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波尔山羊的风波 李春姑娘的烦恼

　　傍晚，雷兆海吆喝着一群羊和牲口慢慢地往回走。一辆接一辆从他身边疾驶而过的油田上的运输车扬起一阵阵暴土。
　　“操你娘，赶死啊！”雷兆海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边骂道。突然，他发现自己的那只红头山羊脱离了羊群独自一个走到了被来往的汽车碾轧成的土道上边。还没等他跑过去把羊赶回来，一辆拉着油田物资的大卡车已经冲了过来，左前轮胎将红头山羊碾在了下边。
　　司机感觉到汽车轮胎好象轧在了什么东西之上，于是他立即踩下了刹车。下车后见一只山羊躺在地上，用手一摸，山羊早已气绝身亡了。
　　此刻的雷兆海见自己的羊被车轧死，他心疼得不得了。“你们开那么快干啥？把我的羊给轧死了吧？”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刚才尘土太大，我没看清楚。你先别发火，咱有话好说。”司机见状主动说要赔偿。
　　雷兆海生气地说：“有尘土也是你们的车带起来的。这是只羊，要是个人，不也被你轧死了。”
　　“大哥，你说得对。你开个价，我赔就是了。”司机怕节外生枝，不想和他多纠缠。
　　“赔？你知道这只羊值多少钱？你身上又装了多少钱？”雷兆海瞪着眼瞅着司机说。
　　“不就是一只山羊吗？300元钱怎样？”司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300元？你就是给我3000元，我也不跟你散伙。”雷兆海呼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怎么，难道你想讹我不成？”司机见状不由得往后倒退了一步。
　　“讹你？你知道这是只什么羊？”雷兆海停了一下说，“这是只纯种波尔山羊，少说也得值一万五。”
　　“什么？一万五？你别瞎说了。那岂不成了一只金羊羔！”司机急了。
　　“还真叫你说对了，这就是一只金羊羔。不信你瞧瞧，它可和本地的山羊一样？再不信，你打电话问一下市畜牧局就知道了。”雷兆海毫不示弱，“我告诉你，我的全部家当就买了两只羊，一公一母。现在母的让你给压死了，我要那只公的还有啥用？你得一块赔！”
　　“岂有此理！”司机一甩手准备上车。
　　“我不管你是七有此理还是八有此理，反正你得赔我的羊。要不然，你休想离开这里。”雷兆海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鞭子。
　　“我说，你是不是缺钱穷疯了？拿着个鞭子你就以为你是水浒上的呼延灼？想打劫啊？”
　　“你他娘的真是不知好歹，有我这样打劫的吗？你们油鬼子有啥了不起？你以为我们老百姓就是那么好欺负？就那么好让你们这帮油鬼子拿着穷开心？我告诉你，你再说话不干不净连讽带刺的，可别不怨我动粗了。”雷兆海的火腾地一下上来了。
　　“对，兆海，揍这个小子！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撞死羊你还有理了！”李子喜不知啥时冒了出来。
　　“你到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兆海扭头看了看李子喜，“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用你来瞎掺和。”
　　“狗咬吕洞宾！”李子喜气得一跺脚，“咋不连你那只也撞死！”
　　走了几步之后，李子喜觉得气没有发作出来，便又折了回来。“司机师傅，我告诉你，他这只羊也就是值个千儿八百的。高了这个数就是懵你，你可千万别上当！”
　　“你——”雷兆海甩起了鞭杆直朝着正冲着他坏笑的李子喜甩去。
　　“我看你有本事要得回一万五来？我好心当了驴肝肺，你活该！”李子喜躲开鞭子，幸灾乐祸地唱着走了。
　　“李子喜，你等着，上次你烧我家的草垛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帐呢！”雷兆海冲着李子喜的背影喊道。
　　“哼，笑话！我烧了吗？没有！没人看到吗！”李子喜嬉皮笑脸地说，“你这是胡思乱想、捕风捉影、满嘴喷粪、胡说八道，简直就是狗放屁！”
　　“别理他，让司机赔偿才是正事！”雷兆第和他媳妇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见此情景不由得冲着李子喜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准备收工回家的种地人陆陆续续地围了过来。雷兆海的媳妇挺着大肚子推着凉皮车子也凑了过来。有几个人将前边的道路掘开了一溜宽壕子，汽车再想通过已经是不可能了。
　　没多长时间，汽车堵了一大溜。
　　场面有点混乱了。混乱中，不知是谁将几辆车的轮胎给放了气，那吱吱吱的撒气声甚是刺耳。
　　后续而来的卡车司机们见同行出了这种事也都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乱嚷一气。被放了气的卡车司机们顾不得起哄、看热闹了，他们又和汽车周围的一些种地人争吵了起来，并且随时都有大打出手的可能。精明的周志广怕事态进一步扩大，赶紧开起了停在壕子前边的一辆车来到了海边把这种情况向钻井队上的领导作了汇报。
　　当钻井队上的辛隆从海上的钻井平台上下来驱车赶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未待车停稳，他便一下敞开车门，一个箭步跳了下去，分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进去。
　　恰巧，罗胜利等人也来到了现场。见到罗胜利，辛隆那颗砰砰直跳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罗大哥——”辛隆赶紧和罗胜利打招呼。
　　“辛队长，你等等，我都知道了。”罗胜利来不及和辛隆搭话，他对正在喊叫的人群大声说道，“在飞雁滩种地的老少爷们们，你们先听我说。轧死羊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发生，但既然发生了，就必须正确对待。谁也不能借此机会做一些有伤感情、伤和气的蠢事，更不能无故挑起油田和种地人的争端。请大家相信，这样的事油田上的领导一定能处理好，一定能还咱种地人一个公道。大伙若相信得着我，就请大伙散了吧，围在这里有啥好看的。兆第哥，你和嫂子还有大壮先把所有的牲口和羊赶回去，挨家挨户地送到家；二壮，你负责把兆海嫂子送回去，记住别让她磕着碰着，凉皮车子你推着，这里人太多，她行动不方便。其他的人把壕子填平了就可以回去了。轮胎漏气的司机师傅，你们自己把备胎给换上，发动起车来也准备上路吧。”
　　围观的人群渐渐地开始撤离了。
　　“罗大哥，你看这事怎么处理？”辛隆感激地走了过来抓起了罗胜利的手。
　　“辛队长，你们对波尔山羊可能不是多么了解。这种羊是市里今年从南非引进的一种优良品种，它的特点是生长快、繁殖率高，肉质细腻。一只成年纯种波尔山羊，价格一般在3万元左右；就是刚断奶的小羊羔也得值一万元钱。兆海所说的一万五应该是一点水分也没有。”罗胜利向辛隆等人介绍道。
　　闻听此言辛隆打起手电筒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被撞死的山羊。就只见该羊头部的颜色呈棕红色，两耳奇大，垂到嘴边。“是跟咱本地的羊不一样。”
　　站在一旁的雷兆海说：“咋样，我没骗你吧？如果是一只普通的羊，死了就死了，我决不在乎，况且你也不是故意的。但它是我花了一万二买的，这两个多月来我每天都精心地伺候着，本指望将了羊羔卖钱，没想到让你给糟蹋了。”
　　辛隆等所有在场的油田人都一时惊呆了。他们谁也不会料到，一只其貌不扬的山羊竟然值这么多钱。这么多钱，买本地山羊还不得买一大群啊！但波尔山羊就是波尔山羊，它是坐飞机从南非来的！
　　“罗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也不是不相信你和这位师傅所说的话，主要是这么高价的羊我们从来没听说过，我当场拍板也不合适，我得把情况向上级领导反映一下。这几天，海上钻井任务紧张，钻井平台上急等着用这些车上拉的物资和设备，你看能不能也把这辆轧死羊的车给我们放了？你放心，我辛隆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婆婆妈妈，更不会让这位老哥吃亏。”辛隆用商量的口气跟罗胜利说道。
　　“行，没问题。”罗胜利说着来到了雷兆海近前，“兆海哥，就按辛队长说的办吧。他们是公事，不会亏了咱老百姓，但咱也别影响了人家的生产任务，车就先给人家放了吧。”
　　“你说放我就放，听你的。”雷兆海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卡车轮胎碾压起的尘土飞得老高。
　　罗胜利将辛隆拖到路边说：“辛队长，你回去后也得好好管一下你们的司机，别开得那么快。前几天傍晚，已经有一辆卡车轧死了一只羊了。那辆车连住也没住就跑了，负责放牧的没记住车号，他跟我说让我去找你们，我还没腾出空来去就又出了这档子事。再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你放心，回去后我立即组织开会，保准按你所说的办。”辛隆再一次地握住了罗胜利的手，之后他又抓起雷兆海的手说：“赔偿的事，我也会在这一两天之内办完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罗胜利和雷兆海目送着辛隆跳上汽车后，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转身往回走去。此时，夜幕已经四合了。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响过之后，李春收起交上来的语文作业麻利地清点了一下本数，然后抱着一摞作业本准备回家。一直等候在外的体育老师赵大海笑着迎了过来，顺势把李春抱在胸前的作业本抱了过去。
　　李春笑着看了一眼赵大海说：“这么晚了你还等着啊？”
　　“等，只要你不安全到家，我就一直保护着你，我是你的保护神嘛！走吧，本保镖恭送大小姐回府。”赵大海自从上次李春临时叫上他一起到大队部去了一趟后，便真的认为李春对自己有想法。于是，便满心欢喜地和李春交往起来。
　　“你咋不骑自行车了？”李春问道。
　　“自行车速度太快了，说不了几句就到家了。到家后你又不让进屋，好象你家有啥宝贝怕别人偷了去似的。还是步行好，这样我也能多和你聊聊。”赵大海倒退着走着，边说边看着李春。
　　“当心摔倒了，没正形！”李春笑着嗔怪道。
　　“没事，我身体棒，就是不怕摔跟头。在体校时，我的特长就是前滚翻后滚翻，我们班没有一人能翻得过我。”
　　“你就吹吧，反正晚上脸红也没别人看上。”
　　“哈哈哈哈……”赵大海开心地大笑起来。
　　没多长时间，他们二人便来到了李春的家门口。
　　“还不请我进去坐坐？”赵大海用身体挡住了李春。
　　“大海，我还得批改作业呢。你回吧，明天见。”李春说着从赵大海的怀里将作业本抱了过去。
　　“我陪着你批改行不行？反正我回去又没啥事，还不如让我陪着你。再说，我还可以为你端水倒茶搞搞服务和后勤保障嘛。”赵大海赖着不想立即离开。
　　“你还是走吧，晚了咱俩呆在一起不合适。”李春婉转地拒绝道。
　　“有啥不合适的？全校谁不知道咱俩在谈恋爱，你们村谁不知道咱俩在处朋友。你就是太古板了，不过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喜欢你！好，按你说的办。晚上做个好梦！”赵大海说完飞快地在李春的脸上亲了一口。
　　“对，这还差不多，听话才是赵大海！”李春笑了笑敞开了院门，转身又把大门从里边锁上了。
　　一直等候在外的赵大海听到李春敞开屋门的声音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然而，没走几步他又倒了回来，在院墙外来了一个旱地拔葱冲着院内喊道：“晚安！”等李春回过神来再寻找他时，赵大海已经一溜小跑跑出很远了。
　　“啧啧，真是感人！”正当李春准备走进屋里关门时，孙其久从黑暗处冒了出来，“怨不得不理我了呢，原来是有了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了。好，好啊！”
　　“你——你咋进来的？”李春吓了一跳。
　　“墙又不高，腿一抬不就进来了。”孙其久边说边率先走进了屋里。
　　“不是说好了咱俩不再来往了吗，这样对谁都没好处。”李春跟着进了屋，无声地把屋门掩上。
　　“可我总忍不住想你，越想你就越想到你这里来。”孙其久说着便把李春搂进了怀里。“李春，你真狠心，竟然这么长时间让我干等着。”
　　“你又喝酒了？”李春并不理会孙其久所说的话。
　　“是啊，不喝酒还好，喝了酒就更想你。”孙其久把一只手探进了李春的胸前不停地揉搓起来。
　　“你——”李春使劲地挣扎起来，但她越挣扎，孙其久便把她抱得更紧了。
　　“李春，好李春，我就是太想你了。”孙其久见李春停止了挣扎便大胆地亲吻起她来……
　　一阵酣畅淋漓的颠凤倒鸾之后，孙其久慢慢地摸索出放在上衣口袋里的香烟和打火机转身坐了起来。
　　“其久哥，其实，我之所以不答应赵大海，就是因为我的心里也始终忘不了你。但你为我考虑了没有，咱俩再好也不会有啥结果，到头来吃亏的仍然是我自己。”李春搂着孙其久的腰说，“其久哥，你不能不为我的以后打算。”
　　“唉，我知道，也早考虑过，可就是割舍不下啊。”孙其久说着将烟头扔到了地上，双手捧起了李春那张挂满泪珠的脸，“李春，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来打扰你的生活了，你也从心里把我彻底忘了吧。唉，人呐——到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忍’是个啥滋味啊！”
　　李春缠绕在孙其久腰上的胳膊并没有立即松开，闻听孙其久的一番话后她一下子又把他抱得紧了。
　　“李春，这是五万元钱，就权当我给你置办一套嫁妆吧。你也知道，去年秋天雨水大，盐场的生意不是多么景气，要不我不会这么寒酸。”孙其久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张存折，“这是我用你的名字存的，到时候你去取出来就行。密码是你转正那天的数字。”
　　“其久哥，我不能要你的钱。”李春忍不住啜泣起来。
　　“你别再推辞了，咱俩是啥关系啊，这样我心里也多少能好受点。”孙其久说完敞开了屋门。
　　“你等着，我去给你开门。”李春抹了把泪脸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
　　“你别出去，叫别人看到不好。我既然能来就能走！对了，别忘了等你们结婚时我给你们当主婚人。”孙其久说完不待李春回话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一夜，李春辗转难眠，而赵大海却睡得非常舒服和开心，梦中他甚至高兴得笑出了声。
　　夜已经很深了。玉栋老汉喝完了最后一茶碗水后站了起来，“明天我就回去了，你自己好好将息身体才行。”
　　“你也多将息着点，干起活来别和年轻人一样猛实，老胳膊老腿的不禁折腾。人不服老不行啊！”胜利娘说着敞开了屋门，“路上当心点，别闯着了，天黑看不清路啊。”
　　“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过一阵子我就又回来了。明天早上我就不过来了。”玉栋老汉说完倒背着手走出了胜利娘的家门。
　　屋外是一天的繁星。
　　起风了，风不大，非常凉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