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光明磊落李治武

　　在重庆市东南角的秀山土家族苗族自治县，有一位貌不显眼的老人。七十二载风风雨雨，已使他脸上布满皱纹，两颊凹陷，后背微驼，但那清癯的脸庞、清瘦的身材，依然显得精神矍烁，两眼炯炯有神。他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特等杀敌英雄，西南服务团成员——李治武同志。
　　他1920年出生于安徽轮泉县郭寨乡朱庄村，1944年10月参加革命，在战争年代中曾六次立功，其中荣获特等功二次。1946年在山东邵儿庄战斗中荣获“特等杀敌英雄”称号，并在战役中火线入党。其英雄事迹被冀鲁豫电影厂拍成纪录片，并被编成连环画。1948年在淮海战役中负伤住院，出院后转入十一军地干队。1949年11月初在常德参加西南服务团，编入四支队秀山中队，到秀山后，历任区长、工作队长、武装部副部长（部长由县长兼）、民政科科长、川河煤矿支书兼矿长、县运输公司经理、交通局（科）副科长等职，是县第八届人大常委（1981—1983），1983年10月离休。
　　县领导深知这位战斗英雄的杀敌本领，一到秀山就委派他任县城所驻区（一区）区长，来保障首脑机关的安全。在县政府随剿匪部队第二次解放秀山期间，干脆就叫他当县委工作队队长，哪个区匪情严重，就叫他兼那个区的区长，这样他先后兼过全县六个区中四个区的区长。
　　他曾单枪匹马一晚上缴了四个匪首、乡长、大地主的四支手枪，他也曾率队一夜间包围龙凤乡杨家大院，收缴二十几支枪。
　　是他发现并跟踪了匪首陈光佩的军事助手洪绍康（国民党部队中当过参谋），并单身将其擒获。从此加速陈匪的垮台。
　　贵州沿河土匪杨振海，勾结秀山匪首高竹梅来抢秀山的美沙场，李闻讯赶去亲手击毙杨振海，使群匪无首而溃逃。
　　有一天早晨，李治武等人正在涌图乡执行任务，突然官庄方面枪声骤起，李知情况严重，立即率领六个人的队伍前去救援，当时他们中只有两个人曾当过兵打过仗，可以作李的“助手”，其余的是没有经过战火锻炼的本地干部，但为救同志、消灭土匪，他们不顾个人安危，冲进已被一千多土匪包围的官庄镇内。这时恰有一个排的解放军也被围在其中，由于他们是不定期搞柴火的，只有几支枪，其于都是扁担、扦担，他们正准备与区干部同时撤退。
　　这时，李治武发现有一个带着军号的号兵，便急中生智。略作布置，枪一响就叫号兵吹起了冲锋号。在一阵枪声、号声、冲杀声中，土匪闻风丧胆，他们紧跟着追杀了几公里，在县城救援部队配合下，危险解除了。
　　在那尖锐复杂的生死斗争中，李治武已经经历了几次频临牺牲的险境，但凭他的智勇和胆略转危为安。
　　1949年冬，李用计促使莲花乡土匪头目明吉安（曾任国民党营长）的警卫员打死了他，并带来四支枪。明吉安的堂弟明吉全写出标语并扬言要活捉、杀死李治武。
　　一天清晨，李治武来到一个姓刘的积极分子家，刘及其母外出，只有其十一、二岁的小妹一人在家，小妹给李端来了洗脸水。李正欲洗脸时，小妹突然用水瓢向李泼了一瓢水，李一惊，小姑娘手向门外一指，只见一人持枪进来，李临危不惧，抢先下手，跨上一步，一脚将来人手中的枪踢飞，同时掏枪将其击毙。之后在床下找到了这姑娘，才知道进来的正是明吉全，真是冤家路窄，全凭勇者胜。
　　1950年元月，溶溪匪首陈光佩暴动，杀死我干部多人，李奉命带一个加强排前去料理后事，正在李带一个班去寻找区长罗秋田的遗体时，一千多土匪再次包围过来，将他们与部队隔开，在边打边撤中，李所带领的战士大部分牺牲，他与其他同志也失去了联系，他一人走到半路又遭土匪埋伏。在被四个土匪押解途中，土匪想要他身上的黄呢衣服，待他们给他松绑、解衣之机，李凭其武功底子，两手一甩，将两个土匪推下山坡，顺手一枪打倒持长枪的土匪，接着撩倒另一个土匪。他捡起自已的两支短枪顺着山坡滚下，走到坡脚贵图村的副保长家中，要他父子抬他进城，一路上李横坐在滑竿上，两支手枪一前一后地对准他俩，他俩那里知道，这两支枪一共只有一颗子弹，而且李已是筋疲力尽，饥寒交迫！李又凭其智勇而死里逃生。
　　李治武生性耿直，爱打抱不平，因此在1950年代后期，也步入了坎坷之路。
　　1958年大办钢铁时，要从煤矿中提取干溜油，当时任川河煤矿支部书记兼矿长的李治武不信这个，就不参与。后说已提炼出来了，还准备召开现场会，毗邻的湖南、贵州几个县都要派代表来参观，领导上要李来作介绍，李说：“根本没有出油，我讲什么？我不讲！”这样就叫他负责会议后勤工作。
　　会前，有人将一桶煤油倒入池子内，表示炼出了油，李不满，在会上公开讲没有出油，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成了实实在在的“破坏分子”，公开对抗大跃进，被调到长岗煤矿下属的平阳煤矿当矿长，支部书记也被取消。后又污之“以功臣自居，骄傲自大”的罪名在长岗批斗了几次后，叫他管运输，李自己经常赶着牛车往十几公里外的孝溪铁厂送焦煤，这样干了好几个月。
　　1959年后，“右倾”运动来了，他顺理成章地成为对象，在那寒意袭人秋未冬初的日子里，被脱光了上衣进行批斗。在一片喧哗声中，一些人们望着他身上的枪眼，想这位昔日受命于刘、邓首长，为千里跃进大别山打开大门的战斗英雄，因不肯随波逐流而遭到这样的对待，不免暗自叹息！
　　接着又受到“撤销职务，降二级”的处分。
　　在这十多年的昏昏岁月之中，李治武亦感到迷茫，但有一点他不清楚的，去找毛主席、党中央、去找刘、邓等老首长，去问个水落石出，问清楚什么是实事求是？但处分书没有给他，要告状没有个凭据怎么行？于是他找到了一位战友，这位战友冒着受处分的危险为他抄录了文件。正在这时，县领导宣布，对李免予处分，原发文件收回。将李调到集体所有制的运输公司当经理，支部书记仍然未恢复，只管几部马车，实际上还是降了级。
　　浮夸风吹过以后，又来个“反浮夸”，在一次只有科局长以上干部参加的会上，讨论对两个科级干部的处理，理由是这两个人要每亩播下1200斤麦种，想放卫星，结果颗粒未收，损失很大，影响极坏。开了两天会，大家都发了言，就只有已调任工交科副科长的李治武闭着眼睛蜷缩在一角一言不发。
　　一位县领导走近来斥责他，并伸手想拉他起来，李见状本能地用手一撩，由于一个没有思想准备，一个有点武功底子，这一撩将这位领导向后打了几个踉跄，幸好跌坐在后面的椅子上。
　　李治武气愤地讲：他俩上面还有两个正副指挥长，要处理该处理这两个指挥长，他们只是按指挥长批示办的。这一发言惊动了全场，由于他言之有理，加上这位领导的大度和其他领导同志从中斡旋，这次虽闯下大祸，但总算风平浪静。
　　这点点滴滴，就是李治武性格的写照。
　　李治武自知自己的文化水平低，挑不起重担，因此在六十年代初，主动提出分工管理集体所有制的马车站、搬运队。于是就兼了站长及几个单位的联合支部书记。
　　那时，集体所有制企业是不被人们重视的，有些人还对它蔑视：而这两个单位又是人员年老、文化低，除了牛、马及房屋外，可以说没有一件属于固定资产的生产工具，尤其是搬运队，除了杠棒、绳索外，真是一无所有，既无寸土也无片瓦，不论刮风下雨还是骄阳当空，全队人员都蹲在一户私人屋檐下和门前一棵不大的树下，人心不安。
　　在这种情况下，他却大局为重，以党的事业为重。首先调来几个有文化的年轻人作为工作骨干，又各方奔走，争取到了近1400平方米的土地，修建了楼房，全队人员不仅有了休息、开会和办公的地方，还有几间职工宿舍。现在这块土地上修有100多个床位的旅社，临街的门面开设了营业部，还有了车库，所以一些老职工一提起这件事，都无不感慨。
　　在六十年代中期，李治武对搬运队的管理，实行分成工资制（即以每个组的搬运收入按一定比例作为该组的工资），这个办法按现在的行话讲，说是“效益工资”制，是打破“铁饭碗”工资的基本办法，也是破“三铁”的关键所在。当然，当时的李治武没有这么高的经济理论水平，也不会预见到二十多年后，这种做法会在全国被自上而下地进行推广贯彻。但李治武是按照要壮大公有制经济、要按劳取酬这些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在实践中捕捉到的“关键点”。这在当时一片赞成“全民所有制”、“计时工资制”的“优越”声中，要实行这种“效益工资”制，该要有多大的胆量与气魄。
　　李治武从不以功臣自居而向组织上要名要利，相反他处处体谅国家的困难，他原为二等四级伤残，但他主动申请降为二等乙级。他的住房在同等职务的干部中是不算好的，直到1970年代后期才让组织上为他修了楼房。
　　他处处关怀、体谅下属，1964年搬运队职工王永续（现装卸运输公司总经理）结婚，没有房，他就将自己的办公室让出来，作为洞房。
　　在担任人大常委期间，李每天清晨自动去汽车客运站协助维持秩序，离休后仍然坚持，一直到1988年。
　　经过多年出生入死的流血斗争，李治武深知社会主义来之不易，更深知打下的江山要靠下一代来维持，这红色政权还要靠他们来巩固和发展，因此他时刻想着如何教育好下一代。他以亲自经历过的可歌可泣的斗争，多次向青年学生讲述流血牺牲的艰苦历程，讲解放前和现在人民生活水平的对比。从1960年代起，在清明节烈士陵园的凭吊会上，县里或一些单位组织的新党员宣誓仪式上，也都请他作传统教育报告。从1970年代起扩大到一些学校的新生入学典礼、毕业典礼。
　　斯人已去，人皆缅怀。
　　她一踏进秀山就不断地发感慨、不断地抹眼泪；黄智贤们一路劝慰，一路领略一个老战士的情怀。
　　她是解放四川西南服务团的老战士，她叫王世勤，今年87岁了。1949年11月，她从洪安踏进秀山境内的时候，只有19岁。
　　老人告诉我们，她出生在山东半岛的威海，高小没毕业就参加了抗战活动，加入了儿童团，47年进区委当干事。解放战争打响后参军南下，参加了渡江战役。南京解放，加入西南服务团，进军大西南。常德解放后，开会成立涪陵地区，她被分到南川中队，秀山是四中队。那个时候，党叫干啥就干啥，穿着草鞋、打着绑带来到四川。老人不断地回忆当时的情景，给我们讲述当初的印象，一个字，老百姓穷啊！她爱人的军大衣就脱给了洪安拉拉渡渡口的艄公。路过酉阳，看到穷人衣衫褴褛，裤子穿成只剩裤衩模样破破烂烂，一根千担吊根草绳，再吊一小块坨坨盐巴。这些情景，让他们只有一个信念，解放全中国，让老百姓翻身得解放，过上好日子。
　　老人1952年调来秀山任妇女主任，1954年任第二届秀山县政府副县长，主持修建了溶溪到苦竹的公路，老人这次一定要去走一走、看一看。当看到如今一条平坦的油路直通、两边都是漂亮的楼房的时候，发出“变了变了，变得不认识了”的感慨。
　　当看到秀山县城宽阔的街道干净整洁、林立的楼房井然有序，老人连连赞叹：认不出了，认不出了，多好的地方啊！她仿佛触摸到了他们当年干革命的理想就是为了这一天，有一种无比的参与感、自豪感、满足感。老人不由得触景生情，想起了她的为了新中国牺牲了的战友们长眠于地下及已经离开了人世的战友们，享受不到了今天的好生活。
　　当得知她的战友，她的老大哥李治武同志于20多天前离开了人世，黄智贤拿着李老生前的照片给她看，她竟哭泣起来，连连说“来晚了，来晚了哦”，就没看到他一眼。她想起他在秀山工作的时候，是这位大哥照顾她，保护她翻三百步到溶溪，虽然有时候骑马，在石坎如壁的山路上，马上坡几乎都要倒立，人哪敢骑啊，全是牵着马走，不知走过了多少回。
　　特别是在洪安，老人几乎是一路哭泣走的，她看到这些老照片上的战友们，几乎都不在人世了，所以特别的伤感。她来秀山最想见到的是她的女战友张友谷，当年漂漂亮亮的一个女战士，因为土匪暴动被抓后又被放回来，一辈子没结婚，三年前在秀山去世了，一辈子都替她惋惜——这人太正派、太有骨气！黄智贤给老人说，秀山人民记得他、敬重她。
　　黄智贤们受秀山老干部宿成清所托，一直陪同老人家两天，走了秀山她想去的地方。洪安、隘口、溶溪，最后陪她去酉阳看望秀山的老县委书记冉海光。老人一再声明，这是私人行程，不惊动任何人，她的两个女儿和一个女婿一同看护。后来老干局局长杨再庆知道了，也陪同老人一起前往老人想去的地方。
　　队伍一出发，老人就不坐她女婿的车了，和宿老坐黄智贤的车。两位老人话闸子打开，一切往事都涌了上来，两位80多岁的老人手拉着手，亲如姐弟，无不动容。宿成清老人在1952年认识王世勤的时候，只有18岁，王老22岁，是老大姐。宿老给黄智贤们介绍说，王老是当年西南服务团的一枝花，泼辣干练、豪放洒脱，很能吃苦——怪不得，24岁就当了秀山县的副县长！
　　
　　短短两天，黄智贤们见证了老革命们的信念和精神，体念了共同奋斗中建立起来的亲如兄弟姐妹的战友情，理解了革命成功后的喜悦和豪迈。
　　向老革命们致敬！
　　李治武同志深受秀山人民尊敬和钦佩，尊敬他的光荣历史，尊敬他的英雄事迹，钦佩他的坦荡襟怀，钦佩他不居功、不自傲，清正俭朴和关心群众的优良作风。
　　从他那为创立社会主义新中国而流血流汗、到情系秀山建设的点点滴滴，都能证明他为党的事业和人民的利益作出了无私的奉献。
　　他的业绩将永远铭记在秀山人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