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粮战风云 第三章 第二节

　　吃过晚饭，匡小六带着梁祺善在院子里遛弯，让梁祺善熟悉熟悉匡家的地形。两人逛了一圈，走到临街门市的后门，看着里面还点着灯，于是匡小六便决定带着梁祺善走进去看看。走进铺子里面，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虽然破旧但是干净的男子正在油灯下打着算盘算着帐。大掌柜从柜台前面转过来，看见了他们，招呼道：“小六子，你们怎么这会过来了。”匡小六赶忙答道：“大掌柜，我带着这小鬼来溜达溜达，他刚来，带他认认路。”梁祺善也在旁边跟着说道：“大掌柜好！”大掌柜笑呵呵的说道：“这就是那个新来的小鬼啊，这两天老是听少东家说起他，嗯，不错！看着就是个人才。”油灯下的男子闻言停下了打算盘的手指，朝这边看来：“少东家这两天可真是没少夸这小鬼，我还听说一下就把小少爷给治住了。我就一直想见见是个怎么样的人才能让我们心高气傲的小少爷服气的，哈哈。”匡小六赶忙介绍道：“小鬼，这是账房王先生，王先生可不得了，那算盘，打的贼溜！”大掌柜接着说道：“小王的算盘和做账那是一绝，年纪轻轻的都超过了我这个做了几十年的老账房了，哈哈！而且小王还特别敬业，每天晚上都要把账做稳妥了才休息，我这个老头子是佩服！佩服！”王账房赶紧回道：“大掌柜说的哪里话！大掌柜可是做了几十年的老账房，我跟您比还差的远呢，而且我也只会做账，大掌柜能当大掌柜不知道比我强多少倍。”大掌柜敲着腰笑着说：“好了，我一个老头子不在这凑热闹了，人老了，容易累，我先回去了。”其余三人一块说：“大掌柜，慢走！”待目送大掌柜离开后，王账房说道：“大掌柜以前也是帐房，几十年的老账房了，如今做了掌柜，真是厉害。好了，我要继续做账了，这做账可是个精细活，一点都不能出错啊，得好好的核对。”王账房说完又继续打起算盘来，梁祺善看的津津有味，匡小六看的无聊之极：“小鬼，走吧？”梁祺善认真的看着王账房打算盘：“六子哥，你先回去吧，我在这看会王先生做账。”王账房抬起头：“哦？小鬼你对这感兴趣？”梁祺善答道：“嗯，看着挺有意思。”王账房说道：“那你愿不愿意学做账啊？”梁祺善吃惊道：“先生，您愿意教我？”王账房微笑着说：“对啊，我一见你就特别喜欢，只要你愿意学，我就愿意教。”梁祺善当即跪下要行拜师礼：“祺善一无所有，先生愿不吝赐教，祺善感激不尽！”王账房赶紧扶起他：“使不得！使不得！我只是教你做账，没说做你老师，你要是这么多礼，我可就不教了！”匡小六这时在旁边插进话来：“嘿，小鬼，要不我也教你说书吧？我说书也厉害着呢，你也给我行个拜师礼？”梁祺善说道：“去去去，我对你说的那书啊，没兴趣，我还是好好的跟着王先生学做账。”匡小六笑笑：“那我先走了啊，你跟王先生在这捣鼓那些头疼的数字吧。”匡小六说完便走了，王账房又重新打起算盘：“你先看我做，等会我把账都对完，我从头给你讲。”
　　翌日中午，梁祺善和匡少衡从私塾回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今天先生讲的东西，远远的就看见匡少衡的房门口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儿。梁祺善说道：“小少爷，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匡少衡说道：“大中午的，你能有什么事啊？”梁祺善眼里露着狡猾的回到：“我这不是现在跟着王先生学习账房的知识嘛！我这会找他问点事！”匡少衡说道：“你可别蒙我，别的事情我不知道，你跟着王先生学习做账的事情我可是知道的！王先生可是每天晚上教你做账的，别说你是不是有问题。就算你真有问题要去问，王先生这会也没时间给你讲。”说到这里，匡少衡看了看自己的房门口，坏笑着说：“哦……我知道了，你是看见我妹妹了，又不敢去了。不是我妹没怎么你了啊，你就这么害怕见她？”梁祺善讪笑道：“男女之大防，不可破。《孟子.离娄上》有云，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匡家可是大户人家，让人看见小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怕是不好。”“祺善兄，你这就不对了，学其精华，去其糟粕这可是祺善兄你教我的。这迂腐的东西你怎么倒学会了？”匡少衡说着就要拉着梁祺善往屋里去，梁祺善想挣扎又不敢大力挣扎：“小少爷，你听我说，我知道这大户人家礼数都齐全，都讲究。前朝的大清官海瑞你知道吧？沈德符所撰《万历野获编》有载，海瑞的小女儿，当时5岁，肚子饿了，正好一个男仆从旁边路过，就给了她一块饼，结果被海瑞看到了，海瑞就说‘一个好女子怎能随便地接受男人的东西呢?只有你饿死了，才是我海瑞的女儿！’于是，海瑞的女儿绝食七天而死。所以我还是不方便过去，万一让人看见了传出去对小姐名声不好！”匡少衡笑道：“你看我爹像那种死脑筋的人吗？”梁祺善摇摇头：“不像！”“那就是了！走吧！”匡少衡拉着梁祺善便走，梁祺善只能无奈的跟着走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梁祺善吃完了晚饭，就赶着去和王先生学习做账。梁祺善来到院子里，便见前面一间店铺人影攒动，很是热闹。待梁祺善走近一瞧，便见好多人在里面并排坐着，王帐房在前面拿着竹制的教具，在给大家讲着课。梁祺善听了一会，发觉讲的是简单的算术，这时他联想起来还没到匡家的时候，匡小六曾经说过：“咱们匡家，不管是本家的长随也好，还是外姓的学徒也好，都要读书识字的，既要学习孔孟之道，也要学习算术。这个规矩是自商号建立就有了，据说读书识字和学习算术是为了以后出去做生意的时候不被其他人坑，学习孔孟之道是为了教导我们做人的道理，我们匡家不能出奸妄小人。”梁祺善觉得这个规矩在商贾之家的建立有着尤为重要的意义，毕竟，商贾之家的人天生就是要和数字金钱打交道，那么，起码的算术是应该具备的了。而与金钱打交道难免会让人迷离了双眼，教导他们做人的准则，也是帮助他们为以后的人生打下基础。左右无事，梁祺善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也跟着听起课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课程便讲完了，大家三三两两的散了去。过了一小会儿，王帐房收拾完东西，梁祺善站起来喊到：“王先生！”王账房循着声音看见门口的梁祺善，和颜悦色的说道：“小鬼，别人都走了，你怎么不走啊。”梁祺善恭敬的说道：“我吃完饭本来是要来找王先生学习做账，正好看到王先生在这里讲课，我便坐在边上听了一会。”王账房笑呵呵的说道：“走，跟我去东帐房，我给你个好东西。”
　　两人并肩走着，梁祺善问道：“王先生，你给我讲讲匡家的生意情况吧，我挺想知道的。”王账房说道：“嗯，好，我给你大概的说一下。匡家主要是经营粮食生意的，这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匡家最大的铺子就是我们院子前面的那排挂着匡记粮行的门面了，另外我们还有斜对面的匡记油铺。要论粮食生意，这方圆几十里以内，我们匡家是最大的，连新野和赊店都没有比我们匡家生意大的，宛城倒是有两家匡家的粮食生意大的，不过那都离界中百十里地了，倒是一般也没有什么竞争关系。但是要论整体的生意大小，在界中街上我们倒是说不上首位，街北头的孟家应该是排第一的，另外还有唐家和我们生意差不多，而且唐家也涉及粮食生意，两家平时也没少竞争一番，但是粮食生意我们匡家经营了这么些年了，他们唐家自然比不上。但是唐家涉及的行业比我们多，所以整体上倒是和我们匡家差不多。”
　　来到了东帐房门口，王账房推开门点上灯，在一个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东西，朝着梁祺善挥了一挥：“瞧，我给你拿了个好宝贝。这是我以前刚开始学做账的时候做的一个小算盘，小小的和书一样大，出去随身带着特别方便。来，送给你了！”梁祺善接过算盘略有吃惊的道：“王先生，这真是送给我的吗？”王账房坐到了一个大算盘后边，接着说道：“对啊，我现在算账有大算盘了，这个小算盘我留身上也没用，正好你要学，这个小算盘送你刚好。来，过来我教你打算盘。”梁祺善把自己的小算盘也放到了桌子上，看着王账房讲解如何打算盘：“来，看好我怎么打，记好口诀。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二上二，二下五去三，二去八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