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丁秋艳种菊 李子喜筹钱

　　丁秋艳真是敢想敢干。
　　当罗家村的人们都在热火朝天地种植塑料大棚菜时，她却在把最后一茬西红柿摘光卖完后，再也没有进行蔬菜育苗和种植，而是坐上公共汽车到外地学习了菊花种植与管理技术，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好多菊花苗种在了塑料大棚里。据说，仅品种就有四十多个。菊花本来就适应性特别强，生长力旺盛，容易栽培，再加上丁秋艳尽心的呵护和管理，本来稀稀疏疏的大棚里没用多长时间就长成了绿油油黑压压的一片。俗话说：三月分株四月插，五月嫁接六月压。这段时间里，秋艳起早贪黑地将一大棚菊花进行了分株和扦插，并在自家的责任田里专门开出将近半亩地种植菊花。一律按株距12公分、行距15公分的标准来进行扦插育苗。由于菊花性喜凉爽和通风，立夏以后，她把塑料大棚上的塑料薄膜全部撕掉，并且在棚架上面罩上了一层黑色的遮阳网。虽然菊花的管理比较简单，但像打顶芽、抹腋芽、整株型和保护叶片等一系列的活也够秋艳一人忙活的。特别是打顶芽时期，那时菊花苗已长至15至20公分高，不及时摘去顶端嫩梢，促其多发芽多长杈，白白浪费地里的肥料不说，也很难保证以后多坐蕾多开花。那段时间，秋艳全身心地扑在了菊花管理上，很少有时间去照顾孩子，后来干脆把孩子交给了娘家嫂子去照看。植株定型后，为了促其茎杆粗壮，她在施足肥料的同时，待植株长至50公分左右时普遍打了一场矮状素。
　　秋生见妹妹实在太忙太累了，就主动利用行医的空闲时间帮秋艳定下了几千个泥花盆并让卖花盆的人把所有的花盆都分别送到了大棚和责任田里。晚上，秋艳的嫂子翠萍也主动来到大棚里帮秋艳将一棵棵菊花移植到花盆里。
　　“秋艳啊，你这一步迈得可挺险啊。万一卖不出去，那你今年累白受了不说，经济上也会损失很大啊。”翠萍不无担心地说。
　　“嫂子啊，你就放心吧，我已提前和城里的好几家经营花卉的谈好了。这一大棚菊花和那半亩地里的菊花少说也得上万盆，每盆按10元的价格来计算，少说也得毛收入10多万。去掉成本，这一年下来，咱最少也得赚五、六万元钱。”秋艳将自己早就盘算好的计划跟嫂子实实在在地说了出来，“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城里人更是讲究生活质量与情趣，办公室内、家庭里摆上几盆鲜花，既美化了环境，又增添了生机与活力。我培育的这些菊花品种齐全，花开时色泽鲜艳，依花型不同可分为孤球类、圆球类、散卷类、圆盆类等等，颜色有红、白、黄、绿、墨等。既有咱们常见的品种，又有比较稀罕的品种。不是我跟你吹，只要咱的菊花长势好，就不愁卖不出去。”
　　“那敢情好！”翠萍一听顿时也来了精神。“听你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看来这趟出去学习真的没白交学费，长了不少见识，学了不少知识。真要像你说的这样，我和你哥也就放心了。这样，等其远回来后也好有事干。”
　　“是啊，真要能把这事干好，最起码比种蔬菜强。只要他能收住心，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强。”秋艳说着叹了口气，又埋头整理起花盆来。
　　“这装花盆的活我已经学会了，我来做，你去干别的吧。”翠萍说道。
　　“那好，我打药。这菊花也该打药了。腻虫、盲椿象、红蜘蛛一茬一茬地长，药物一旦跟不上，叶子立时就卷了，稍微一拖拉，绿叶就开始发黄。”秋艳说着开始兑药。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丁秋艳没白带黑地在花棚里忙活，后来干脆把做饭用的锅碗瓢盆也都搬到了花棚里。用丁秋生的话说她真是豁上了。尽管如此，她独自一人仍然忙活不过来。常常是花棚里的菊花刚收拾完毕，地里的菊花已长出许多枝杈来了。
　　这天下午，孙其久忙中偷闲地来到了丁秋艳的花棚里，看到满棚的菊花长势良好，孙其久不由得暗暗称奇。说实在的，自从孙其远出事后，他这个当大伯子哥的很少去关心兄弟媳妇，有啥事都是让他媳妇去和秋艳联系。刚一听说秋艳拔光了蔬菜大棚里的全部蔬菜种上菊花后，他从心里觉得不舒服，认为他这个兄弟媳妇这是成心找茬，跟他唱对台戏。大棚蔬菜是他一手提倡起来的，现在正是有回报的时候，并且产销一条龙，村民只管种好菜，保准有个好收入，根本不用为卖菜发愁。而秋艳却另辟蹊径，搞什么花卉种植，真有点自不量力。他甚至有一种单等着秋艳种花赔了钱来求他帮忙的幸灾乐祸的心理，到那时他这个当村主任兼大哥的再教训她也不迟。然而陆续传到他耳朵里的消息却大大地出乎他的预料，一是他这个兄弟媳妇太能干，这么大一摊子事她愣是不求一个人帮忙，照样能把菊花管理的像模像样。二是从长远处来考虑，他这个兄弟媳妇的眼光不可谓不独到。特别是当他听说他这个兄弟媳妇在为他那个不争气的兄弟做长远考虑时，他不由得暗自佩服起这个女人来。说实在的，在其远酒后驾车撞死人这件事上，他作为大哥和盐场的一把手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虽然他也发现了几次其远酒后开车的情况，但他并没有去深究，更没有用盐场的管理制度和做大哥的身份去严格要求他、关心他，以至于后来终于发生了酒后驾车的惨祸。虽然到后来这起交通事故的所有赔偿都由他的盐场来承担了，但他仍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他生怕秋艳为此和他大吵大闹，也怕秋艳和其远为了这事离了婚或者秋艳在其远服刑期间行为上有啥出轨的地方，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却远远不是他考虑的那个样，他这才彻底地放了心。前一阵子他让媳妇给秋艳送去了两万元钱，说是让她做周转资金，但秋艳却没收，这更增加了他来看看的决心。本来打算前些天就过来，没成想村里却出了李子喜媳妇超生这样一件令人头疼棘手的事。
　　秋艳见大伯子哥突然出现在了花棚里，便赶紧停下了手里的活迎了上来。
　　“你这花管理得不错！”孙其久弯下腰摆弄着一株菊花说。
　　“还行吧，我是按书上的要求管理的。这第一年种也没啥经验，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还可以。”秋艳笑了笑说。
　　“一共有多少个品种？”
　　“30多个。”
　　“这样吧，到花开的时候，你给我每种留出100盆来。我有用，也顺便帮你宣传一下。”
　　“普通的还可以，名贵的没那么多。我刚开始种，名贵的苗子少。”
　　“普通的也行。”孙其久停了一下说，“你这么着办，等你有时间了你再去一趟你学习的地方，把各种菊花盛开时最漂亮的样子和菊花的名称以及你的花房名称、联系电话分别制作成一张张小卡片，用一枝小棍插在花盆里。这样，既可以让购货方能直观地了解这种菊花的外观特征，又可以起到宣传的作用。另外，给我留的那3000盆，要在这种泥盆外边再套上一种白色的塑料盆，那样好看。这种泥盆长期埋在地里，盆子外边都长了一层绿薄，影响美观。”
　　“哥，你说的这种套塑料盆的方法我也考虑过，可那样就得增加一大笔钱。”秋艳有些为难地说。
　　“钱不成问题，回头我让你嫂子给你送过2万元钱来，你先周转着。”
　　“这——”秋艳感激地看着大伯子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啥难处你说就行。刚才我到你那片菊花地里去看了，我粗略估计了一下，你那些菊花再加上这些菊花也就是一万两千盆左右。我给你解决3000，还剩下9000多，你得抓紧联系，这东西时令性强，过时就白受累了。”
　　“哥，你真厉害。来了一趟就把我这里的情况给掌握得一清二楚了。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的汗水白流的。”秋艳钦佩地看着孙其久说。蓦地，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道，“哥，计划生育的事处理的咋样了？”
　　“还能咋样，孩子都生出来了，顶多就是罚款呗。”
　　“那会不会影响到你？”
　　“没事，我都处理好了。你不用着急。”孙其久摆了摆手，“秋艳，你是咋想起要种植菊花的？”
　　“不瞒大哥说，去年秋天我到物资交流大会上去赶会时碰到了一个卖花的，我见他的生意很红火，一小时之内就卖出了不下于20盆菊花和一些吊兰啥的。打那以后，我就萌生了自己种植的想法。说实在的,他那些花跟我现在培育的这些简直没法比。哥，我这也是误打误撞，被逼无奈的做法。但凡其远在家，用得着我一个女人这么泼死泼活、没日没夜地干活。”
　　“其实啊，你做得对。假若我早将盐场交给你来管理，说不定比现在不知要强多少倍。其远的事，大哥我有责任啊。”孙其久说着叹了口气。
　　“哥，话不能这么说。他作为一个驾驶员就该知道酒后开车的危害，至于发生不发生事故那是早晚的事。若不是他出了这档子事，也不至于让大哥你为盐场操这么大的心，盐场也不至于损失这么严重。要说内疚，我这心里都觉得十分对不住大哥。”秋艳诚恳地说道。
　　“哎，人呐！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其远要是有你这么明事理就好了。你忙吧，我走了。记住，有啥难处及时跟我说。”孙其久说完后拍拍手上的泥土离开了花棚。
　　从花棚出来后的孙其久直觉得浑身上下无比得舒坦、通泰。这倒不仅仅是被兄弟媳妇美美地不露声色地表扬夸奖了一顿，最主要的是从秋艳身上，他看到了他弟弟的家庭重新振兴的希望。
　　
　　李子喜这些天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乱转。先是带着老婆到镇上的医院去做了绝育手术，然后就开始筹集那5万元的超生罚款。上一次镇上的副书记从飞雁滩走时撂下一句话，限他一星期之内将全部的罚款交到镇上，否则，他在村里的屋被扒了不说，就连他在飞雁滩的承包合同也将被无条件地取消，并且这事处理的好坏程度，将有可能牵扯到他的大女儿李春的发展前途。
　　来飞雁滩这几年，省吃俭用的李子喜攒下不少钱，但一下让他拿出这么多来，简直就是割他的肉、要他的命。夜晚，他哆嗦着手打开箱子将压在箱子底的几个存折全部拿了出来，反反复复地抚摩了几遍后交到了李夏的手里。
　　“夏啊，你明天和二虎回老家把钱取出来交到镇上去。这钱咱认罚，只是别真的给咱扒了屋再牵扯到你姐姐就行。”
　　“爹，你就知足吧。能罚个钱把我弟弟的户口落下比啥都强，我弟弟自出生到现在还是个黑人，这将来以后可咋弄。再说我姐姐好不容易找上了份正式工作，万一因这事受了连累，那就更不合算了。你别老是把钱看得那么重，要我说有人就有钱，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有多少钱能买得着我这么喜人的弟弟啊！”李夏接过了存折，顺手把添乐交到了父亲的怀里。
　　“哎呀，人家都说千金小姐，我家的添乐可是个万金小子。你说是不是啊宝贝？”李子喜说着将添乐举过了头顶晃悠起来。
　　添乐咧着小嘴笑了起来。
　　“爹，这才四万，还差一万元呢。”李夏晃动着手中的存折说。
　　“我知道还差一万。这差的钱让你姐姐出！”李子喜仍在逗着添乐玩。
　　“让我姐姐出？”李夏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凭啥让我姐姐出？她才参加工作几天，哪攒下那么多钱？”
　　“攒不下那么多钱她也得想办法凑！”李子喜一字一句地说，“你姐姐也是咱家庭的成员之一，就不兴替家里分担点？真是！”
　　“要是像你这么说，我也得分担点？”李夏问。
　　“是啊，你也得分担，没错！”李子喜似乎一点也不生气。
　　“那我分担多少？”
　　“这五万元，我和你娘出三万，你姊妹俩一人一万。二虎去年不是已经把五万元交到我手上了吗，你的已经从那里边出了。”
　　“爹，你咋能这样呢？”李夏急得直跺脚，“真要这样，我姐姐该交的那一万元从我那里边扣好了。”
　　“一码是一码，你爹我还不糊涂。你那钱爹还留着陪送你呢！爹不能把养大的闺女白送给人家还倒赔上钱。”
　　“爹，二虎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光杆一人，家里根本就没有人，你找这么个女婿还不权当拾个儿吗？”
　　“散伙吧，我可拾不起！我有自个的儿，拾的可不稀罕！”
　　“好啊，你不稀罕，我还不去交了呢。要交你自己交去好了，要钱你自己找我姐姐去要！”李夏赌气地将存折塞到了添乐的怀里，“干脆让你的宝贝儿子去交吧！”
　　“敢不去，爹就是这个脾气。”李子喜说着又将存折扔给了李夏，“明天交上后，别忘了把收据给我拿回来。”
　　李夏气呼呼地走后，李子喜的老伴不干了。“我说你个老东西这是又发的哪门子的疯？你逼两个闺女干啥？闺女就不是你亲生的？”
　　“我当然知道闺女是我的亲闺女了，这还用问？再说你也没那个能耐到外边去勾引野汉子。”李子喜说着嘿嘿地笑了起来，“说是说，闹是闹，夏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你放心，她保准不会找她姐姐去要钱。”
　　“那这钱她到哪里去弄？这又不是个小钱！”李子喜的老婆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啥药。
　　“不是还有二虎吗。你等着，今天晚上，夏一准把钱给我拿回来。”李子喜说着用粗糙的手指头在添乐的脸蛋上轻轻地刮了几下，“我的钱还得留着给我儿找媳妇、盖屋呢！你说是不是啊，宝贝？”
　　月上中天时，李夏从外边回来了。
　　见闺女走进家门，李子喜借解手之故走了出去。
　　李夏进门后将一万元钱甩到了炕上。“娘，这是一万元，我姐的那份钱我先替她垫上。我真想不明白，爹咋能这样啊？”
　　“夏，你这是从哪里弄的钱？”李子喜的老婆问道。
　　“哪里弄的？还不是让二虎出去借的！我总不至于去找我姐姐要钱吧？”李夏撅着嘴说。
　　屋外，李子喜抿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