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淑丽的得失》

　　淑丽让赵儿去找老班长给她调动工作，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人留不住心也留不住了，好合好散做不了恋人、做朋友捞点实惠还不行吗？工作调动的事儿办成了，要走就走吧，可要是连这点事你都办不成……嗯，那可不行！
　　赵儿问：“不行，那你要咋样？”
　　淑丽：“我要咋样？……哦，你会找组织，难道我就不会吗？”
　　赵儿想说他哪儿找组织了，完全是组织找的他，“小黄”真的是他们介绍给他的。淑丽眼睛一瞪根本不相信，说没想到小赵你也学会撒谎骗人了！赵儿无奈有口难辩，原本就有些理亏，只好嘟嘟囔囔说“那我想想办法吧”，然后灰溜溜走了。
　　淑丽没有想到就这点小事儿（在老班长那里）竟然不行，门都没有；不要说淑丽，就连赵儿也没有料到，老班长不但不同意，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窗外大声道：“她这是要挟？谈条件吗？尽想好事！”老班长说完走动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赵儿，“赵儿，你跟我说，老老实实告诉我……”老班长停顿了一下说，“你把她‘咋样’了没有？”
　　赵儿摇摇头，摇完看老班长不动声色，又赶紧点头。
　　“到底有没有？！”赵儿的头还没有点完，老班长突然大声道。
　　这声音太大把赵儿吓得一激灵，慌忙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嗯……没有就好。”老班长的口气缓和了许多。
　　接下来老班长再次语重心长给赵儿讲，组织上为什么要介绍他和“小黄”，而不同意他和淑丽谈。
　　“为什么？”赵儿本来已经打算不再和淑丽纠缠了，可老班长他们返回来一掺和，他又有些二乎了，于是他眨巴着眼睛问老班长。
　　“你呀你呀……”老班长恨不得上去照着赵儿的脸上就是一巴掌，但是他忍住了。只晃动着手指在赵儿的鼻子前面点了几下，然后接着训斥、开导、教育他：“亏你还跟了我这么久，咋就一点也不长进呢，咋就没一点点的政治头脑呢！”
　　总之不管从哪个角度讲，淑丽都比不了“小黄”那姑娘，找淑丽真的不利于你将来的进步。赵儿沉吟了一会儿说知道了，完后又补上一句：“主要是她的出身不太好……”
　　老班长立刻打断他道：“出身是一个方面，最主要还是她本人！”接着，老班长又掰开了揉碎了给赵儿讲淑丽这人怎么怎么只图享受和安逸，怎么怎么不知道勤劳艰苦向上；和她在一起没有半点好处，只能拖你的后退……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老班长看赵儿还在二乎，干脆把眼睛一瞪道：“废话少说，就照我说的执行吧！”然后一摔袖子走了。
　　其实赵儿和老班长磨叽，也不是完全没想通，只是觉得和老班长这样亲切地“磨叽”一会儿，心里便舒坦、好受多了。
　　在淑丽等待小赵帮自己调动工作这空挡儿，淑丽被姐夫小老王拉着去见了一下“世面”，这让她的内心波澜起伏了好一阵子。
　　姐夫小老王有一手电焊的绝活，那段时间在水磨河乃至于大半个乌鲁木齐，他小老王都是“响当当硬梆梆”的人物。据老人们讲，有一次，苏联（前俄罗斯）援建项目的高空中一个曲型钢管需要焊接，找遍了乌鲁木齐几大城区没人敢拿着焊枪上去，最后拐弯抹角才找到了小老王。到了现场的小老王只仰脸朝上望了望，说声：“试试吧……”然后就拎着焊枪，拽着梯子就往上攀爬，等领导、专家跑到休息室，摆手示意各路电焊高手赶快过来要等着观摩的时候，他已经焊完下来了。苏联专家亲自爬上去验收。等欣赏完，小老王近乎完美、艺术品一样的焊接工艺，高大、满脸是肉的专家惊呆了，他问小老王是几级电焊工？
　　“嗯……五级。”小老王没敢多说。其实当年在日本人手里做事，哪有什么“级”，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呕——”苏联人替小老王觉得太不公平，他拍了几下小老王的肩膀，竖起大拇指着道，“你，八级，特级！”
　　从此小老王的工资，在苏联专家的亲自过问下，成了全水磨河的“南波湾”。就连老班长、汪工（水磨河纺织厂总工程师）的工资都比他低出好几块呢。
　　这天，又有人请小老王去“八楼”（当时乌鲁木齐唯一的高档宾馆，也是后来著名西部歌手刀郎，歌中唱的那个“停靠在‘八楼’的二路车站的‘八楼’。”）焊接盘在空中的大粗暖气弯管，一听说是“八楼”，小老王知道干完活准有好饭吃，他的脑子里怎么突然就冒出“这次把淑丽带上”的念头。其实过去类似这样的好机会也不少有，只是淑丽那时工作不允许，八小时围着机器转，一时都离不开，现在她换工作了，应该问题不大。小老王一边朝淑丽的实验室走，一边想：带上淑丽让她吃好东西见世面还是其次，主要是让她知道，别看你这个姐夫其貌不扬个子矮点儿，可那也不是一般人，哼！
　　淑丽一听是去“八楼”，还有好东西吃，自然是高兴得直乐。笑眯眯赶紧去主任那里请了半天假，然后洗了洗脸，换了身衣服便身轻如燕、蹦跳着急不可待地跑到小老王前面去了……
　　等快到“八楼”的时候，小老王在专程接他的小包车后排，嘴对淑丽的耳朵，小声说：“我给他们说你是我徒弟，到时候你假装帮我拿拿东西就可以了。”听完姐夫的话，淑丽一边抿嘴笑着一边直只点头。
　　这一天可让淑丽大开了眼界，一进“八楼”的一楼大厅，瞬间就把她给震住了：脚下是光滑如丝绸、绵软洁亮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抬头是金碧辉煌、光线柔和、高大敞亮的屋顶，以及那些拎着箱包走来走去的高级宾客和彬彬有礼、举止高雅、面带微笑、说话温和的美男、靓女接待人员，都让淑丽有进入童话般的世界一样……
　　小老王跟着来接他的人，淑丽紧随小老王姐夫的左右，恍惚着就穿过了“八楼”宾馆大厅，出后门穿过后院草坪中飘带一般的石板小路，以及那个带喷水池的小花园，来到有二层楼高的锅炉房，小老王抬头看看跑道一样，盘在锅炉房北侧上方的暖气管弯道处的那几个焊接口，沉吟了一会儿，就着手为即将开始的焊接做准备……
　　等搭好了高处作业的平台支架，以及焊机、焊枪、梯子、防护镜等一切都就绪了之后，小老王瞟了瞟在一旁等着学习观摩的同行、还有那些头头脑脑的领导们，又看看腕上的手表，说：“吃饭吧？”
　　“哦，对对对，不急不急，先吃饭先吃饭……”于是这位瘦高精干被称作“李处”的总务处长，把手一挥领着小老王他们，就朝宾馆餐厅走去……
　　淑丽紧跟着姐夫，左拐右拐、上电梯下楼梯终于到了宾馆餐厅，一迈入这足有半个操场大小吃饭的地儿，更把她惊呆了。灯光，鲜花和绿叶，高大的窗帘，脚下绵软的地毯自不必说，单是那清幽绵软丝丝入扣的音乐，就让她如同踏入仙境。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淑丽才彻底搞清楚，这头一次听到的乐曲竟然就是肖邦的《升C小调圆舞曲》。听着这优美、高雅、华丽的音乐，看着眼前琳琅满目、色彩斑斓的吃食，淑丽想：这些人他们天天都是这样过日子的么？不要说天天，就是一年偶尔有上这么一两次，那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这会儿淑丽感觉小老王姐夫身上，竟然有了一种很了不起的样儿。她像小学生那样认真聆听姐夫小声、手把手地指导和教诲：到什么地方端汤，怎么使用刀叉，拿什么吃食最划算，这是什么、这东西怎么吃，那什么、那东西少吃否则会坏肚子……这会儿小老王姐夫，显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和蔼可亲、又高大的神情。
　　淑丽挨着姐夫默默地一点一点吃着从未吃过的奇异的美味佳肴，姐夫面对着“李处”吃着、偶尔回答一下对方的提问。淑丽记得这期间姐夫好像是出去了一小会儿，出去又回来的姐夫，好像是端着一盘水果过来坐下的，吃完了水果，“李处”略伸伸晃晃脖子问姐夫：“吃好了吗？”
　　姐夫喝下一口饮料说：“嗯，差不多了。”说完他看看身旁的淑丽问，“你呢？”
　　淑丽赶紧点头。
　　这会儿“李处”才以试探的口吻道：“再歇会儿，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开始了？”
　　“嗯……”小老王微笑了一下，淑丽瞧姐夫这会儿微笑的表情有些发怪，她想这人真的是挺能沉得住气的。
　　这会儿一个年轻人，走过来在“李处”耳边嘀咕了几句。听完年轻人的嘀咕，“李处”看看对面的小老王笑了，这笑含着赞许和无奈。原来就在刚才，姐夫出去的那一小会儿，他已经把这次该干的工作做完了。与此同时，小老王也在笑，姐夫的笑有些顽皮和得意，又过了一会儿大家起身、接下来只能是握手、微笑和道别了……
　　在回来的路上，淑丽一遍又一遍问姐夫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眨眼之间就焊好了、太神了，那些人简直惊呆了……俩人就这样一路说笑着，稍不注意他们的臂膀挨在了一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