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钻井平台石油工人遇险 惊涛骇浪胜利宝山救难

　　在辛隆将一万五千元的赔偿款当着罗胜利的面交给雷兆海之后的第三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飞潮袭击了海上正在施工之中的钻井平台。
　　这天上午10点多钟，一碧如洗的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狂风搅动着海水眨眼之间便掀起了一排排的巨浪。巨浪起落的瞬间，淤积在海底的黄河入海带来的泥沙便把蔚蓝色的海水染成了一片浑黄的颜色。奔腾咆哮的海水怒吼着一浪高过一浪地扑向了距离岸边有两公里之远的钻井平台，巨浪打在钻井平台上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声响，巨大的撞击力无情地拍打着钻井平台，大有在瞬间之内把钻井平台掀翻吞没之势。
　　正在施工作业的辛隆等十八个年轻的钻井工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晕了。他们扔掉手中的工具，用胳膊死死地抱着钻井平台上的铁管子，两条腿紧紧地缠绕在铁管子上，不敢有丝毫的闪失和大意。
　　辛隆用左手抹了把脸上的海水大声喊道：“大家都抱紧了，千万别掉下去。瞅准时机把身上的安全带系到铁管子上，那样更保险点。听到了没有？”
　　汹涌澎湃的潮水声淹没了一切。尽管钻井工人们同在一个钻井平台上，彼此之间的距离又不是很远，但辛隆的话大家却根本听不到，只看到他不停地张嘴，就是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
　　从大家漠然的表情里辛隆知道他的话工人们根本没有听到，于是，他一只手死死地抱着铁管子，腾出另一只手解开了安全带的活扣，但还没等他将活扣的一端插进安全带的槽里边，一排巨浪已经袭击了过来。巨大的撞击力使他的身体围着铁管子足足旋转了四五圈才总算停了下来。此刻，睁开眼后的辛隆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他不敢看远处那跌宕起伏的海面，更不敢看脚下那像开了锅一样翻卷喷涌的潮水，胸腔内顿时也像开了锅一样翻滚起来，早上吃的食物一股脑地冲破喉咙喷了出去。等辛隆稍稍稳定下来后，他抬眼看了下正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之中的工人们。他们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有几个工人早已经呕吐不止了。紧挨着他的一个去年刚分配到钻井队上的大学生此时已经筋疲力尽了，只见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呆滞地盯着脚下的海面，浑身哆嗦个不停。那架势随时都有掉进大海里的可能。辛隆清楚地知道，在这个时候掉进大海，无疑于九死一生，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是零。
　　大风一阵紧似一阵，无边的巨浪排山倒海似地抽打着钻井平台上的一切。刚才还明亮的天空，此时已经变成了与大海一样浑黄。不仔细观看，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耀眼的太阳也失去了光亮，像一只死鱼的眼睛一样灰灰白白地挂在那里，没有一丝血色。
　　通往海里的那条用巨大的石头和水泥、沙子凝固起来的道路在狂怒的波涛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排巨浪过后，波谷之间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线青黑色，仿佛是一条巨大的鱼在那里神出鬼没地游动。停在道路上的那辆天蓝色的农用六轮运输车早已被海水卷进了大海，那是辛隆他们上下班的专用交通工具。
　　求生的欲望紧紧攫住每一个被捆在钻井平台上的工人。他们知道，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惟有保存体力、坚定意志才有可能坚持到最后。否则，任何多余的动作和非分的想法都是白白消耗体力乃至浪费生命。
　　冷，刺骨的寒冷。
　　凉，透心的冰凉。
　　一个小时的时间竟然是这么漫长。难道时间也被无情的海水给撕扯长了？平时打钩稽时时间过得是那样得快，往往是不知不觉中两三个小时就被打发光了，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可怕的眩晕症终于在人们几乎筋疲力尽时出现了。率先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个紧挨着辛隆的大学生。但见他忽然抬起了那无力的头颅，脸部冲着水天苍茫的远方笑了起来，同时，张开大嘴使劲地呼喊起来：“船——船啊——哈哈哈哈——”
　　此刻，一股从心底骤然迸发出来的力量使得辛隆两腿牢牢地攀住铁管子，撒开两手将安全带准确无误地拉长并系了起来。然后，他使出了玩单、双杠的功夫，凭借着两腿的力量和安全带的作用将身体几乎是平躺开来，用双手去抓围在大学生身上的安全带。然而，尽管辛隆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也始终没有抓住近在咫尺的大学生，更别说替他打开并系好安全带了。
　　其他的工人见此情景不由得同时惊呼起来：“辛隆——辛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绝望之中的工人们忽然发现了一只渔船正向着他们的方向驶来。渔船行得很慢，狂风巨浪不时把船头与船尾掉个个。
　　“真的有船了——”极度虚弱的大学生似乎忘记了自己正处在危险之中，他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双臂。与此同时，他那一百来斤的身体顿时像风中的一枚树叶一样飘飘悠悠地跌落进了满是泡沫的大海里。
　　“王涛——”工人们大喊了起来，但喊声再大，也不会把落水的王涛再喊到钻井平台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辛隆以近乎疯狂的动作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两腿在钻井平台上一蹬便顶着风浪箭一般地射进了大海。
　　转眼之间，大海便吞没了这两个从钻井平台上跌落下来的年轻人。他们的身体甚至没有来得及把海水砸起一个小小的浪花就消失了。
　　
　　趴在渔船上的罗胜利一再地催促驾驶着渔船的张宝山：“快点，再快点！”
　　“快不了啊，胜利。浪太大，发动机的马力起不上啥作用，船前进不了啊。”张宝山扯着嗓子喊道。
　　“你快想想办法，这样的天气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罗胜利似乎有点不近情理地说道。
　　“我有啥法想啊？”张宝山急得大喊起来。同时，他双手握紧船上的舵，眼睛死死地盯着每一个波峰与波谷之间那瞬息可变的狭小空间艰难地驾驶着船前行着。
　　今天早上，到老大河边放牧的罗胜利隔着河远远地看见张宝山在自家门前转悠，他便赶着羊群和牲畜通过大河桥来到了张宝山的家门口。二人寒暄几句后，罗胜利找了块空旷的长满野草野菜的地方将牲畜赶过去吃草，自己便跟张宝山聊了起来。闲聊了一段时间之后，罗胜利无意中问道：“你咋有空在家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才没出海？”
　　“不是。”张宝山说完指着老大河里平静的水面说，“看到了吧，别看现在老大河里风平浪静，可过不了中午，这里准会上一次大潮。”
　　“为啥？”罗胜利不解地问道。
　　“多年与大海打交道，我自己悟出了一套比天气预报还要准的土方法。昨天上午我正在收网时发现这一带水域有些反常，海里的水鸟也和平时的活动规律不大一样，就连天上的云彩也有了比较明显的变化。于是，我断定今明两天一定会有大潮甚至几年不遇的飞潮出现。就这样，我把我们一起捕捞的船只集合了起来开了回来。”张宝山见罗胜利听得出神便继续说：“与大海打交道的人来不得半点的闪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真有就能躲过去，没有就权当歇歇。反正整天在海里飘着也捞不着歇息一下。”
　　“这么说你们都回来了？”罗胜利似乎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啊，都回来了。我估计他们可能在睡大觉。”张宝山疑惑地看了看罗胜利，“咋？胜利啊，你有事？”
　　“宝山哥，你抓紧叫起他们来，找人帮我看着牲口，你们收拾好渔船，通过老大河进入大海，向伸到海里的钻井平台靠拢。我去浅海钻井队上报个信，看看他们知道不知道这个情况。”罗胜利说着站了起来。
　　“胜利啊，你是说让我们去营救钻井平台上的工人？”张宝山也跟着站了起来，那双深邃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老大河里波光粼粼的水面。
　　“宝山哥，这也是有备无患。万一他们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再撤就来不及了。”
　　“这——”张宝山犹豫起来。他知道在这样的天气里出海简直就等于玩命。
　　“你还犹豫啥？再不济你们这些整天跟风浪打交道的人也比他们那些不会水的旱鸭子强。”罗胜利吼了起来。
　　“胜利啊，我们的命也是命。用我们的命去换他们的命，这似乎说不过去啊？”张宝山仍在犹豫。
　　“宝山哥，事情还到不了以命换命的程度，再说就是到了也不能见死不救啊。”罗胜利急得团团乱转。
　　“你没在海上呆过，不知道海里的险恶。大海一旦发起威来，人的力量是根本起不上作用的。”张宝山踌躇地说道。
　　“宝山哥，算我求你了还不行？我是没你这个能耐，若有，我根本就不屑得求你！去不去你看着办吧，我走了！”罗胜利气呼呼地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好，我去！你快到钻井队上去吧，我这就组织人。”张宝山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目光也坚定了起来。
　　“你组织起人来等着，我很快就回来。若他们仍在海上，我跟你们一起去！”罗胜利说完跑向正在低头吃草的牲口群，牵出玉栋老汉给自己的那匹枣红马飞身骗了上去。
　　当罗胜利骑着马来到钻井队上时，偌大个钻井队的院子内除了忙饭的师傅之外再找不到一个人。
　　“师傅，钻井队上的工人呢？”罗胜利问。
　　“都到平台上作业去了，现在平台正处于安装阶段，时间紧，任务重，都还没回来。”
　　“你们知不知道今天可能要上大潮？”
　　“不知道，昨晚上电视里的天气预报没说啊。”
　　“坏了。”罗胜利顾不上再解释什么了，“你抓紧给你们单位打电话，就说今天可能要上大潮。钻井平台上的人有危险，让他们抓紧来救人。”急得火冒钻天的罗胜利跳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右手在马屁股上使劲一拍，枣红马箭一般地按着主人所示的方向跑了出去。
　　“这人是不是有神经病？”忙饭的师傅望着罗胜利远去的背影摇着头自言自语道。
　　然而等罗胜利来到海边时，滔天的巨浪已经长起来了。
　　望着水天相接的苍茫的大海和被一排排浊浪包围着的钻井平台，罗胜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嗨，这可咋办啊？”罗胜利急得直跺脚。无奈之下，罗胜利调转马头又向着张宝山他们所在的方向奔去……
　　当渔船距离钻井平台还剩下不到100米的时候，罗胜利他们清楚地看到了钻井平台上一先一后地掉下来了两个人。
　　“嗨，这不是送死吗！”张宝山急得大叫起来。
　　咆哮的海水中，辛隆和王涛的影子时隐时现。此刻的辛隆虽然竭尽全力地想靠近奄奄一息随波逐流的王涛，但他俩之间的这段不到十米远的距离却无论如何都缩短不了。到最后，辛隆也坚持不住了，苦涩的海水接二连三地灌进了辛隆的嘴里，他只觉得浑身再没有一丁点的力气，胸腔内似乎随时都会憋爆，最要命的是他的腿肚子开始抽筋了……
　　逆流而上的渔船冒着随时都有可能被巨浪打翻的危险费尽了周折好不容易来到了钻井平台之下。三子和另外两个比较年轻力壮的渔民带着救生圈奋力地跳进了大海。
　　一米，两米，每前进一米似乎都得付出九牛二虎之力；一分，两分，每度过一分垂死挣扎的生命似乎就消亡一段。
　　三子终于抓住了王涛的衣服，他闪电般地从自己的头上摘下救生圈套在了王涛的身上。另外两名渔民正奋力地接近着辛隆。
　　张宝山小心谨慎地将渔船一点一点地向三子靠近，他怕靠得太急，船体被海浪撞击的巨大的撞击力会给他们致命的一击。真要那样，不被潮水淹死也得被渔船撞死了。见三子吃力地拖着王涛靠近了渔船，罗胜利探出身子猛地拽住了王涛的衣领一下把他拽了上来。
　　“三子，接着。”罗胜利取下王涛身上的救生圈抛给了三子，“快去救另外一个！快！”
　　然而就在三子奋力地往辛隆出没的地方游去时，又一排滔天的巨浪打了过来。等巨浪过后，除那两个渔民外，海面上哪里还有辛隆的身影。
　　这场突如其来的飞潮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多钟海面才渐渐地重新恢复了平静。十八个被困在钻井平台上的工人除辛隆之外都被安全获救了。后续而来的钻井队上的领导和工人们终于在伸往海里塌方严重的乱石里找到了辛隆已经被海水泡得发白的尸体……
　　罗胜利他们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