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地》第49章

　　那天晚上在杜晓晨家里，通宵达旦地等了一个晚上，心血总算没有白费。穆善果所言，使杜晓晨心有所思，在兰青青跟穆善果挂断电话不久，她就化了妆出门去了。
　　走在寒风呼啸着的大街上，暮秋的天气阴沉沉的，让人感到十分压抑。杜晓晨围着围巾，跟大街上不少的女人一样还带着口罩，这身打扮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司空见惯，她因此也就不用担心去天上人间娱乐城找老相好荣光副总经理会被娱乐城的熟人给认出来。
　　“你……”清晨，刚起床不久的天上人间娱乐城副总经理荣光，面对找到他办公室来的昔日他狂热追求过的“冷血艳后”，惊讶之中显得有些慌张。他赶忙招呼她坐在了沙发上，并冲了一杯咖啡给来客递在了手中。
　　“没有想到吧？”杜晓晨神色凝重地望着身形富态的荣光，语气沉缓地说。几年不见，他的模样多少有点变化了，除过富态，就是脑壳有点歇顶，有一坨寸发不生的头皮在明亮的水晶灯灯光中有些晃人眼。
　　“是的。”荣光答道，“不过，也就是昨天，我听人说起了你，说你回到了市里，而且还成了市长的儿媳妇，当上了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可真是士别三日，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啊！”
　　“昨天！？”杜晓晨心念一动，意识到了并非偶然，赶忙追问荣光，说：“谁告诉你这些的？”
　　荣光一怔，虽然杜晓晨还没有对他明说此行来找他干什么，但是他心里明白她的心意，稍加犹豫，他说：“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如果不是从市公安局洪河副局长那里得知，我还被蒙在鼓里呢！晓晨，你……”很明显，荣光说话的语气又讨好杜晓晨之嫌，这说明几年不见她，时至今日，他心里还依然有她。
　　杜晓晨这个时候似笑非笑地侧头盯着坐在她身旁的荣光，应道:“我怎么了？”
　　荣光的神态始终显得有些拘谨，听她这么一问，他沉默了片刻才说：“你……你还是那么漂亮，还是那么精明。”
　　“哦！”杜晓晨语气低沉地应了一声。眼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即便荣光愿意，她可是另有心思的。此时，杜晓晨不能不感激荣光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偏爱她心中有数。在这个人吃人、人骗人的社会中，她已经有了关望这么个知己，现在她又把荣光也当成了可以交心的另一个知己。从他的坦言中，她意识到了自己不妙的处境，洪河既然对荣光说起过她，照这么说来，她就不能不警惕万分。两个人低头缄默一会儿之后，杜晓晨猛然抬头，双眼瞪着荣光，问他：“洪河怎么会对你说起我？”
　　“源于……”荣光结巴着，表情极不自然，他低下头连杜晓晨也不敢再看，说，“源于关俏俏。”
　　“哦！”杜晓晨道，“关俏俏！？你……你知道她在哪里？”
　　“嗯。”荣光在他一心暗恋的杜晓晨面前，可不像在他的老乡，也是他的表叔穆善果面前那样犹豫。他一方面又讨好杜晓晨之意，另一方面他也受着良知的驱使。这个在大学时代，曾一度热衷于明代大哲学家王阳明的“良心学说”的热血男子，眼下经过前思后想，就对杜晓晨实话实说：“事已至此，我真是不想再瞒你什么了。这些天龙啸云出外了不在娱乐城，也就在昨天午后，市公安局副局长洪河专门来娱乐城找到我，他让我把一个叫关俏俏的女孩严密控制起来，说是她有些家庭背景，她的堂哥是市委宣传部的关部长，市委宣传部已经盯上了关俏俏失踪这件事，并且由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杜晓晨出面还带着关俏俏的姐姐到市公安局人口打拐办报了案。这么一来，麻烦可就大了。要知道，关俏俏自从年初被人拐骗到娱乐城以来，就被逼迫着出卖肉体，对于这么一个看上去文弱的乡村女子，谁会想到她还会有家庭背景。在这种情况下，按照行里的规矩，不用说，无论如何，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绝对不能让她活着离开娱乐城。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
　　“你……你……把她怎么样了？”杜晓晨一下子揪紧了心，急忙再问荣光。
　　“我……我……奉命……把……把她关押到了娱乐城第十二楼的一间房子里。”荣光问心有愧，语气胆怯地回答杜晓晨道。
　　“你……你……怎么能这么干？”杜晓晨忽然声色俱厉地斥责他，说，“你变了，你不再是当年那个荣光了，你的所作所为真让我心寒。”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啊！晓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呀！”荣光说到这里，泣不成声，猛然跪倒在杜晓晨面前。
　　“你不用再假装正经欺骗我了。本来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挺敬重你的，以前你出污泥而不染。想到当年你帮助我对付贾正君，至今我还记着你对我的好呢！但是，今天……”杜晓晨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双眼瞪着不住地用右手抹着额头虚汗的荣光，逼问他：“如果你还认为自己是个人，还把我杜晓晨当做知己，那么我请你立即把关俏俏交给我，让我带她走。”
　　“不！”荣光惶恐地叫了一声，这个时候他的神情愈加紧张，之后语气颤颤地对杜晓晨说：“如果我把她交给你，那么龙啸云和洪河不但不会放过我，而且更不会放过你的。再说了，关俏俏已经染上了严重的花柳病，肌肤溃烂得已不成人样了啊！”
　　“哦！你……你说的是实话？”杜晓晨实在不想往最坏处想，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在心里她祈祷着但愿关俏俏平安无事。
　　也就在这个当口，荣光还没来得及回答杜晓晨的问话，忽然他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杜晓晨看到依然还跪在她面前的荣副总经理脸上刹那间毫无血色、苍白不堪。“啊——！”少顷，荣光惊叫道，把杜晓晨吓了一跳。再看荣光，他竟然瘫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杜晓晨试探着问。
　　“关……关俏俏……咬……咬舌自尽了！”言毕，荣光咬着嘴唇痛苦地低下了头颅。
　　“啊！”杜晓晨顿时只感到地转天旋，她晃悠着身子努力从沙发上站起来，叫荣光带她去看看现场。
　　“你不能去！”不曾想荣光一口回绝了她。
　　“为什么？”杜晓晨也不多想，吼着荣副总经理，冲上前扇了他两个耳光，还把他推搡了个仰面朝天。
　　“你……你不能去。”对于杜晓晨一时间表露出的粗暴态度荣光不以为然，情绪反倒冷静了下来，从地上起身他望着杜晓晨以安慰的口气对她说，“晓晨，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事情已经出了，你就是去了现场也于事无补。更何况你要知道，洪河马上就会得到消息过来的，如果让他看到了你，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呀！他跟文帅还有龙啸云沆瀣一气，丧尽天良，凭借手中权力，为非作歹。一旦让他们知道了你在这个节骨眼上来过娱乐城，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他们就会不择手段地打击迫害你。即便你是市长的儿媳妇，也一样会遭到迫害的。在清水市，文帅可是一手遮天的呀！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举报他的恶行，却适得其反，举报者几乎全都遭到了迫害……”
　　荣光所言不是没有道理，杜晓晨思量再三，心气慢慢地归于了平和。当务之急，使她更加意识到了处境的不妙。洪河对荣光说起过她，看来洪河已经对她做过了调查，文帅一伙人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底细。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一下子感到后背凉飕飕的。她有些后悔不该在昨天亲自带关巧巧去市公安局报案，她原本还指望市公安局出面帮忙找关俏俏呢，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她一相情愿的不切实际的幻想。结果不但没有达到搭救关俏俏的目的，反而让洪河盯住了她。如今这个世道，风云际会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杜晓晨冷笑了一下，笑得荣光一脸惶惑地望着她。他不晓得杜晓晨的辛酸，作为清水市原阳光区区长杜正的女儿，杜正遭受文帅迫害致死的内幕洪河当然是不会对他说的，如此一来，还蒙在鼓里的荣光误以为杜晓晨的伤感和愤怒源于对他的上司关部长的堂妹的死讯。眼下，得让杜晓晨赶快离开娱乐城。荣光估计洪河快来了，他可不想让杜晓晨遭到任何伤害。即使他心知肚明杜晓晨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利用他，但是他从来都不去计较。在他的心目中，他认为爱一个人并不是非要去占有对方，只要能为意中人去做点事，让她高兴，不受任何的伤害，他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时间不容再拖延，在荣光的一再催促下，杜晓晨这才离开了他的办公室，机警地朝天上人间娱乐城外面走了去。荣光不方便欢送心爱的人，他只能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目送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