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失恋，回姐姐家》

　　当白在过去单位，看见他老婆孩子真的来了的那一刻，首先跳入他脑海他想到的是：完了完了，和淑丽的事儿，真的就要完喽。心里顿时有了一种突然被什么掏空的感觉——心痛、心里难受、俩眼泛花。这时他的一双儿女像两只无声的小狗狗悄然走过来，依在他的左右，白蹲下搂着两个热乎乎的孩子，鼻子一酸竟然抽抽哒哒热泪盈眶哭了起来……
　　白的动容虽说是为了孩子，但这其中还包含了将会失去淑丽的那一份伤感。他农村老婆以及过去单位的同志们，颇受感动却以为是前者——误以为白抑制不住擦鼻子抹泪全是对老婆孩子浓浓的思念之情。女人一动情就会出事，阿美——白的农村回来的妻子，见自己男人搂着孩子流泪，她的眼泪顿时就“哗哗”的往下流，她哭着走到白的身边，对丈夫老实坦白交代自己犯下的天大过失：“当家的，俺对不起你……”
　　老婆这话让白感到意外，猛地一下还摸不着头绪，他顺口嘟囔：“对不起……怎么对不起了？”白又看了看膝下俩孩子，这才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脱口而出，问道，“嗯，小三呢？”
　　阿美原本要一下子扑到丈夫的怀里大哭一场，刚要往上冲，迈腿前她低头抬眼皮，看到从白的眼睛里射出的那一道略带凶狠的寒光，顿时吓得直哆嗦，语无伦次“哦，哦哦”地说不上来话。
　　这时他们的大女儿仰脸睁大眼睛看着爸爸说：“弟弟死了，病死了。”
　　白愣住了，现在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个炸雷劈开了一样，整个人“嗡”地一下，顿时就失去了掌控，他的灵魂出窍在招待所前厅的墙壁上乱撞，他发疯的吼道：“你……你……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是死人吗？！”
　　阿美在这一连串质问的咆哮声中，一屁股瘫软在了地上……
　　也怪白的运气不好，头两年白为了和年轻女孩玩浪漫，把老婆骗回去，还说自己很快也要调回老家。老婆孩子回老家这段时间，恰巧赶上全国大面积爆发的“自然灾害”，不然小三也不会出事！
　　回到屋里，白坐在桌子旁，只顾挥拳一个劲直砸自己的脑袋，把俩孩子吓得立在墙角，这儿看看那儿看看……
　　慢慢冷静下来的白想，当初要是不把她们娘仨送回老家，小三绝对不会死；他心里清楚，老婆无能不是主要原因，什么生病而死，完全就是饿死的！这种情况要是搁在这儿——不要说乌鲁木齐，就是水磨河，都不可能发生！怎么会、绝对不会！他懊悔死了，但又不能“招孙”（胶东方言，自己抢先承担责任之意），万不可把这一层的含义对老婆说，他要让这个傻蛋娘们自责一辈子！
　　世间万事都是悲喜相伴，坏消息过后，随之而来准有好事发生。现在白的老婆孩子从老家来，对淑丽和白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为了自己刚到手的大好前程，白自然要断了对淑丽的念想；淑丽这边，当然也不可能死皮赖脸去当白的小三。这天早上，从白的高级房子（水磨河纺织厂仅有的十一栋俄式高层建筑）出来，刚一进车间，就听说白的老婆孩子从老家来了。淑丽在一天的班上，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做事心不在焉，自己想得到的爱情一个一个打了水漂。虽说赵儿为了和她“散”，硬着头皮答应帮她去找老班长，而且前段时间托人带话说老班长已经点头（为她调工作），那就等着吧，可事到如今一点音讯也没有。
　　下班后，淑丽去食堂草草吃了点东西，就一个人魂一样游走在水磨河边的小树林里……
　　她想立刻冲到赵儿那里问个究竟，你到底能办不能办？能，大家相安无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能那可要把“小黄”叫来说道说道。她还想敲开白的家门，当着他老婆孩子的面，让他写字据限定时间帮自己调工作……正犹豫该不该去？去，先去谁那里的时候，姐姐淑芳气喘吁吁来找她回去，说有事商量。
　　工作不顺情场失意，淑丽正满肚子的委曲，看姐姐急切又亲切的样子，淑丽扑上去抱住姐姐想哭，但又哭不出来。可能是这段时间从姐姐家搬到集体宿舍住生份了，只好就这么默默地箍着姐姐。淑芳抬臂拢手在淑丽背后轻轻拍着……这样静静地过了好一会儿，姐姐在淑丽耳边小声说：“好了，跟姐回去，姐给你做好吃的。”听此言，淑丽又在淑芳肩头静静呆了一会儿，完后就起身和淑芳往回走……
　　淑芳自参加工作以来，工作踏实、为人和善、心灵手巧、作风正派、不多言语、听组织的话，又看在她和老班长有那么一层关系的份上，基层组织很快就提她做了轮班长（纺织厂最底一层的脱产干部）；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考验，分厂又一步研究决定，要派淑芳到内地学习，等学习回来就提拔她当车间主任。面对组织的信任和安排淑芳有些犯难，她首先想到的是那几个孩儿，就算她家老王不自私，愿意承担仨孩子“啰哩八索”一大堆的家务事，那也顾不过来呀。于是她向组织说了自己的难处，她真心道：“我不行；”
　　“不行，才要去学习嘛。”
　　“我……我是说……我家庭条件不行。”
　　“你是说你的出身问题吗？这个组织已经讨论过了，我们可以有成份论，也可以不唯成份论，关键是重在表现嘛——”
　　淑芳有些着急，赶紧道：“我……我是说，我家里有困难……还是让条件更好的同志去吧。”
　　“嘿——你当是评先进拿奖金呢，这是挑重担！”
　　淑芳这时才真地领教了，和这个代表组织的女副厂长怎么说也说不到一块儿去。淑芳的无可奈何，女领导又故意理解成“终于无话可说了吧你”，于是趁热打铁道：“组织上相信你是可以克服一切困难滴！”说完为淑芳整理整理衣领，又帮她摘去头上的几栁棉线，然后真切的看看她后，便以“我还有事，有困难先自己克服，实在不行，再找组织”这句话作为结束语，说完我们的女厂长就迈着男人一样的步伐走了。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就这么定了，淑芳没辙，只好回来和自家男人商量。等她揣着七上八下的一颗心说完这事后，没想到她家老王沉默了好久之后，竟然出人意料地说：“你去吧，家里的事儿有我呢。”
　　老王一反常态，淑芳当然感到意外，她哪儿知这其中的缘由：组织就是组织，这位女厂长和淑芳刚谈完话，转身就去找她的男人小老王，女副厂长没跟他啰嗦，只说组织上要派你老婆去上海学习，你要把家庭的重担挑起来。看小老王嘟嘟囔囔地有许多说不上来的不情愿，女厂长就甩过来一句话：“要不然就你出钱，我们出人帮你照看孩子做家务，反正你是八级电焊工，钱多不差钱！”女厂长知道小老王工虽然钱多工资高，但他是那种把钱攥得死紧的人，所以说完她头也不回就走了；
　　小老王有个好处，一个地方拱不进去，马上就能“退回来”，再找一个理由、一个最好的理由：让淑丽回来！对，淑丽回来。一可以帮着照看孩子干家务，二……没准还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
　　在回来的路上，小老王一想到鲜肉一样的小姨子，过不了时日就又要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了，而且眼睛比猴还尖的姐姐还不在，这么想着，小老王又是乐，回家的路于是走得飞快。这期间，小老王偶尔也担心，万一要是偷鸡不成，又蚀把米咋办，那就亏大发了……
　　夜深人静，孩子们在淑丽过去住过的那间屋子睡了。今天淑芳上班回来忙完了一天的家务，自己又精心洗漱了之后，带着香喷喷的气息，过来钻进了老王的被窝，平躺着依在老王赶紧侧过来的身旁，望着屋顶淑芳像是自语的口吻道：“还是有些不踏实。”
　　“嗯，挺好的，有啥不踏实？”老王知道妻子“不踏实”什么，还要明知故问。
　　淑芳侧过身来，认真地看了一会儿这个早已是自己丈夫的小老王说：“我就是怕你忙不过来，要不然……”
　　“要不然咋样？”
　　“嗯……要不然还是算了。”
　　“什么算了？”小老王急了，睁大眼睛看淑芳，他以为“算了”是不去上海学习了。
　　“这样……”淑芳顿了一下，决心满满地说：“我想让那两个大的，每天放学就去东头李阿姨那里吃住，咱们按月给她一点钱，你的意见呢？”
　　为了淑丽能来，为了俩孩子别在他和淑丽面前碍事儿，小老王还故意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儿，只“嗯”了一声。
　　淑芳对小老王今晚这个“嗯”有些吃不准，但又不好把话继续往下说，就望着屋顶继续想心事。
　　过了许久，淑芳转过身来看着小老王轻声道：“生气啦？”说完，她轻轻碰了碰丈夫小老王，又说，“行不行你说句话吗？”
　　“送不送（去东头李大姐那里）都行……算了，就按你说的做吧，真够讨厌的。”小老王最后这句话意思多多。首先是他怕淑芳再把话又说回来，赶紧伸手拉灭床头的灯，躺下要睡了……
　　“……最好是让淑丽回来搭把手。”黑灯瞎火的屋子里淑芳嘟囔了一句。
　　小老王只谨慎的“嗯”了一声。
　　淑丽答应回家帮姐姐看孩子做家务，首先是亲情所动；第二是，失恋的她还是觉得家好，现在才体会到家的温暖；还有就是这期间，听姐姐说，姐姐已经向组织申请给她调动工作，并当着大家的面，已经让人家答应在姐姐去内地学习之前，这事儿必须落实。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吧，可淑丽哪里料到，小个子姐夫对她的“念想”，还是那么地不减当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