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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罗胜利再遇海霸头 陈玉栋海汊下旱网

作品名称:飞雁滩(小说)      作者:苍茫黄河口      发布时间:2017-12-15 10:46:07      字数:4307

  满野的小麦在阵阵温暖的东南风中开花灌浆了。黄豆也都破土而出,展开了翠绿的叶子。几场透地的春雨过后,地里的杂草疯长了起来。罗胜利和大兰起早贪黑地锄完了杂草后,便又开始到海边去赶海了。
  一大清早,罗胜利便套上驴车,装上三轮车上的柴油发动机,拿上颤板、舀网子、三齿耙等工具趁远道而来的赶海人还未到达便提前出发了。这几年,人们的经济意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飞雁滩随便一处海沟子里就能扒几吨文蛤,现在稀少到只有到较深的海水中才能捕捞到。文蛤的价格更是一路上涨,就连毛蛤、白蛤、铁蛤、海蛎子、海螺等赶海人以前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也成了抢手货。
  一年四季,飞雁滩这一带海滩退潮的时间罗胜利心中是了如指掌的。这回,他恰恰提前了十分钟,十分钟做好下海捕捞的准备工作足够用了。他将驴车停在海滩上,麻利地将两个充足了气的汽车内胎用两块厚木板连接在一起,上面放上柴油机、下面架好颤板,然后他和大兰推着漂阀向深水中推去。可能是一夜东南风的缘故,今天的文蛤明显比昨天多,大兰跟在漂阀的后面不停地用舀网将从海泥中颤出的文蛤舀起,倒在机器旁边的塑料袋子里。没用一个小时,他们足足颤了有四十斤文蛤。
  “稍稍歇歇吧,今天我的腰咋有点不对劲。”罗胜利用拳头不停地捶打着腰部,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用塑料袋包着的香烟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明天是三大爷的生日,今天咱把文蛤留出些来,带回去做几个菜。”大兰理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回去时别忘了捎上一塑料桶海水。”
  “嗯,”罗胜利点着头,“再杀上只鸡,把我套着的那只野兔子也宰了,咱们和三大爷好好地吃一顿。”
  “中。”大兰深情地看着丈夫,“你就悠着点干吧,钱又不是一下子挣来的,咱来时人家雷兆第一家还睡觉呢。”
  “你当是我不愿多睡点啊?说实在的,这阵子我都有点快累散架了。唉!等忙过这阵子,咱也该回老家看看了,昨天晚上我做梦时梦上咱娘和罗朋了。”罗胜利说。
  “你这是想家了。咱俩出来这么长时间也真该回家一趟了,罗朋的学习也不知咋样,七月份就要中考了,真要是他能考到县一中,胜双他两口子还能照顾得上他。那样,咱俩也少操点心。”大兰说着轻轻地给罗胜利捶打着腰部。
  等雷兆第两口子赶着毛驴地排车晃晃悠悠地来到海边时,罗胜利和大兰已颤了足足一百伍拾余斤蛤蜊。不到中午,罗胜利便收工不干了。当他赶着毛驴车经过上次与海霸打仗的那个丁字路口处时,一眼瞅见那些海霸正坐在路口处的农用车里,眼睛都盯着他来的方向。
  “咋又碰上他们了,莫非他们是专门为了等我?”罗胜利心里嘀咕起来,“今天若要动起手来,看样子得非吃亏不可了。”
  “罗胜利,你站住,我有话对你说。”当罗胜利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即将驶过路口时,赵德胜慢慢地从农用车驾驶室中跳下走了过来。
  “吁----”罗胜利停下驴车问道,“你又想咋着?”
  “罗胜利,你够条汉子,哥们我还真有点佩服你了。像你这样的热心人现在可真不多了。”赵德胜说着在罗胜利的肩上叭叭地拍了两下,“他妈的,前几天我回老家的路上碰到一个出车祸的老头躺在公路上,满脸是血,我也想学着你的样子发发慈悲,好心好意把他送到了医院急诊室里抢救,可那老头竟翻脸不认人,一口咬定是我的车将他撞成那个样,死乞白赖地向我要一千元钱,否则他就报警。你说气人不气人!”
  “哈哈哈哈。”罗胜利听到这里大笑了起来。
  “你笑啥,莫非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信,世上确实有这种人。”罗胜利收住了笑声问道,“有啥话你就明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好!好!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脾气。告诉你罗胜利,我也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你别把我想得太坏了。干我们这一行的讲究的是个义字,为朋友两肋可以插刀。你们的村主任孙其久就是我的好哥们,我听他说过多次,你为人忠厚,是个非常中交的人。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村的公路路基已经快打好了,前几天我刚去过你们村,也见过你家的老太太。好了,我也不耽误你了,你忙你的去吧。”赵德胜说完就要离开。
  “你去过我家?见过我娘?”罗胜利不知赵德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闻听此言一把抓住了赵德胜。
  “是啊,你放心,老人家很好。”赵德胜说完,眼睛望着远方,“你真有福气,这么大岁数了还有老娘惦记着。唉,哪像我!”
  “赵德胜,你到我家去干啥?”罗胜利不放心地追问。
  “没啥,我就是去感谢感谢她老人家。”赵德胜说着想去和罗胜利握手,但见罗胜利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于是他讪笑着在罗胜利肩上拍了两下,然后转身朝着自己的车走去。行至半路,他又折回头抱着拳冲罗胜利拱了两拱,“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早吭个气!”
  罗胜利仍呆呆地愣在那里。
  “罗胜利,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赵德胜突然又走了回来。
  “啥事?”
  “罗胜利,我这个人没上过几天学,但我却相信缘分。我和我老婆商量过了,想求你当孩子的干爹。因为你不光是我老婆的救命恩人,更是孩子的救命恩人。”赵德胜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胜利。
  “这——”罗胜利犹豫了,他想不到赵德胜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不知哪天就翻了船。我不想让孩子跟着我学上一些坏毛病,更不想让孩子大了以后不走正路。能认上你当他的干爹,也是他的福气。说实在的,假若老天真不开眼,我赵德胜有一天栽了或者毁了,有你早晚教育着孩子,我也放心。”赵德胜说着一下紧紧地抓起了罗胜利的手。
  罗胜利半天没有说话。
  “咋样,是不是我不够资格?成不成给句痛快话。”
  “好吧,我答应你。”罗胜利寻思了片刻后语气坚定地说。
  “真的?”赵德胜说话时嘴唇都有些哆嗦起来了。
  “真的,我罗胜利从不骗人。”
  “那好,我先替孩子在这里给你磕个头。”赵德胜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既然这样,我也不客气地说你两句,听不听在你。”罗胜利拉起了跪在地上的赵德胜说。
  “你说。”赵德胜赶紧说道。
  “你们这样做会引起民愤的。管理海滩可以,但不能欺压老百姓,更不能放任、纵恿手下耍流氓。前段时间,你们中的一个小伙子差点就把一个赶海的姑娘给强奸了。你说这不是伤天害理是啥?你自己好好地琢磨琢磨吧。”罗胜利说完一下坐到了毛驴地排车上,“好了,多了我也不跟你再说了,我走了。”
  望着罗胜利远去的背影,海霸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大哥,你也太敬奉他了吧?”
  “就是,他罗胜利算个啥,上次若不是嫂子来得及时,咱们非宰了他不可。”
  显然,他们对赵德胜刚才的做法十分不满。
  “住嘴,你们懂个球,谁要是再敢乱插嘴乱议论,当心我揍扁了他。”赵德胜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怒目而视着那些议论纷纷的手下。“告诉你们,他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谁要是胆敢在里边给我惹事,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前跟你们说。”
  “大哥,你说得对!”纪二虎凑了过来,“说实在的,对打架我从来就没有发憷过。但不知咋搞的,面对罗胜利我却一点脾气也没有。”
  “二虎,这就对了。还是你了解大哥!”赵德胜说着在纪二虎的肩上拍了拍,“这叫邪不压正,你不觉得罗胜利的身上有股正气吗?”
  
  中午和罗胜利喝了点酒的玉栋老汉回到自己的屋里美美地睡了一觉后,背起前几天刚买的那张粘网,高高兴兴地向离屋子不远处的一条海沟子走去。
  来飞雁滩一个多月的时间,玉栋老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人胖了不少,腿上的皮肤病好了,就连心情也一下子敞亮了。人真是个缘份,自己上辈子不知积了啥德竟遇上了罗胜利这样的人百般伺候、孝顺。有时夜里睡不着觉,他就瞎琢磨,现如今,不养老人的、虐待老人的哪个村都能找出好几个。做儿女的能做到少让老子操心、生气就算不错了。前几天,罗胜利嘱咐自己要是觉得闷得慌,就到荒原上去采茶棵子叶,有点事做心里会更充实。茶棵子学名叫罗布麻,是治疗高血压的良药,晒干后药材公司专门收购。据说在城市的大商场里,一斤上好的罗布麻能卖到300元钱,真有点不可思议。有时他甚至觉得,罗胜利对自己的感情胜过了亲儿子对亲爹的感情。而胜利的母亲对自己的那份感情,他更是心知肚明。若不是碍于和胜利他爹好的缘故,他早就一口答应下来了。说实在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更何况人家是主动送上门来的。玉栋老汉这样漫无边际地想着的同时,便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海沟子旁。
  飞雁滩的海沟子里大都是咸水,而唯有这条海沟子特殊,是甜、咸混合。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海沟子南边较深,雨水积聚而致。由于这条海沟子长年不断水,所产的鱼便是另外一种味道。鲫鱼、狗杠是这条海沟里的大家族,有一次,罗胜利和雷兆第等人一天竟逮了足足百拾斤。玉栋老汉不会撒旋网,也压根没那个技术,但下旱网是任何人都会的。只要在上潮之前,将粘网横拦在海沟的两边,将网牢牢地固定好,等第二天早晨退潮时等着拾鱼就可以了。前几天采茶棵子叶时,玉栋老汉亲眼看过别人如何操作,所以他便置了一张网。今天,是他第一次下旱网。
  当玉栋老汉将西边的网端固定好,正准备到沟东边固定那一端时,潮水已像开锅一样地涌了上来,很快便没了他的脚面,费了好大的劲他才将网固定牢,慢慢地爬到沟东边的坡上,回头一看,那网早已没入潮水之中了。
  第二天一大早,玉栋老汉顾不上吃饭,提着水桶便向海沟子奔去。此刻的海沟早已成为一条宽阔的河了,根本望不见网在哪里,他找了一块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耐心地等待着潮水的退却。大约有半个小时的光景,潮水开始哗哗地向后退开了,不到一根烟的功夫,网已露出潮水一大半了。就见一条二斤来重的鲈子鱼在网前拼命地用头撞网,一些小鱼也不安地在网前来回游动,一些狗杠鱼一头扎进网眼里,那硕大的鳃挂在网上,任它怎样挣扎就是逃脱不掉。也有一些精明的鱼见撞不开,便掉头向海沟深处游去。咋能叫到手的东西白白溜掉,说是迟,那是快,玉栋老汉折了两根荆条疾步朝鱼儿上头追去,等超过鱼儿后,他便趟入水中,不停地用荆条抽打着水面,受惊的鱼儿只好掉头顺流向网游去。
  “游吧,游吧。”玉栋老汉高兴地在水中跳了起来,他知道用不了一刻钟,激动人心的旱地拾鱼场面便到了。
  当水还剩下有脚面深的时候,玉栋老汉开始抓鱼了。此刻,他根本不用去管海沟的南面了,因为每到这时,海沟便与南边的深湾断流了。别看一条半斤来重的梭鱼不算大,但要在水中凭双手抓住它还真不容易。有好几次玉栋老汉都抓到它了,但还是被它三扭两摆地从手中挣脱出去。
  没了水的海沟子里,鱼儿在不停地乱蹦,银白色的鱼肚在早晨八点多钟的阳光下闪着洁白的光。旱网上,挂满了狗杠鱼和嘟喽子,两只碗口大小的铜蟹被粘在网上,四只大钳子在拼命地挣扎。几只一乍来长的浑身透明的海虾早已挣扎得没了一点力气,躬着腰静静地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一切。此刻的玉栋老汉满心欢喜而又毫不费力地收拾起那些活蹦乱跳的海鱼,又将粘在网上的鱼、虾、蟹逐个摘下放入桶中。末了,他提起桶一掂量,嘿,足有十来斤!
  提着鱼,玉栋老汉再一次深深地感到了飞雁滩的丰足和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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