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妈。”左梦一进门就喊道。
　　“小梦，正好你来了，你陪你妈妈，我就赶紧去厂子里了，医生说，今天就可以出院，刚才出院手续我都办好了，你一会儿跟你妈妈就先回家，晚上回来我再陪你妈妈。”说完就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准备出门。
　　“好好照顾自己，记住我说的话，都会好的。”左梦的爸爸对妈妈深情地说道，还将自己的手放到左梦妈妈的额头前，抚摸那掺杂白发且乱糟糟的头发，眼睛里满含爱意和不舍，这个时候，一个女人的美丽不再靠容颜，而是在对方的眼里。或许在伸手触摸到冰凉的空气时，才会感知从原来的生活中迸发出来的暖意，左梦的爸爸认识到了这一点，当再次感受这种温度时，从没有想过会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妈，我给你带了饭，你吃饭吧，我也给姥姥做了一份，一会儿我给姥姥送过去。”
　　“你没有告诉你姥姥我生病了吧？”母女之间的情分，或许是因为在婴儿时期，靠着一根纽带，维系着生命，又同为女人，所以才会在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时，出于本能的担心。
　　“没有，我们都瞒着她呢，你就别担心了。”左梦说：“你先吃，我去姥姥的病房，把饭给她送过去。”
　　左梦的妈妈点点头。
　　左梦拎着保温盒去了姥姥的病房，看到姥姥和姥爷坐在床上在说话，左梦刚进去，姥姥就说：“小梦来了。”
　　“恩，你看，我妈做的饭，让我给你拿来，你跟姥爷一块吃。”说着把盛好的饭递到了姥姥和姥爷手上。
　　谁知，左梦的二舅母吴欣刚好进门，刚好听到这话，鼻子眼睛一副朝天的样子说：“呦，你妈没病啊，还能在家煮粥做饭了？我怎么听你三舅说，你妈听说你家赔了一百万，就立马晕过去了，到现在还在医院里呢。”
　　左梦的姥爷把饭猛地放到桌子上，扶着桌子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吼道：“你给我闭嘴，谁让你多话的，给我出去。”
　　只听见啪的一声，左梦姥姥手里的饭落在地上，说：“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姥姥，我妈没事，她一会就过来看你了，我爸这几天忙，也没时间过来，今天晚上就让他来看你好不好？你别听她胡说？”左梦为了避免事情更严重，不得不撒谎说道。
　　“我胡说，我刚才就看见你从你妈的病房里出来，你以为我眼瞎啊，你以为你家现在还有钱啊，之前看你家有几个臭钱，给你们三分脸色，你以为你们就了不得了，哎呦，知道不知道，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你们家现在还不如我们呢。”她掐着腰，鲜红的指甲，配上嘿呦干裂的手，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油光的嘴片上还留有吃肉的痕迹。
　　“幸灾乐祸，用这个字来形容你一点都不为过。”左梦多想一巴掌扇过去，让她闭上嘴，可理智又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左梦对这个舅母并没有多大的印象，更确切地说，是没有过多的交集，最深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不知因为什么，她坐在地上，不顾别人的眼光，又哭又闹。
　　左梦的姥姥说：“这也就是真的，在那个房间，我去看看，带我去看看你妈，赶紧。”
　　“看啥看，你这老不死的，别把自己的命儿给折腾没了，我们还得再花钱，你就老实在这待着吧。”说完还用手扣着自己牙缝里残留的肉渣。
　　“你给我出去。”姥爷生气地说道：“她好歹也是你妈，说话最好注意分寸。”
　　左梦看到姥爷生气，原以为她会出去，没想到，她更得寸进尺地说：“平时见人都夸自己女儿好，夸自己女婿这好那好，她自己的亲儿子，连她自己都不屑一看，还把自己珍藏的玉镯给了她妈。”她指着左梦说：“现在说她是我妈，我不敢，再说她原本就不是我亲妈，我亲妈早死了。”
　　“给我滚。”左梦的姥爷试图将她往门外推，他担心她会说的更多，从而影响左梦姥姥的病情，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能让自己的老伴儿好好的，开心的多陪伴自己一些日子，以后再想陪在她身边，或许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除非哪一天自己两腿一伸，随她去了，才可能在地底下见面。
　　谁知，由于自己的年龄大了，竟没有一个人女人的力气大，吴欣反手一推，竟把王国辉推得踉踉跄跄，左梦连忙去扶姥爷王国辉，还没等左梦缓一下，吴欣就开始破口大骂，骂得还很难听，句句扎在左梦的心上，还有两位老人的心上，左梦忍受不了任何人侮辱自己最亲的人，左梦看着吴欣，全然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长辈。
　　“你再瞪我，你看你那俩眼珠子，像要把我吃了似的，老的我都不怕，害怕你一个小的。”吴欣大吵大闹地喊道。
　　左梦疾步走到吴欣的面前，怕的一巴掌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她的脸上，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左梦使出浑身力气，将她推出门外，然后说：“看你是长辈，本不想动手，可你得寸进尺，打你活该。”说完，把门关上。
　　吴欣哪吃过这样的亏，还是被自己的外甥女儿打了，此时的火气更大，张口闭口就骂，也不管是在医院，也不管有多少人围观，更不管会打扰多少人休息，她现在怒火中烧，拍着门大闹。
　　左梦的姥姥薛胜霞心中将信将疑，又想到这几天并没有看到过自己的女儿，想来，吴欣所说的并不假，一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再加上自己身体不好，自己的女儿心理和身体必定吃不消，一时间，五味杂陈全拥挤在胸口，闷得自己喘不过来气，只觉得口腔里有股血腥味，瞬间，吐了口黑血，晕倒在地。
　　左梦见薛胜霞此状，心头不免着急，赶紧打开门喊医生，吴欣见左梦开了门，刚被平下去的怒火再次点燃，一把手抓住左梦的衣襟，还没等吴欣要开口大骂，左梦就大喊道：“滚开。”左梦挣脱了吴欣，就急忙喊人。吴欣见自己的婆婆晕倒在地，也闭了口。
　　王国辉坐在地上，轻轻地扶起陪伴自己一生的人，口里还轻喊道：“胜霞，你这是咋啦？你别吓我，你醒醒，你不是总嫌我不做饭吗，以后我做，我不懒了，胜霞，胜霞。”王国辉浑浊的眼睛里透着悲伤和哀怨，还没好好的体会人生，人生便如流水从指尖划过，再也回不来。
　　医生赶来，把左梦的姥姥推进急救室，左梦的妈妈王珍美在收拾好东西后，原本就没打算回家，自己的老母亲还在医院里躺着，自己怎么可能安心回去，所以，吃完饭，整理过好东西之后，又去医院的妇科诊所检查一下身体，正当要回来时，就看见医生把自己的母亲从病房里推了出来，王珍美连忙跑过去：“妈，你怎么了？妈……”左梦和王珍美一直到手术的门口，王国辉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沉默不语，吴欣打了一通电话往家里，说妈病重，让他们几个都赶紧过来一趟。
　　王珍美一直在门外徘徊，左梦则靠着墙站着，左梦看见吴欣朝这边走过来，左梦就走上前去，拦住她说：“姥姥要是出事，我绝不原谅你。”
　　谁知，吴欣翻了一个白眼说：“你搞清楚，她本来就是癌症，最多也活不了两三个月，早死晚死不都一样。”
　　“既然早死晚死都一样，那你现在还不去死。”左梦一点都不留余地的说道。
　　“你……”吴欣气的肺都要炸了。
　　王珍美看女儿与自己的舅母没有礼貌的说话，怒斥道：“小梦，怎么跟你二舅母说话的，快道歉。”
　　“道歉？你问问她，要不是她，姥姥怎么会这样，就是姥姥患了重病，可是如果没有她，还是能过接下来的安稳日子，可现在呢，非得把咱家的事说出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喊大骂，她有做长辈的样子吗，她还推姥爷，差一点把姥爷推在地上，她有做好儿媳的样子么，我凭什么向她道歉，像你这种人就该一出大门就被车撞死。”左梦带着哭腔说，里面有委屈还有厌恨，站在眼前的仿佛不是亲戚，而是仇人。
　　“小梦，你……”正当王珍美想要责怪自己的女儿时，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医生从里面出来，王国辉立马站了起来，急忙走到医生身边，左梦和左梦的妈妈一同走了过来，王国辉问：“人怎么样了？”
　　医生说：“癌细胞已经发生了骨转移，也就是瘤细胞浸润周围组织进入脉管系统，即血液和淋巴，加上外界刺激，引发的脑溢血，两种病症加在一起，病患者已经……”医生没有再往下说，即使不说所有的人也明白，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随后，王国辉的大儿子王利彪，二儿子王利春，三儿子王利言和老三家的曹莉陆续的赶到医院，几个人商量之后，决定带薛胜霞回家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