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粮战风云 第三章 第一节

　　第二天一大早，梁祺善早早的起了床，洗了把脸，稍微收拾了一下，赶紧来到匡少衡这里。匡少衡也早早的起了来，看到梁祺善，高兴的说道：“祺善兄，我都等不及要跟你一块去上私塾了！”梁祺善笑呵呵的说：“昨天你不是还不想去吗？”匡少衡说道：“哎，今时不同往日嘛！昨天和祺善兄的一番谈论，真是醍醐灌顶，我这也是要去看看你昨天到底说的对不对，我也要去问问先生对昨天我们两个我谈论的事情有什么看法。要是先生觉得我们说的没道理，我定要跟先生好好争论一番，看看到底谁说的有理。走走走，到门口我请你吃早点！我去拿书囊。”梁祺善赶到了匡少衡前面拿起了书囊：“哪有让少爷拿书囊，书童空着手的。”匡少衡笑着说：“祺善兄说笑了，我可从来没有把你当我的书童看待！”梁祺善摇了摇头：“那可不成，我来匡家就是来做书童的，莫不是少爷打算不让我在这匡家混饭了？”匡少衡笑了起来：“走吧走吧，那就委屈祺善兄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来到大门口，匡少衡带着梁祺善来到南边不远的一个饭铺。匡少衡给梁祺善介绍道：“这是熊老爹开的早餐铺，他家的锅贴（发面烧饼，还有一种烫面的烧饼叫做火烧）做的特别好吃！”一个看着已经上了岁数的男人正在揉面，看到他们过来，一边手里活继续忙不停，一边跟他们打起招呼来：“匡少爷，早啊，今天吃点什么？旁边的小哥有点脸生，以前怎么没见过啊？”匡少衡回应到：“熊老爹早啊！熊大娘在屋里忙呢？我这兄弟昨天刚来，先跟着我到处熟悉熟悉。”梁祺善也跟着匡少衡的叫法叫到：“熊老爹早！”熊老爹笑呵呵的回应：“早，早。匡少爷你这新来的伙计挺不错！”匡少衡说道：“我俩一人两个锅贴一碗粥，我刚刚还给我这兄弟说，熊老爹的锅贴那可是一绝！”熊老爹骄傲的说：“那可不！要说这锅贴，我敢打赌，这整个界中街，就属我做的最好！呵呵，孩他娘，盛两碗白粥过来！等着，我给你俩挑几个炕的焦的！”匡少衡和梁祺善在路边的小桌旁坐了下来，熊老爹拍拍手上的面，把炉盖掀开找了四个锅贴放在竹盘里端了过来，熊大娘也端了两碗粥过来：“你们慢慢吃，不够了还有！”匡少衡和梁祺善都客气到：“好的好的，你们先去忙去吧。”
　　匡少衡和梁祺善吃完早饭，走了大约半里地，就来到了目的地，私塾。私塾，当时称为家塾，顾名思义，乃是在家中开办的学堂，一般有塾师一人。私塾的学生多六岁启蒙，学生入学不必考试，只需征得先生同意即可。私塾规模一般不大，收学生多者二十余人，少者数人。匡少衡所读之塾乃是界中最大的私塾，塾师是王先生。王先生家学渊深，本人学问也高，十数年前便中了进士，但其生性单薄，不喜为官，家里又有些家业，便在家以教书为生。
　　两人走进塾内，便听到了读书声，匡少衡告诉梁祺善：“这就是王先生，王先生每天早上都要晨读。”私塾设在一间大屋内，里面摆满了条桌、长凳。至圣先师孔老先生的石刻拓片侧身像贴在南山墙上，祭桌上供奉着两盘白面馒头，中间的香炉里，正燃着一枝香。匡少衡走进来就要去自己桌子旁坐下，梁祺善拉着他来到了王先生前面，拱手行了一个学生礼。匡少衡本不想行礼，但看到梁祺善行了一礼，自己不行有点说不过去，便跟着一块行了个学生礼：“王先生好！”王先生听到有人给自己行礼，把举在面前拿着书的手平放到了桌子上：“早，匡少衡你今天怎么来了？边上这位是谁呀？”梁祺善怕匡少衡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来，便抢先答道：“回先生的话，我是少爷新来的书童。”匡少衡本来想说是自己新认的兄长，但见梁祺善先抢先这么说了来，便循着梁祺善的话说道：“嗯，这是我爹新给我找的书童。”王先生笑呵呵的说道：“好，你们去桌子那坐那去吧。”
　　两人来到属于匡少衡的那个桌子前边做了下来，匡少衡有点不情愿的问梁祺善：“你干嘛非要去行礼啊！他本就没看。”梁祺善笑呵呵的解释道：“正所谓‘天地君亲师’，此规矩不可废。王先生是教导我们的先生，就算你对于儒家不喜欢，但是对于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是不可不尊重的。”匡少衡听到梁祺善这么说，便有点不好意思了：“好像有点道理，是我鲁莽了！”
　　王先生先领着大家读了一节书，然后就让大家自己读，而王先生则在书桌间来回走动，一来看大家的读书情况，二来如果谁有问题，等先生走到他旁边的时候，正好可以询问。恰逢王先生走到了匡少衡的桌子边，匡少衡便站了起来：“先生，敢问先生，这种死板无聊，毫无内容的八股文读来何用？”王先生看匡少衡发难，也不恼，笑呵呵的问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读书是为了干什么？”匡少衡自豪的答道：“自然是为了熏陶人的品行，拓宽自己的见识，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要通过读书来达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是先生，这种八股文章，读之能有用吗？”王先生笑呵呵的说：“别急，一会你就知道了。”说着王先生对着匡少衡的邻桌说道：“鹏展，你来说说你读书是为了什么。”被唤作鹏展的男生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站起来稍微有点磕巴的说道：“我爹说，让我好好读书，将来考取个功名，好光宗耀祖。”
　　“好好，你坐下吧。”王先生对他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对着匡少衡说道：“不知道，你从鹏展的回答里，可找到了原因？”匡少衡想了想，说道：“好像有点什么，又不是太清楚。”王先生语重心长的说道：“他们，都是为了考取功名，而我朝现在科举取士的手段就是八股文。他们想考科举，想谋求一官半职，自然是要从科举入手的。所谓因材施教，那么其实也要因志施教。志向不同，所学自然不同，你自入塾以来，就不经常来，我自然对你也不了解，也只能按照其他人的方法一起来教了。”匡少衡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想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开口。王先生指着旁边书架上的四书五经及辞赋选集之类的书，接着说道：“以后你可以多看看这些书，对于修身很有帮助。你志不在科举，自可不读八股。”说着王先生从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出来：“好比这本《礼》，你来看这一篇，‘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积而能散，安安而能迁迁。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很毋求胜，分毋求多。疑事毋质,直而勿有。’这篇文章便是教导人傲慢不可滋长，欲望不可放纵，志向不可自满……”
　　中午，匡少衡和梁祺善从私塾回来，匡少衡兴奋的说道：“昨天和祺善兄的一番谈论，真如醍醐灌顶！我以前以为儒家即八股，皆是些狗屁不通的死板东西，儒学都是当官的用来愚弄百姓的东西，所谓圣人之书，都是为求一官半职的人写的垃圾文章，简直臭不可闻。但是昨天与祺善兄一番谈论之后，我又仔细琢磨琢磨，包括今天和王先生的交流，我愈发觉得，儒学也是有可取之处的，并不只是用来升官发财那么简单。”梁祺善也高兴的说道：“其实儒家的学说本没有现在这么死板，是某些人为了个人利益，曲解了其中的一些道理。我们读书，主要是要通过读书来熏陶我们的思想和德行，好的要吸取，坏的要摒弃。而且王先生也不是那种只会死读书的先生，王先生也是比较开明的。”
　　两人来到匡少衡的房子门口，门口站了个小姑娘，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怀里抱着一本书，发色黝黑，面容秀丽，身着一身绿色的家常衫子，给人一种极其舒服的感觉。看着两人走过来，怯怯的叫了一声：“哥！”匡少衡看到自己的妹妹，略显激动的拉着梁祺善过来：“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妹妹，小名叫莹莹。莹莹，这是梁祺善，我大哥！”梁祺善赶忙摆手：“别乱说，我是来当书童的！”匡少衡毫不在意的说：“那是对外，莹莹是自己人，不用那么讲究！”梁祺善说道：“既然小姐来找你有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匡少衡打开推开房门：“进来啊！没什么事！我妹妹就是来找我教她读书的！来来来，先进来。”莹莹怯怯的从门边溜进房里，梁祺善随后跟了进去。匡少衡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以前呢，都是我给她讲，现在你来了，你就给她讲吧，我好休息休息！”梁祺善连忙说道：“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教小姐书呢！这于礼不合，不行的不行的！”莹莹也怯生生的说：“哥，我想让你教我。”匡少衡有点奇怪的看着莹莹：“嘿，今天真是怪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害羞啊，以前跟六子哥他们玩也没有这么害羞啊。”莹莹回道：“以前小，不懂事，而且六子哥们都是我从小都认识的，现在我长大了，自然该注意一些了。”匡少衡好玩的看着莹莹：“哎呦，我妹妹这是长大了啊，懂得男女之防了啊！你说你们怎么都这么迂腐呢？好了，来来来，哥给你讲。”梁祺善一脸轻松的说：“哎，这就对嘛！那我先走了？”匡少衡看了他一眼，说道：“想得美！你可是我书童！去！自己翻书看去！反正不许走出这间屋子！你都说了，是来当书童的，那就要好好的当书童！”梁祺善一脸苦相的来到书架前挑书，听到匡少衡在那边读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梁祺善挑了挑，最终挑了一本《庄子》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