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第53章

　　
　　杜晓晨和荣光写给文副市长的信，无疑是在向文帅宣战，这一点文帅跟他的手下已经达成了共识。怎能坐以待毙？市公安局洪河副局长立即向文副市长献策：“事不宜迟，必须得尽早抓到杜晓晨和荣光，否则……”洪河点到为止。对于两个智商不低、精明过人的对手，文帅几天来一直在琢磨着。他仇视杜晓晨，但是更仇视荣光，再怎么着他也没有想到，看上去长相文弱手无缚鸡之力、平时见了他像孙子一般乖巧的荣副总经理，竟然出乎他的意料，跟杜正的女儿合谋演了一回双簧。遭了骗气得文副市长心肺都要炸了，经过跟洪河一番密谋，假借荣光拐卖妇女杜晓晨的罪名，他应允了洪河，让洪副局长即可挑选手下得力干将亲自带着奔赴南方去抓捕杜晓晨和荣光。从荣光的辞职以及去南方，文帅推断他和杜晓晨肯定去投奔天上人间娱乐城的幕后老板欧阳劲风去了，所以他不忘叮嘱洪河，到南方后一定得把欧阳劲风盯紧了。欧阳劲风据说在南方商界威望非同一般，这样一来可不像在远离南方位于西北的清水市，他可以耍横将欧阳劲风玩于掌上。他在清水市有势力，不排除欧阳劲风在南方也有势力。强龙难压地头蛇。文帅再怎么恃权纵恶，到了南方的地面上，可就由不得他了，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抓捕荣光和杜晓晨的理由实在是牵强得很，不过“莫须有”而已。做贼者总是心虚，文帅可是尝到了忧愁的滋味了。
　　尽管文帅封堵消息泄露，但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即便文帅再能神算也绝对算不出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副队长穆善果也会出卖他，在被洪副局长选中赴南方抓捕荣光和杜晓晨之际，穆善果瞅准机会转而把消息泄露给了市委宣传部的关部长。穆善果之所以敢这么做，在于他看清了关部长的为人。关部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之前在文帅邀请他到天上人间娱乐城享受人生的场面上，他隐隐流露出的阴郁的神色全被穆善果看在眼里了。经过耐心观察，穆善果发现玩乐归玩乐，酒桌上关部长当仁不让，对于出格的享乐，他总像他一样适可而止。在黑恶势力掌控着的娱乐场所，腐败官员一般都少不了要玩弄娼妓纵欲而为，但是关部长却从不近女色，文帅因此对他是有看法没有办法。毕竟关部长可不是一般的官吏，不是他文帅想摆布就能摆布了的。他对穆善果这样的下级可以颐指气使，但是对市委书记的女婿，并且还是市委常委委员的关部长，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关部长不侵害到他的利益，他只管给他自由，关部长的权势不如他，然而有市委书记岳父给装点门面，文帅凡事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敢轻易得罪关部长的。也就是在对关部长的为人了解之后，加之跟兰青青的恋人关系，想到当初女朋友把他介绍给关部长，就是希望他能在扳倒文帅的事上助关部长一臂之力。由此，穆善果才敢大胆地把从文副市长那里获取的情报当面透露给关部长。然而，事实可不像穆善果预计的那样，关部长听他说过后竟然只是微微一笑像个局外人，反倒摆出了坐山观虎斗的架势，这真让穆善果大跌眼镜。
　　做官的人一般来说城府都比较深，这一点连关望也不例外。做官做到市委宣传部部长，还进入了市委常委，多年来的官场角逐，使他的性格大变，城府也深不可测。无疑，穆善果所言事关重大，待送走穆副队长，他坐在办公椅上沉思片刻，毅然决然起身走出办公室来到了夜幕已经降临的大街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借着夜色掩护，他警惕地确信没有被文帅的手下跟踪之后，这才按照杜晓晨离开清水市之后寄给他的一封信上的手机号码，给她拨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他立刻就听出来了，在电话那端，听完他提供的情报，杜晓晨回应他的语气异常激动。不言而喻，他知道她已经理解了他的一片苦心了，只是在这个当口，谁也没有直白地把心迹表露出来而已。心心相印，他和她之间依然是心有灵犀一点就通。看来，他俩的缘分还未尽啊！
　　近墨者黑。跟文帅交往，关望似乎也沾染了不少坏习气，天上人间娱乐城真是一个享乐的好去处。在娱乐城声色犬马的生活，销蚀着人的斗志，关望似乎越来越喜欢到娱乐城享受人生了，他的沉默寡言，时间一长，使得文帅放松了对他的戒备，俨然文帅已经把他当做了知己。相比之下，洪河反倒不被文帅看好了。几个月过去了，洪河带人去南方抓捕杜晓晨和荣光进展缓慢，在清水市的文帅因此心急如焚，好几次在电话里大骂洪河办事不力，简直是草包一个。
　　近些天，文副市长看上去人也憔悴了不少，连政务也懒得管了，只要有空他就会来天上人间娱乐城在属于他的包房里跟一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隔三差五，少不了关望也会被他邀请到娱乐城来，有请必到，即使工作再忙，不过每次赴约他都得秘密向岳父马书记请示，这一切似乎都预先做了安排。随着来天上人间娱乐城次数的增多，关望的眼前就会闪烁出胜利的火花。龙啸云很会揣摩和讨好政府官员，像关部长这样有靠山、有背景的政府高官，他是丝毫不敢怠慢的，连洪河这样比关部长地位低的官吏在娱乐城都有自己的包房，自然在娱乐城也就少不了有关部长的私人包房。酒桌上吃饱喝足，趁着醉意，文帅一伙人在酒气熏天中言谈举止极尽放荡，穿戴暴露、举止轻浮的娼妓们浪笑中被玩弄被蹂躏，场景不堪入目。昔日文帅一帮衣冠楚楚所谓的人民公仆，此时全都暴露出了人也是动物的本性，把原始的禽兽欲淋漓地表现了出来，使关望看在眼里强忍着愤懑的情绪睖睁在一旁。供关部长开心的是个俄罗斯娼妓，她叫莎拉，他对她并不陌生，记忆里她跟她的一个同胞，曾经被清凉县的政府官员汪思饮花费公款请到清凉县，伺候过当时来清凉县视察工作的省委组织部卫荣耀副部长，汪思饮那只馋猫当时也顺带揩了她们的油水。在天上人间娱乐城外籍娼妓有上十个，其中俄罗斯籍的占了一半。呜呼，哀哉！俄罗斯近年来国运不昌，跟衰落的破落户一样，也就顾不得颜面，尽由着这些儿女在异国他乡以留学为名，干着卖身的勾当。但是愿卖未必有人愿买，关望并不买文帅的人情，每次就在文帅一帮人淫乐的兴头上他总会不声不响从包房里溜出去。这一次，他出走之后，莎拉一如既往紧随着他的脚后跟也出来了，自从被文帅拉拢过来以后，莎拉就被安排专门伺候他了。关望算得上是个君子，他不好色，也不奢靡，不像文帅一伙官吏像禽兽一般，这一点给沦落为娼妓的异族女人莎拉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她因此对他相当尊敬。
　　“先生，你在想什么？”来到关部长私人包房的阳台上，莎拉用流利的汉语问她尊敬的中国男人。她那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忽闪着，一头瀑布般的棕色卷发披散着，高耸的胸脯，丰腴的体态，透过纱衣，若隐若现的诱人的胴体，使盯着她的关望不由得想入非非。但是他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越雷池半步。莎拉的问话惊扰了关望的心神，转而他仰头望着黄昏时被夕阳染红的天空缄默不语。待镇静了心神，关望凄然地冲走近前来挽着他胳膊的沙拉一笑，说：“我在想我的家人。”
　　“哦！家人？妻子吗？你有孩子吗？”沙拉天真地望着关望，他的回答激起了她的兴趣。
　　“是的。我在想念我的妻子还有孩子。不知道他们生活的可好？我……”关望的眼睛潮潮的，感到心里堵得慌。“你……你不想家吗？”忽然他看着莎拉反问。
　　莎拉似乎没有听懂关望说的话，睖睁着没有言语。关望不仅凄然一笑，该回家了，他把包房钥匙交给莎拉，让她趁早休息。莎拉很庆幸结识了关望，这个少言寡语的中国男人，给她的感觉就像她的亲人，在异国他乡，漂泊的游子能遇到友好地对待自己的人，自然欢喜不已。几个月来，莎拉已经不用卖身就可以每月从天上人间娱乐城挣得可观的薪酬。为了拉拢同僚下水，文帅可真是不惜本钱，荣光经营天上人间娱乐城之际，娱乐城虽然也有妇女卖淫的勾当，但是那时荣光并不参与，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暗娼们不过分，他一般是不多管的。当年的天上人间娱乐城洋妓并不多见，间或出现洋妓，明眼人都心知肚明，那不是腰缠万贯的暴发户富翁就是个别道貌岸然的政府要员向娱乐城预订的，这些人嫖洋妓上瘾，隔一段时间就会上门直截了当地找到荣光，叫荣副总经理想办法给他们找洋妓。商人重利，荣光即便压根打心里瞧不起这些伪君子，但是碍于生意场上风云激荡，想到经商许多时候少不了要依靠政府官员，所以他即使再不情愿，也不能不照做。从而，天上人间娱乐城在荣光的经营下，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直到文帅后来当上副市长，掌管全市公检法工作而大权在握之后瞅上了天上人间娱乐城。娱乐城广进的财源以及灯红酒绿的淫靡气息，吸引着耽于享乐的文副市长的眼球，为此他费尽心机，暗地里纠结清水市的黑道头目龙啸云，硬是把来清水市投资的南方客商欧阳劲风排挤出了清水市，继而霸占了欧阳劲风一手创办起来的天上人间娱乐城。从此以后，在龙啸云的经营之下，侧重于为文帅服务的目的，龙啸云便迅速改变了天上人间娱乐城的经营性质，一方面在追求利润的同时，他依靠强大的黑道势力拐卖妇女，逼良为娼，还不惜重金从外地雇来一些洋妓，专门用来拉拢腐蚀文副市长自认为对他仕途发展有利的政府官员。不少走穴来清水市举办个人演唱会的所谓演艺女星，很多也都难逃文帅的魔爪，利用金钱引诱和权势胁迫，女星也甘愿献身给文当家的。深说起来，市委的马书记可能并不清楚文帅的所作所为，但是市政府的郝市长却是心中有数的，然而，鉴于文帅的贿赂，郝水清权衡再三，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胡作非为。当然，在文帅闹腾得太不像话的时候，郝水清还是会在政府会议上不点名地把文副市长旁敲侧击批评一下的，他一再告诫和提醒下属不要忘记了权为民所谋的从政宗旨。在会的政府官员一听到市长的训诫，也都心知肚明郝市长批评的对象，只是碍于文帅在清水市熏天的权势，才不敢有人堂而皇之地站出来揭露文副市长可耻的嘴脸。连市委书记的女婿都被拉下水了，凭借权势，文帅恩威并举，迫使僚属们都忌惮于他而不敢揭发他，无形中架空了马书记。要不是后来听女婿说起，马向前可能真的要被长时间地蒙在鼓里了。清水市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像文帅那样的恶名昭彰的公仆，女婿的讲述，真让市委书记马向前惭愧。马向前知道要想立刻对文帅采取行动，似乎很不现实，所以他就长远打算，先私下暗中指派信得过的下属对文帅进行调查，为以后伺机惩办文帅开始了取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