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第52章

　　
　　生活中出乎意料的事件实在是太多了。
　　本来只是为跟丈夫分手而约定的一次谈话，却使杜晓晨得到了意外的收获，并且这个收获还不小。这次谈话，一扫她对丈夫日积月累的偏见，她发自内心感谢他，甚至于她都产生了跟丈夫言归于好、重新开始夫妻生活的念想。好在理智战胜了冲动，她因此对丈夫产生了无比的愧疚之情，想到结婚以来，丈夫不理睬她，她也一报还一报，针尖对麦芒，也冷漠地对他，眼下她暗自责备自己错怪了丈夫，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顺应时势的发展。郝阳真是个有心人啊！他竟然冒着跟父亲断绝父子关系的危险，把偷出来的他父亲写的两本日记送给了结发妻子。杜晓晨感激之余，无以回报，就打发关巧巧去街上帮她买一些生活用品，在家里只有她和丈夫两个人的时候，她当着丈夫的面脱光了衣服，夫妻一场，她只求跟丈夫行一次云雨之欢，但是被丈夫断然拒绝了。好丈夫，好男人！即将要失去丈夫之际，杜晓晨才彻底了解了郝阳——多么值得她用一生去爱的人啊！
　　离婚的事很快就办妥了。赶在来年的春节前，杜晓晨就搬出了她跟郝阳生活过的家，在市区的和谐街上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单另过起了日子。天上人间娱乐城副总经理荣光闻讯后，过来帮她置办了家具，就这样，离婚之后的杜晓晨在跟关望赌气不上班的日子里，每月她拿着一分钱都不少的薪水，借着病休之机开始跟荣光筹划起了为父报仇、替关俏俏雪恨的计划。憋了多年了，现在终于要付诸行动了，虽然敌我对阵，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但是杜晓晨自信她有能力扳倒文帅一伙枉法之徒，这一信念对于复仇者来说很重要。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权衡再三之后，杜晓晨决定暗地里下手，这样一来文帅一伙人对她来说就在明处。虽然暗地里整人不光彩，但是往往却能达到出其不意置敌于死地的效果，所以她也就顾不得体面不体面了。即便这样，跟文帅那样身为政府官员，却恃权纵恶、为非作歹的勾当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熬过来年春节，在家病休了几个月的杜晓晨忽然向单位递交了辞呈。她当面把辞职报告交给关部长的时候，瞪着关部长看到的是关部长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你想好了？”关部长连看都没看她的辞职报告就问她。
　　“想好了。”杜晓晨不屑地应道，“我不需要别人怜悯！”
　　“你……你怎么这么说呢？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你这样做，郝市长会伤心的。”关部长说。
　　“哈哈！伤心！？郝市长会伤心？”这个时候，无官一身轻的杜晓晨冷冷地说，“官场上有几个好官？大都不过畜生而已！兔死狐悲，他郝水清是什么东西？他会为我伤心？哈哈！”看过前夫郝阳给的他父亲郝市长写的日记，杜晓晨对郝水清已经没有一点好感了。日记中郝水清透漏了他早就知道杜晓晨是杜正的女儿，而杜正之死多年来搅得他良心难安。追忆早年要是没有杜正的父亲，时任清水市市委书记杜乐善的提拔重用，那么他郝水清就不可能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但是，世事弄人，想不到后来他却经不住文帅的拉拢，跟文帅沆瀣一气，硬逼着恩人的儿子杜正自尽了。想到这些，郝水清在日记里表白说他从此备受心灵折磨，恩将仇报之举于情于理都迫使他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他因此私底下一直伺机想向杜家人赎罪。
　　后来，郝水清打听到了杜正已经大学毕业的女儿在家待业，他就千方百计暗中派人去调查杜晓晨，结果得知杜晓晨在天上人间娱乐城当舞女。为赎罪就在他准备安排杜晓晨来市政府任职之际，没有想到同僚贾正君先他一步将杜晓晨弄到了市政府当了临时打字员。这无疑是个赎罪的绝好机会，时任常务副市长、位居清水市第三把交椅的郝水清岂能放过，不久他不动声色地利用贾正君把杜晓晨调到了市政府秘书办，之后他又以赏识杜晓晨的才干为由，将杜晓晨调到了常务副市长办公室，让她做了他的秘书兼助理。而这一切，郝水清自认为做得是神不知鬼不觉，连杜晓晨都被蒙在了鼓里。当初，杜晓晨也真的以为郝市长不过是看重了她让她做他的儿媳妇，当看过郝水清的日记，她如今才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事出有因。但是她并不买账，知道内幕之后她反倒认为郝水清太天真了。她的父亲已经自尽了，即便郝水清有良心发现，作为市长，更何况他跟文帅关系非同一般，他不会不知道文帅为非作歹、恃权作恶的内幕，然而在他升任市长之后，他却依然迁就文帅，还想方设法排除异己，提拔文帅当了主管公检法的大权在握的副市长，这算是赎罪吗？不知道内情倒还罢了，知道之后，杜晓晨不免感到郝水清所作所为既可笑更可恨。
　　关望无法阻止杜晓晨的抉择，他跟她之间的关系闹得已经很僵了。杜晓晨去心坚定，在她辞职之后他无可奈何地目送她离开了他的办公室，随后他还特意走近窗户，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着杜晓晨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出了市委大院，刹那间他感到心里一阵绞痛，即便这个时候他过多考虑的依然是文帅对他的承诺。自从省城开会归来，他跟文副市长称兄道弟，他们之间的关系骤然密切了起来。文帅一再向他表示他会尽早让他成为清水市乃至全国屈指可数的年轻的副市长的。这对关望来说，求之不得，尽管岳父是市委书记，但是岳父遇事太讲求原则了，在他的眼里，岳父这个人太较真，工作上兢兢业业，短时间内想靠岳父再一次提拔他，看来希望渺茫得很。他因此想不能总抱着一棵大树，而文帅主动接近他向他套近乎，一下子让他信心倍增。此后，他不惜跟杜晓晨闹僵，而一味地迎合文帅，照他私下里跟市公安局刑警队副队长穆善果谈心时说的，他这是身不由己，谁让他崇尚权力、一味地只追求权力呢？这话很露骨，听得穆善果目瞪口呆。穆善果跟关部长的认识，完全是兰青青撮合的结果。兰青青曾口若悬河地向男友介绍过关部长曾经在清凉县任职时的业绩，了解到关部长当年作为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不过只是县委书记的秘书，竟然敢跟汪思饮那样的贪官污吏斗智斗勇，穆善果便心存敬仰。可是当他跟关部长交往过一段时间之后，他只能在心里承认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的关部长非昔日的关秘书了。
　　凡是跟文帅亲近的人，少不了得跟他一起腐败，天上人间娱乐城就是一帮腐败官僚的乐园。杜晓晨辞职之后，关望的心境一落千丈，他再一次接受文帅邀请来天上人间娱乐城玩乐之时，有意把杜副部长辞职的消息透露给了文副市长，文帅当时听过一愣，看来杜晓晨的辞职在他意料之外。而文副市长的这一反应，让关部长记忆犹新，那是他把杜晓晨的辞职报告转呈给郝水清市长之际，出乎他的意料，郝市长凄苦地一笑，竟然一点也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个结果，而他当时当着市长的面也是一愣，就像眼前的文帅一样。然而反应一样，却不等于他跟文帅的心思也就一样，他俩是不可能感同身受的。杜晓晨也真是的，好不容易熬到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却悄然辞职了。那天走出市长办公室，想到因此有可能永远会失去杜晓晨这么个红颜知己，关望不由得黯然流出了眼泪。他可能没有察觉到眼前文帅的那一愣，可不像他是为杜晓晨惋惜，恰好相反，文帅有着难言之隐，他这一刻隐约意识到了杜晓晨辞职背后暗藏的玄机。似乎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杜晓晨辞职，天上人间娱乐城副总经理荣光也随之辞职了，荣光的辞职报告是邮寄给龙啸云的。龙啸云收到荣光的辞职报告看过之后深感诧异，随即把情况向文副市长做了汇报，文帅并没有在意，直到眼下听关部长说起杜副部长也辞职了，就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觉。不久以前，他才从手下人口中得知杜晓晨早年在天上人间娱乐城当过舞女，艳压群芳，有“冷血艳后”之称，而荣光曾经追求过杜晓晨，两个人突然间同时辞职，让他心里实在是忐忑不安。
　　往事文帅岂能忘却，杜正遭受迫害时生不如死的窘境，他至今记忆犹新。杜正自尽了，多年后他却遭遇到了他的女儿，一对冤家对头。再说荣光，城府深着哩！大有韩信的遗风，竟然屈就于龙啸云，甘愿任他文帅使唤，这当中必定有猫腻。按正常逻辑推理出来的结果再清楚不过了，更何况文帅老谋深算、思虑周到，跟他有过过节的两个人一起辞职，毋庸置疑，他们已经走到了一起，而对他的报复不过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事不宜迟，文帅坐不住了，转念他对坐在他身边的关部长撒谎说他到卫生间去，随后来到娱乐城总经理办公室，授意龙啸云挖地三尺必须得找到杜晓晨和荣光。龙啸云受命不敢怠慢，随即指派了一帮手下在全市开始暗查杜晓晨和荣光的下落。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让文帅意外的是他竟然接到了一封信，信封正面的右下角赫然写着“杜晓晨、荣光亲书”。文帅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一看，顿时感到眼前发黑。信的内容极尽挑衅意味，他恨不能立即将杜晓晨和荣光抓来将两个人千刀万剐，然而县官不如现管，尽管他在清水市权势熏天，但是对于在信中声明已经去了南方的杜晓晨和荣光，他一时间也鞭长莫及。恼羞成怒之余他把来信撕了个粉碎，而后呆若木鸡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