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壮志凌云

　　我公公明白了，“哦——原来如此，那你们共产党员干啥？”
　　“我们共产党员进行秘密工作，等八路军，新四军成立，我们共产党员配合军队指挥作战。天奎，打仗既要雄才大略，又要沉着应战，还要有后防秘密侦探，更要有前防明火执仗，只有前后结合，配合默契，战争才能稳赢。”
　　我公公连声赞叹：“杨再生，你真不愧是个我心目中的诸葛亮，我决定，以我为首组建一支朱仙镇的自卫队，专门反叛、抗日。”
　　杨再生赞同意我公公的建议说：“好，自卫队也是抗日的一支先锋，因为你熟悉朱仙镇的底气，了解朱仙镇人的性情。”杨再生从地上嗖的站直身，主动伸出右手紧紧握住我公公的手。“刘天奎，为了朱仙镇人民的安宁，为了朱仙镇人民的子孙，头可掉，血可流，壮志凌云造千秋。”
　　我公公握住杨再生的手提上摇晃两下，语句铿锵有力。“杨再生，行不行，看行动，我刘天奎对天发誓，宁可粉身碎骨，不丟分寸故土。”我公公从河东他同学那里回来，天已夜幕降临，他走进屋内，看见我婆婆坐在床沿上，两眼盯住糖豆大的小煤油灯头发呆。我公公轻手轻脚的走过来，面朝我婆婆往前一冲，两手咔——嚓——击掌。
　　我婆婆两手同时放到胸前颤抖一下说：“哎哟，吓我一跳。”
　　我公公缓缓直起猫着的腰，站在我婆婆面前说：“她娘，今天累不累？”
　　我婆婆说：“累怎样？不累怎样？”
　　“她娘，我不是早就许愿给你啦，等把鬼子撵走了，你当太太总指挥，家里所有的活我包揽，包括咱家的小饭馆。”
　　“嗯，不信你的鬼话，她爹，我都两个多没来，这小肚子也……”
　　我公公张开双臂，两只温情的大手，轻轻地搭在我婆婆的肩上，喜庆的表情，笑着说：“她娘，你——有喜啦？我真高兴，她娘，这次你没生孩子之前我先把孩子的名字起出来。总结咱大女儿的沉痛教训，孩子来世上走一遭，连个名字也没有留在人间，是咱俩终生的遗憾。她娘，你听着我给孩子起的名字啊！你要是生个女孩，给她起名叫毛妮，你要是生个男孩，给他起名叫大崽，咱会生大崽就会生小崽。”
　　我婆婆点头说：“你的学问深，你起吧。”
　　渐渐地，暮色浓重，从远处传来了“嗷嗨——嗷嗨——闭闸——嗷嗨——闭闸——”
　　我婆婆愣怔一下说：“她爹，你听，谁喊什么？”
　　我公公坐在床沿上，面对我婆婆。“她娘，我说你的胆子太小，外面有个高声你也大惊小怪的。这是运粮河码头，北大石桥、南二石桥之间河面上停的无数艘货船，两桥之间装有闸门，夜里为了外地的商船安全有保障，关闸挡船，明天早上开闸放船。
　　我婆婆松一口气，“哦——我只当是吆喝叫逃难的，她爹，我被逃难吓破胆啦，我只要听见有人吆喝声，心里就咚咚——像驴踢一样。”
　　我公公潇然一笑，“你是兔子胆啊？”
　　我婆婆风趣地说：“兔子胆也不最小啊，我小时候爱听我奶奶给我溜曲讲故事。我奶奶说，过去啊，有一只小兔在野地里吃草，它看见牛、羊、马都害怕，只要听见有个小动静，小兔子撒腿就跑。后来所有的小动物都嘲笑小兔子，小兔子非常自卑，自己悄悄跑到河边，准备投河自尽。河沿蹲着一只青蛙，青蛙看见小兔子一蹦一跳的，青蛙奋不顾身扑——咚，一头扎进河里去了。小兔子看见一只青蛙纵身投河，兔子临机决定不投河自尽，坚信自己不是世界上最胆小的。因为它看见了还有比自己胆小的，我奶奶可会讲故事，她讲的故事我百听不厌。”
　　我公公听完婆婆的讲述，告诉婆婆说：“那你以后再听见这声音别害怕啦。”
　　“她爹，你说那船在河里水面上漂着，两头有闸关上，安全，那河岸上堆积如山的货可不安全。”
　　我公公说：“水旱码头是一体的，水上的船有人看闸，岸上的货有打更的看，他们分组轮流看夜。”我公公连打两个哈欠，瞅瞅床上躺着的妻子说：“她娘，天不早了，吹灭灯睡吧。”
　　月复一月，日复一日，我婆婆在小饭馆，自己又打里又打外，我公公在小饭馆呆的时间一年可以用小时计算。本来小饭馆的生意也不是明显兴隆，吃饭的客人从来没有满位拥挤过。但是，吃饭的客人三三两两不断，他们的生意也算是细水长流，他爹给他们坐镇，挣的钱供着他一家三口开支有余。
　　她爹看见我婆婆的上衣前襟一天天膨起，语重心长地说：“李大姐，你身体一天比一天笨重，整天像跑堂似的，要不——这生意暂停，咱关门不干？”
　　我婆婆漫不经心地回答，“爹，你不用多操心，我能坚持。”
　　她爹喜不自禁，我真高兴，我的干儿子娶个巴家女，能吃苦耐劳。”
　　我婆婆前仰后合嘎嘎大笑以后，“谢谢爹对我的夸赞。”
　　我公公阔步从小饭馆门前的大路上走来，满脸灿烂盯着我婆婆。说：“我要强的妻子，你笑啥哩，你的笑声传那二里地是没问题。”
　　我婆婆的笑声余波连绵甜柔，她仰视的目光对着我公公微笑，指着冯刺猬说：“你问咱爹我笑什么。”
　　我公公还没来及张口，冯刺猬翘着一小撮胡须，风趣幽默地说：“我的儿媳妇啊！能说会道，走路小跑。奎啊，常言说，媳妇娶对，享福一辈，媳妇娶错，打架砸锅。李大姐真是个活财神，她只要来到这饭馆，一刻也不闲，你看看这饭馆里，桌子凳子各照本位，擦得干干净净的，灶台上的锅碗瓢勺，放得整齐，规规矩矩……”
　　我公公打断他爹滔滔不绝的夸赞，“好啦、好啦，爹，你儿媳妇顾的是小家，我顾的是国家。总而言之，我们都是为了家，爹，鬼子侵占咱朱仙镇可是过了一个完整的春夏秋冬了，鬼子在咱朱仙镇可是越来越猖狂啦。”
　　冯刺猬毫不犹豫地回应，“猖狂呗，多行不义，必然自毙，鬼子只要不怕把他们的小性命丢在中国，让他们大胆猖狂。”
　　我公公和他爹同事坐下，面对面地谈起国事。“爹，鬼子在咱这西边挖的万人坑，象征全镇人民的命运都在鬼子手里主宰。”
　　冯刺猬忧伤地表情说：“天奎，目前多事之秋，一时想不起来反抗日本兵的应对措施，只有继续观察。”
　　“爹，我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我——都快被鬼子气风了。”我公公咯——嚓——拍一下自己的大腿。
　　
　　两位估依街的年轻小伙，一位叫大猫18岁，一位叫瘦孩17岁，他俩匆匆走过来，看见刘天奎和他爹在棚下坐着闲聊。“天奎哥——我们来给你捧场了。”大猫说。
　　“好啊！欢迎、欢迎。”我公公立刻站起来，朝后厨喊：“她娘——来客人啦。”
　　大猫紧收脚步，看着我公公说，“天奎哥，你家做生意你清当甩手掌柜的？”
　　“嘿嘿，不是，我刚从外面回来，喘喘气儿再干，老弟，你们进里屋坐。”
　　我婆婆喜气洋洋地从厨房走出来，“哟，大猫、瘦孩两位兄弟，稀客、稀客，你们咋舍得来呢？请坐、请坐。”
　　张大猫乐呵呵地，他边缓身稳坐边望着我婆婆说：“嫂子，我们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婆婆喜笑颜开看着张大猫和瘦孩说：“嫂子欢迎你们，兄弟，你们稍等，我去厨房给你们炒菜。”
　　瘦孩跟着张大猫默默无闻，张大猫扭头朝厨房喊：“天奎嫂子——女人掌灶，多放调料，啊——”
　　我婆婆在后厨大声回应，“请两位兄弟放心，保证让你们吃得心满意足。”
　　张大猫又重复了一遍他点的饭菜，“天奎嫂子，别忘了，我们要两大碗葱花面条。一个炒菜是大葱抱羊肉，一个拌凉菜是豆腐丝调黄瓜丝，馍和包子我们还没有确定吃几个，吃完总算——”
　　我婆婆边忙活边答应：“哎——我知道了。”
　　我公公从门外的棚下站起来，慢步走到张大猫和瘦孩他俩身边坐下，微笑道：“我怕你们吃饭等得急，过来冲淡你们的寂寞，跟你们俩唠叨唠叨。”
　　张大猫豪爽地说：“天奎哥，都是多年的老街坊了，客气啥，你有事去忙吧，我们吃饭不寂寞。”
　　我公公依然沉着地说：“我不忙。”他上下打量了张大猫和瘦孩两人的外表问：“两位兄弟咋跟那灰猫老鼠一样啊？”
　　张大猫说：“俺俩在码头船上卸砖，卸白石灰了。”
　　“哦——怪不得瘦孩你们身上有白石灰。”我公公说。
　　“来啦、来啦，两菜一汤外加包子，还有馍。”我婆婆用托板托着两碗面条，两个菜，两个包子和两个馍。
　　张大猫开玩笑说：“天奎嫂子，你说外加包子是不是喝面条吃菜送包子和馍？”
　　我婆婆毫不含糊地说：“兄弟，咱都是多年的老街坊，你成年合月不来吃俺一顿饭。别说包子和馍送你们，今天这顿饭全送你们吃，如果你们吃过我做的饭好吃，请你们用你们的肉告示替我广告广告好吧！”
　　张大猫笑嘻嘻地瞅着我公公说：“好——我们保证能办到，天奎哥，你看，我嫂子可真是个心明眼亮的女人啊。天奎嫂子，你这是生意，是有本钱的，我和瘦孩不能蹭你们的饭吃。”张大猫用筷子点着桌上的饭菜，“嗯——嫂子做的饭，味道美，颜色鲜，实惠又好吃。”
　　我婆婆站在张大猫和瘦孩他俩的饭桌旁边，自豪地说：“兄弟，熟人能多吃四两豆腐，别说是老街坊了，更应该实惠。”
　　“哈……张大猫大笑一阵，大拇指伸得挺直，看着我婆婆。“天奎嫂子，你——不愧是个行家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