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董平顶撞孙其久 胜利受教老娘亲

　　自从上次见到赵德胜听他说了曾到老家见过母亲的话后，罗胜利越想越觉得有点不对劲。凭直觉他断定赵德胜不可能对母亲说一些什么过激的话或吓唬母亲，但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感谢曾经救过他老婆？思前想后，罗胜利还是觉得应该回家看看。于是，他跟大兰说明原因后，搭上了辛隆井队上的一辆大卡车离开了飞雁滩。
　　司机跟罗胜利很熟，来到滨海浅海钻井后，司机没去车站，而是将车直接开进了浅海钻井公司的大院停了下来。
　　“罗师傅，你在车内等我会。我有点事，马上就出来。”
　　“我下车就可以了。你忙就不要再送我去车站了。”罗胜利起身跟司机打招呼，但司机却没听他的话，哐当一声把车门给掩上了。不一会，司机笑嘻嘻地跑了出来麻利地发动起了汽车。
　　“罗师傅，我已经跟我们领导打好招呼了，他同意我直接送你回家。”
　　“哎呀，这怎么行！你们这么忙，还专门去送我。不行不行，我到车站就行了。”罗胜利闻听此言赶紧敞开了车门子。
　　“罗师傅，没什么不行的。你坐好就是了。”司机制止了罗胜利，“这人啊得讲感情，得知道感恩。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一次一次地帮我们，就不兴我们也帮你点小忙。况且你老家离这里又不远，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路。你到车站坐车还得等车不是？”说话的功夫，卡车已驶离了钻井公司的大院。“罗师傅，你带路。”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也享受一下专车的滋味。”罗胜利说着笑了起来。
　　当汽车行驶至罗家村村头时，司机停住了车。“罗师傅，这前边的路都已经扒开了，汽车开不过去了，我也就不往里开了。你回飞雁滩时，可再到我们单位去搭便车。”
　　目送着司机调头驶上返回的路后，罗胜利踩着挖开的乡间道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家中走去。路过玉栋老汉的院子时，罗胜利禁不住惊呆了。
　　原来的道路在玉栋老汉的院子外转了一个将近九十度的弯，而现在为了道路取直，竟将玉栋老汉的院子给扒去了一大半，破砖头烂瓦块则直接堆到了房屋的门口。
　　“岂有此理！”罗胜利在狭小的院子内转了一圈后，一股怒火不由得窜上心头。他快走几步，直奔大队办公室而去。
　　“胜利哥，你回来了？”当他气呼呼地推开大队办公室的屋门时，正在埋头整理材料的董平抬头看到是他便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啊，我刚回来，还没到家。孙其久呢？”罗胜利气呼呼地问。
　　“他刚出去，说不定一会就回来。应该没走远。”董平小心地问道，“胜利哥，你咋生气了？”
　　“生气？有你们这么办事的吗！为了道路取直，就扒人家的院子？”罗胜利用手指着玉栋老汉的大院说。
　　“这——”董平欲言又止，“这是村委会开会决定的。”
　　“开会决定的？你们啥时通知人家了？”
　　“哎呀歪，是胜利哥回来了。我说的谁敢这么大嗓门在这里吆喝。”孙其久打着哈哈从外边走了进来。
　　“其久，这是你决定的？”罗胜利没接孙其久的话茬，用手指着玉栋老汉的院子说道。
　　“啊，是啊！”精明的孙其久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是这样，为了村里人们出行方便，我开了个会决定将道路取直。凡是影响取直的院子、房屋等一切建筑物或其它乱七八糟的都一律扒掉。”
　　“其久，扒人家的院子、房屋总得跟人家打声招呼吧。玉栋大爷在飞雁滩就跟我生活在一起，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你们要扒他院子的事？”
　　“董平，你咋没及时通知呢？”孙其久陡然间抬高了声音，“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你也没说让我通知他啊！”本来扭头坐在一边的董平蓦地站了起来。
　　“你小子还长能耐了，我不让你通知你就不通知？”孙其久说着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是你的份内工作，你不干谁干？难道还让我这个主任干不成？”
　　“孙主任，你别冲着我耍威风，我不吃你这一套！”董平说着也啪地拍了桌子一下，“这次道路取直，牵扯到要扒房屋、院子、猪圈、院中其它设施的一共七户，你让我跟谁说来？每次人家来找，你都冲着我发脾气，让我配合着你演双簧，说是以后给人家补偿，每次都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好像这道路取直是为我一人干的。胜利哥也是干过村主任的人，其中的一些道道可能比你我还要明白，这次我还不这么干了！”
　　“你——”孙其久被董平的话噎在了那里。
　　“行了，其久，跟我就别再来那一套了。道路取直是好事，但你们这么做是不对的。不征得人家的同意就扒屋、扒院子是违法的，这样会引起村民们的公愤！”罗胜利仍是一副气呼呼的口气。
　　“胜利哥，我也是迫不得已，也是为了村民们好。都这样趁着不扒，道路咋取直？到了雨季道路还咋修？再说，他一个孤老头子要那么大院子干啥！”
　　“孙其久，你说啥？”罗胜利刚想往下压的火噌地一下又冒了起来。
　　“咋，我说的不对吗？”孙其久也不甘示弱。
　　“你胡说八道！”罗胜利一下子揪起了孙其久的脖领子，“你没有老的那一天？你敢保证你以后不成为孤寡老人？亏你还是有孩子有老人的人！”
　　“罗胜利，我命人扒陈玉栋的院子管你啥事？陈玉栋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在这里替他逞能？”孙其久一把推开了罗胜利说道。
　　“路不平，有人踩；理不平，有人摆。你别管我是他的什么人，起码我是咱村的村民，咱村的事我就能发表意见。”
　　“唉，亏了我还一片好心在赵德胜的面前替你说好话，让他尽量照顾你。没想到我想给咱村里办件大好事，跳出来反对的竟然是你！”
　　“不是赵德胜对我说咱村的道路地基快打好了我还不知道呢！我和赵德胜的事不用你管，你也管不了。能把咱村的事管好就不错了。况且老村道路改造的事也不是这么弄的！”
　　“不这么弄怎么弄？难道还像你在任期间任由人们随便盖屋垒墙侵占道路？”
　　“我在任期间，咱村的道路虽然没有改造好，但也绝对没发生侵占道路的事。不信，你问问董平。老村道路的改造，既不能一味地取直，也不能一味地迁就，这是原则。至于你这任怎么改造好村内的道路，那是你考虑的事。”
　　“哼，笑话！现在我是村长，村里的事，我说了算！”
　　“你说了算？我不答应！孙其久你给我听好了，我限你三天的期把陈玉栋的院子给修好了，否则，我会到乡里到县里跟你说理去。不信你就等着瞧！”
　　“赵德胜可跟我说了，在我当村长期间，若有人胆敢生事找茬，他可饶不了他！”
　　“咋，你还想拿那帮地痞流氓吓唬我？对了，是你把赵德胜领到我家去的吧？”
　　“对啊，那又咋样？”
　　“我现在还没到家，不知道他跟我娘说了些啥。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若他做过丁点对不起我娘的事，我第一个找人算账的就是你！”
　　“这与我何干？！”
　　“孙其久，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一村之长，是上级领导和村里的老百姓给了你手中的权利。你只有替老百姓办事谋利益的责任，而没有勾结黑社会来欺压百姓的权利。对了，我还忘了告诉你，是我救了赵德胜妻儿的命，赵德胜到现在还求着我给他孩子当干爹。”
　　“你说啥？赵德胜求着你给他孩子当干爹？”孙其久闻听此言惊讶地叫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罗胜利看透了孙其久的心思，见孙其久想借赵德胜来打压他，他干脆把这件事给抖搂了出来。“话我已说出口，玉栋大爷的院子三天之内你必须给他修好，院子里的地面也必须给他铺平，所有的破砖烂瓦也必须彻底清理干净。至于玉栋大爷的工作我来做，你就一门心思地把道路彻底修好，把那些受到牵扯的人家的补偿问题给尽早解决了吧。”
　　罗胜利说完，分开围观的人群走了。
　　孙其久怒目而视着董平，他想不到关键的时候一向听话的董平竟然杀了他一个回马枪。“好了，好了，该干啥干啥去吧，有啥好看的！”孙其久气急败坏地挥手哄散着围观的人群。
　　“那我家的屋你们什么时间补偿？”
　　“还有我家的院墙。”
　　“对，还有我家的院墙和猪圈。”
　　“没听罗胜利说吗，三天内给你们答复！”孙其久扒拉了一下董平，气呼呼地挤进了办公室，哐当一声把门给关了个严严实实。
　　门外，董平笑着将围观的人慢慢疏散了。
　　“董平啊，你咋能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竟然配合着罗胜利来拆我的台。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孙其久敲着桌子说道。
　　“孙主任，我干不干你真的说了不算。我和你一样，也是村民们选出来的。”董平仿佛不想和孙其久争吵，“依我看，你还是想想咋样安抚好胜利哥吧。你也知道他和陈玉栋的关系，他这一关你交不了差，你就等着陈玉栋回来找你理论吧。再说，人家胜利哥说得对，老村道路改造不能一味地为了取直而取直。”
　　“这么说你是同意罗胜利的想法？”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我也是为了你好，听不听由你！”董平说完看也不看孙其久竟起身走了。
　　“你干啥去？回来！我还有事呢。”孙其久冲着离去的董平喊道。
　　“啥事？说吧。”董平止住了脚步。
　　“给我三张带公章的空白纸，我有用。”
　　“带公章的空白纸？”
　　“对，我有用。油田上给的占地款快拨下来了，我得再去活动活动。要不，咱村的路指啥修！”
　　“那也用不了三张啊？”
　　“万一我写坏了呢。真是！”孙其久没好气地说道，“我真是老鼠钻到风箱里两头受气，早知如此，我还不如不干这个破村长呢，哪如我自己挣钱逍遥自在！”
　　“其实，这正是你和罗胜利的区别。罗胜利是带着大伙一块寻找致富的门路，而你却是自顾自地吃独食。”
　　“你——”孙其久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
　　
　　“娘，这么说赵德胜到咱家来没说不好听的？”吃罢中午饭后的罗胜利瞅着母亲的脸问道。
　　“没有啊，是其久和他一起来的，还给我买来了好多东西。”罗胜利母亲边收拾碗筷边说，“胜利啊，这个人难道和你有过节？”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一问。”罗胜利赶紧解释，他怕母亲想多了。
　　“不过我瞅着这个人也不像个善茬子，你说都这么大岁数了，脖子上还带着条明晃晃的大金链子，正经人哪有带那个的。”
　　“娘，这段时间罗鹏没不听话吧？”
　　“没有，这孩子可懂事了。前段时间期中考试的分数出来后，胜双打电话问了下，说罗鹏的成绩在全县的孩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罗胜利母亲乐呵呵地说道。突然，她仿佛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胜利啊，你这次来是咋了？说话咋藏一半掖一半的。是不是有啥事？”
　　“娘，真的没事。”
　　“不对，娘的孩子是啥秉性，娘心里最有数。说吧，到底出了啥事？”
　　“我也不瞒您了，省得您心里着急。”罗胜利望着母亲，把与赵德胜打架、救赵德胜媳妇以及与孙其久为玉栋老汉院子的事争吵的事详详细细地跟母亲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胜利啊，做得对，你没错。”胜利娘拿起桌子上的烟推给了儿子，“要是连这点是非曲直都分不清，俺儿这几年的村长可就真的白当了。唉，你三大爷院子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怕你和你三大爷生气就没给你们捎信。这事，孙其久做得有点过，但你跟他吵就吵了，争就争了，你三大爷那边你还得说是你让孙其久扒了的。这样，你三大爷才不生气。要不，他万一知道是孙其久欺负他是个孤老头子，依他的个性，他不回来收拾孙其久才怪呢！”
　　“娘，我知道了。可孙其久这么做，我咽不下这口气。以后，他必须得跟我三大爷赔礼道歉。”
　　“你放心吧，过不了三天孙其久就得来找你。他不傻，更何况还有小平那孩子在那里。”罗胜利娘看着闷头抽烟的儿子，慈爱地笑了，“胜利啊，娘也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我还真有点想你了。罗鹏这孩子也总念叨你和他娘。叫我说你就在家里安安稳稳地呆几天，也好让孩子和你亲亲。你等着，我去秋艳家割点韭菜，晚上给你们爷俩包饺子吃。”
　　月上柳头梢时，孙其久喜滋滋地从滨海回到了大队办公室。刚进屋门，他就立刻用他的大哥大将董平传呼了过来。
　　“啥事啊，主任？这么急。”董平喘着粗气问。
　　“好事，不是好事我这么晚叫你来干啥。”孙其久说着将一张转账支票啪地拍在了桌子上，“看，油田的占地款到手了！”
　　“多少？”董平喜出望外地说道。
　　“整整三十万元！”孙其久高兴地说，“油田上的领导还真够意思，说啥时拨就啥时拨。有了这些钱，咱村的公路就有指望了。另外，也能处理一下那几户人家的赔偿费。”
　　“你是说用这些钱先处理一下？”董平不相信似地问道。
　　“对，就用这钱。其实，我早就考虑好了，就是他罗胜利不和我来闹，我也没打算白让这些人家受损失。”
　　“那是，那是。”董平赶紧应和道。
　　“你去把那几户人家都叫到这里来，不不不，还是都叫到罗胜利家中去吧，咱俩跟他们去谈谈。早打发了早了心了意，省得以后公路罩面时他们再给我添麻烦。”董平闻言拔腿就走，“哎，你等等，急啥啊，先把支票盖上章，明天一早我去取出来。”
　　“好嘞。”董平边往办公桌前走边将手伸到兜内掏钥匙，“坏了，主任，我走得急，钥匙忘带了。”
　　“那你先去叫人吧。真是做官掉了印，你说你是干啥吃的。”孙其久把转账支票推给了董平，“记住，明天早上盖上章后给我送家里去。对了，还有张带公章的空白纸一起给你。用了一张，那一张让我写错了字撕了扔了。”
　　“行，没问题。”董平说完拿起支票和带公章的纸转身走了。
　　望着董平消失的背影，孙其久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抑制不住的开心的笑容。
　　董平做梦也不会想到，孙其久的兜里还有一张二十万元的从油田采油厂弄来的农田污染赔偿款。
　　协商的过程非常顺利，结果也令所有人都非常满意。孙其久一上来就给罗胜利道了歉，这不但让罗胜利感到意外，更让董平感到惊讶，这不是孙其久一贯的作风。他想不明白为啥不到短短一天的工夫孙其久咋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临出罗胜利家的大院时，孙其久又亲热地抓起了罗胜利的手说：“胜利哥，我知道你和三大爷关系好，他老人家的工作就麻烦你了。”
　　“行，包在我身上，你放心就中。”罗胜利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既然这样，三天之内，我就派人把三大爷的院子整平、院墙垒好。”孙其久仍没有放手的意思。
　　“那倒不用，我也就是当时生气那么随口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你还是先忙你的正事，等公路修好了，再拾掇也不迟。”
　　送走孙其久等众人后，罗胜利陷入了沉思之中。一直到罗鹏放晚自习归来，罗胜利仍然没想明白这里边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