今以后有我大娘和胜利哥他们一大家子人家照顾着,我就彻底地放心了。虽然双喜早走了,但咱爷俩的感情却始终变不了。我想让你和我大娘认我做个闺女,你看行吗?”凤英说完,用期待的眼神逐一看了看在场的每一个人。
大兰和胜双的媳妇愣在了那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婆婆。
“孩子,我答应你。这可是个好事,我这辈子就生了两个儿子,还没有个闺女呢,能有你这么好的一个闺女,那也是我的福气。”胜利娘说着一下攥起了凤英的手,“你们说是不是啊?”
“太好了!”罗胜利高兴地说道,“共同伺候好老人,让老人过得舒心,是咱们做儿女的应尽的责任。凤英啊,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啥时想来你就来,有啥难处你就跟我们说。”
凤英感激地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今天是咱们这个家大团圆的日子。我提议,咱们一家人好好地庆祝庆祝。”罗胜双赶紧招呼道,“来,来,都坐,都坐。”
蓦地,罗胜利想起了一件事。他对端坐在主座上的玉栋老汉说:“爹,你出来一下。”
玉栋老汉赶紧跟着罗胜利来到了院子里。
“爹,你给小瑞准备的钱呢?”
“在你娘那里。”玉栋老汉说,“现在说那个干啥?”
“爹,现在正是说的时候。刚才凤英都叫娘了,现在不给还等到啥时候?”
“也是。”玉栋老汉说完走进屋里附在胜利娘的耳朵上说,“胜利让把给小瑞攒的钱现在给他。”
胜利娘闻言站了起来走进了里间屋里。不一会,她拿着一个用手绢包得鼓鼓囊囊的包走了出来。“凤英啊,你既然认我当娘了,那有件事娘得跟你说说。”
“娘,啥事?你说就行。”凤英爽快地说。
“孩子啊,这是你爹去飞雁滩以来辛辛苦苦攒的钱,一共两万六千元。我们早就商量好了,准备找个合适的时候给你。”
“娘,我要我爹的钱干啥?我现在找的这个人对我和孩子都很好,拿着小瑞就跟自己亲生的一样。再说我也不缺钱,他也能挣钱。”凤英着急地说道。
“这个钱是给孩子将来上学用的,也是他爷爷的一片心啊。”胜利娘说。
“其实,我哪有本事攒下这么多钱,还不都是你哥和嫂子给我的。你娘给你,你就拿着吧。”玉栋老汉说着禁不住鼻子一酸,眼眶里顿时噙满了泪水。
“爹,我是绝对不能要这个钱的。”凤英仍然坚决地推辞。
“凤英,既然爹娘都说了,你就别再让他们着急了,赶紧接着吧。”罗胜利在一旁催促道。
大兰默默地走了过去,从婆婆手里接过了钱装进了凤英的衣服兜里。
此时的凤英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在大兰的怀里哭了起来。
院子里,罗朋正带着罗友和小瑞玩得正欢。那被孩子们不时点燃的爆竹声和着喜庆的音乐声将整个院子闹得热火朝天。
恰在此时,一阵突突突的摩托车声由远而近。不一会,董平骑着一辆二轮摩托车带着一个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人驶进了院子里。还没等停稳车,董平就喊了起来:“胜利哥,我从镇上请了一个照相的师傅,来给你们照张全家福。”
听到喊声,罗胜利赶紧迎了出来,见是董平,真有点喜出望外。“小平啊,好久不见你了。”说着,两双大手便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胜利哥,这么长时间见不着你,我还真有些想你了。说实在的哥,每当办公室里清闲下来的时候,我还真有点留恋咱兄弟二人在一起时的情景。”董平摇晃着罗胜利的手说。
“是啊,日子过的真快,一转眼又是好几个月了。好了,今天咱不说这个了。等有空了,咱弟兄两个好好地啦啦。”罗胜利抽出一只手来在董平的手上使劲地拍了拍。
“胜利哥,你等着瞧吧,孙其久在台上的日子不会太久了。”董平一字一句地说道。
“为啥?”罗胜利不解地问道。
“他做的啥事能瞒得过我去,别忘了我是干啥的。”
“这——”罗胜利似乎不认识般地上下打量着这个曾经和他在一起办公、年龄刚刚29岁的董平,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
这期间,照相师已指挥着一大家人围着玉栋老汉和胜利娘渐次坐好,待罗胜利加入进来后,一张喜气洋洋的全家福瞬间便定格在了这样一个十分有纪念意义的特殊的日子里。
“大爷,我再专门给你们两位老人照张像?”照相师笑着问。
“好,好。照吧,照吧,是该照张像!”玉栋老汉看了看胜利娘后笑着说道。
罗胜利看着端坐在一起的玉栋老汉和自己的母亲那开开心心的样子,欢欣的泪水刹那间模糊了视线。
夜晚,当贺喜的人们和儿女们都走了之后,玉栋老汉看着整洁一新的房屋和满屋子里的新家具以及窗户上、正堂上帖着的通红的喜字,禁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你看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快烫烫脚解解乏吧。”胜利娘将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脚水放在了玉栋老汉的脚下嗔怨地说道。
“唉,我是高兴的,想不到我一个孤苦伶仃的糟老头子到头来还有这一天。”玉栋老汉说着一下将胜利娘的手紧紧地攥在了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里边,一股暖流顿时传遍了他的全身。
“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只要你身子骨好好的就行。”胜利娘边说边笑看着玉栋老汉,“快脱了袜子洗洗,要不水就不热了。”
“哎。”玉栋老汉顺从地脱去了袜子,开始洗脚。“我洗完了你也洗洗,这烫烫脚就是舒服。”
“行。”胜利娘坐在对面看着玉栋老汉说,“我看着你打入冬以后又胖了不少。”
“可不是咋的,你看我的肚子都鼓起来了。”玉栋老汉笑了起来,“人家都说有钱难买老来瘦,可我这浑身的肉却压不住地长。”
“要我说还是胖点好看,壮家门。”胜利娘笑了。
“哈哈哈哈,”玉栋老汉爽朗地笑了起来,“还是你说得对啊,咱们是该将息好自己的身子骨,不光是为咱自己,也好让胜利他们少替咱操点心。何老头说得好,这满村子里的年轻人里边,就数胜利、胜双最孝顺了。你这两个儿媳妇也好,你看把我打扮的,这浑身上下没有一件旧的。”
“从今以后,她们也是你的儿媳妇了。看把你高兴的!”
“我能不高兴吗?老来能摊上这么两个好儿子,我知足了!”
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在这温馨的夜晚悄无声息地飘落了下来。转眼之间,大地上已是一片洁白了。
夜已经很深了,偶尔有狗的叫声响起,更增添了冬夜的静谧与温馨。
屋内,两位老人尽管忙碌了一整天,但此时此刻他们却一丝睡意也没有,以往那些充满酸甜苦辣的日子就在他们的说话声中慢慢地回放着。
是啊,风是秋后爽,月是十六圆,花是老来俏,瓜是苦后甜。人只有到了这个年纪,才真正体会到了生活究竟是个啥滋味。
火炕是那样的温热,脚尖所到之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崭新的被褥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味道,仔细一闻,新鲜棉花的气息是那样的浓烈香甜。没有年轻人的海誓山盟,更没有年轻人的卿卿我我,有的只是彼此的关心和照顾,有的只是一种贴心贴肝般的知冷疼热,两颗饱经沧桑的心灵就在这漫无边际的交谈中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一声响亮的鸡叫划破了夜空,仿佛在向沉睡中的人们宣告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窗户上渐渐发白了。然而雪仍在不急不缓地下着、下着,并没有一丝要起风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