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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李春首次来荒原 胜利闲来会宝山

作品名称:飞雁滩(小说)      作者:苍茫黄河口      发布时间:2017-12-10 14:35:03      字数:8129

  李春的转正手续很顺利地办完了。星期六的下午,她听说孙其久要到自己的盐场上去看看,便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搭上了便车来到了银妆素裹的飞雁滩。
  当桑塔纳轿车在平坦的柏油公路上急速行驶的时候,李春完全被车窗外那一闪而过的荒原上特有的冬之景色所吸引了,以至于有好几次孙其久和她说话她都没听到。
  “李春,看啥了,这么着迷?”开车的孙其久将右手放在了李春的手上。
  李春像被烫着了一样赶紧将孙其久的手推到了一边。“其久哥,咱不是说好了从那以后再不能做出格的事吗,你咋又来了。”
  “这感情的事哪是说完就完了的,你压抑得越深,爆发得就越强烈。前几次晚上我到你家去你不给我开门我都忍了,可这次你不能再拒绝我了。”孙其久说着便放慢了车速。
  “其久哥,咱再不能那样了,我李春说到做到。你要再不专心开车,我可要下车了。”李春说着便想去开车门。
  “李春,你就真那么绝情?”孙其久望着正襟危坐在副驾驶员位置上的李春说。
  “其久哥,不是我绝情,而是咱们实在不能再那样做了。尽管我非常爱你,但我们之间决不会有什么结果。与其这样,倒不如快刀斩乱麻,长痛变短痛。所以,我反复考虑了好长时间,到最后还是觉得把内心的情感压在心底的好。”李春说完眼睛望着车窗外不再作声。
  “是啊,我承认我不能和我妻子离婚。因为在我最最困难的时候,是她安慰我、照顾我并帮我最后走出了困境。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决不会勉强你。就像你说的那样,让我们彼此把这份真挚的爱深深地埋在心底吧。你放心,以后你有什么困难,第一个站出来帮你解决的人肯定是我。”孙其久信誓旦旦地说着,但他的眼神中分明有一丝哀怨一闪而过。
  “谢谢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你永远都是我李春最最感激的人。”李春说着将手捂在了孙其久抓方向盘的手上。
  一股暖流顿时又激活了孙其久那快要冰凉的心。
  到达飞雁滩后,李春辞别了孙其久,快步向着她家的屋子跑去。孙其久则将车一拐,来到了罗胜利的屋子上。
  “哟,是其久啊,你可是稀客,啥风把你给吹来了?”当孙其久推开房门的一瞬间,罗胜利停止了手中所编的筐子说。显然,罗胜利根本没有料到孙其久会突然来到他屋里。
  “胜利哥,是西北风啊,你没觉出冷来啊,哈哈哈哈......”孙其久笑了起来,“你这是编啥?”
  “我正在编几个平时用的筐子。快坐,快坐!”罗胜利站了起来,并和孙其久使劲地握了握手。
  “你用的是荆条?”孙其久问罗胜利。
  “是啊,这东西荒原上多得是,又直又柔软,好使得很,正是编筐的好材料。”罗胜利说着将手中的荆条递给了孙其久。“这是秋天割下的,我用水泡了一下,要不也没这么软和。”
  “你一天能编几个?”孙其久问。
  “三四个不成问题吧。”罗胜利不明白孙其久为啥对荆条感了兴趣。
  “胜利哥,这么着吧,你按着我说的样子和尺寸编,你编多少,我要多少。”孙其久说着拿眼睛看着罗胜利。
  “你要这个干啥?”罗胜利问。
  “盐场上用。你知道,推盐的小推车上离不开这玩意,以前小推车上用的是铁皮的,怕碱,不如用这样的合算。”孙其久说。
  “你这满脑子里都是买卖经,行,我答应你,反正冬天我也没啥活干。”罗胜利爽快地说。
  “好!但咱说好了,亲兄弟明算帐,我不能白让你受了累,每个篓子按15元的价格计算咋样?”孙其久说。
  罗胜利笑了:“我说我的左眼今天为啥老跳,闹了半天是财神给我送钱来了。好,就按你说的办。”
  “你这屋盖得不赖啊,这可是飞雁滩种地人住的最好的屋了。你身体咋样?受得了受不了?”孙其久这才分出心来仔细地打量着屋内的一切,末了,他把目光转移到了罗胜利的身上。
  “还行,习惯了。”罗胜利掏出烟递给孙其久一支。
  “胜利哥,秋天种的麦子咋样?”孙其久点着烟说。
  “老天爷挺照顾,今年秋天总算风调雨顺,今冬又接连下了几场雪,麦苗长势良好。要是明年春天雨水多点,估计丰收不成问题。你也知道,在这地方种地,根本没有水浇条件,只有靠天吃饭。”罗胜利如实说。
  “胜利哥,有啥困难尽管跟我说。若不跟我说,可就见外了。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到盐场上去看看,你要是没啥事,我就走了。”孙其久说完站了起来。
  “其久,真要是有啥事,少不了麻烦你。”罗胜利说。
  “对了,胜利哥,有件要紧事我差点给忘了。我准备今年年底把咱村停演多年的村戏给重新开演起来,但演员的人选不好找。前几天,何五叔给我建议说准备请大兰嫂子出山。不知你同意不同意?”孙其久在刚刚迈出门槛时突然折转身说。
  “唱戏是好事,移风易俗,既宣传了精神文明建设,又活跃了村内的文化和过节气氛。但你嫂子现在的条件还能唱吗?”罗胜利说着哈哈哈大笑起来。
  “谁说胖点就不能唱戏了?胖上和父母说几句话就抱起了正在睡觉的小弟弟。她把自己的脸轻轻地贴在了弟弟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上。这时,熟睡之中的弟弟却突然醒了,瞪着一对明亮的眼睛看着李春。李春爱怜地将自己滚烫的双唇在弟弟的小额头上亲吻起来。“添乐,添乐,认识姐姐吗?我是你大姐姐。”李春慢慢地摇晃着怀抱中的弟弟说。
  “你咋一下子买这么多奶粉?乱花钱。”李子喜收拾着李春放在桌子上的东西说。
  “今后就别买了,这里有鲜牛奶,你爹都给养奶牛的定好了,每天给添乐留一斤。”李春娘说。“春啊,家里咋样?”
  “爹,娘,告诉你们个好消息,我已经考成正式公办教师了。”李春高兴地说。
  “真的?”李子喜和妻子不约而同地问。刹那间,他们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次有152名民办老师参加了转正考试,录取前十名。爹,你猜我考了多少名。”李春不无炫耀地说着。
  “快说,你考了多少?”李子喜迫不及待地问。
  “我正好考了个并列第十名。这次若不是其久哥帮忙,我也不一定能顺利转正,多亏了他四处求人。”李春说。
  “那可得好好地谢谢人家。平白无故地帮咱这么大个忙,这可真是个大人情。”李春娘认真地说。“他人呢?不是他送你来得吗?”
  “他到盐场去了。”李春说。
  “不是俺闺女有本事,他帮多大的忙也起不了作用。”李子喜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今年咱家可是双喜临门啊!等过年时得好好地烧烧香。”
  “那是,那是。”李春娘附和着说道。
  “娘,李夏呢?”李春问道。
  “这个疯丫头今早上又跟那个二虎子出去了。谁知干啥去了。一天到晚的不着家。”李子喜埋怨道。
  闻听此言,李春脑海里不知怎的突然闪现出她和孙其久在一起时的一幕,心里也陡然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娘,劝着李夏点,可别让她上了当。”
  “上当?你爹啊,现在愿意着呢。”李春娘嗔怨地说。
  “为啥?”李春不解地问。
  “还不是因为二虎一下子给你爹拿来了5万元钱。你爹这人就是见钱眼开。”
  “你胡说啥,你老娘们家的懂啥?这年月能挣了钱来就是好货。有道是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挣不了钱来,指啥结婚?真是!”李子喜抬高了声音说。
  “爹,话可不能那么说。能挣了钱来当然好,但要看他是怎么挣的,这钱挣得合法不合法。”李春说。
  “春,你莫不是教书教傻了?这年头谁跟钱是仇家谁就是傻瓜!”李子喜说完把孩子抱给了妻子,“我去收拾饺子馅,今中午咱们包饺子吃。好好地给咱的大丫头庆庆功!”
  “爹,我想到荒原上去走走。这么大的一片雪野我还从来没见过呢。”李春说。
  “去吧,早去早回,外边太冷。”李子喜疼爱地看着女儿说。
  李春出去后,她的母亲抱着孩子说:“也不知这闺女在学校谈没谈对象,按年龄也该找婆家结婚了。她不结婚,咋给夏结?夏这孩子也真够让人操心的,整天和二虎在一起,已经流过一回产了,这要是不注意一旦再有了,难道还去流?总流产也不是个办法,实在不行,就让夏先结婚算了。你说呢,他爹?”
  “夏才多大,还不到22岁,现在的《婚姻法》规定结婚年龄女的必须是22岁,夏的年龄还差一年呢。”李子喜说。
  “二虎的年龄大啊,像他这样的是不是可以匀给夏几岁,那样不就都够年龄了。”李春的母亲说。
  “这倒是个法,到时候我问问再说吧。”李子喜说道。
  荒原上,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李春裹了裹身上的面包服,踩着嘎嘎作响的积雪向着荒原深处走去。此刻,尽管体外的世界天寒地冻,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是火热的,她的脑海里有一种无法压抑的激情,想把她一路上所看到的这些荒原上特有的美丽景色描绘出来。积雪中,一行行的脚印清晰可见。她知道,这是荒原上的动物出来活动时留下的足迹。正是这一行行的足迹引发了她的灵感,顿时,一篇散文的框架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冬
  
  冬之严,严在天寒地冻;冬之厉,厉在寒风凛冽。
  裸露在严冬里的一切,给人一种肃穆萧杀的感觉。如果用红彤彤来形容春天、绿油油来比喻夏季、黄灿灿来代表秋天,那么,修饰冬季最最漂亮的颜色里边也就只有白皑皑了。但白皑皑的一片,无论你怎么去联想,也无法与五颜六色来对比,更不用说与色彩缤纷来抗衡了。不信,你可以走向原野。
  站在裸露的原野里,踏着软绵绵的枯草,看秋日里农人收割后庄稼所留下的枯茬,脑海里展现的却是昔日万物生长时的蓬勃景象,耳畔回响的仍是农作物咯咯作响的拔节声。你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春、夏、秋的某一时间这里是一个什么样子,却很少去追忆去年冬季这里是怎样的一副天地。若不是嗷嗷怪叫的东北风把你吹醒,你的思绪还会在长时间地进行追忆。
  然而,冬天又是美丽的。
  冬之美,美在坦坦荡荡;冬之味,味在真真切切。
  久居城市里的人,看惯了花花绿绿的世界,姹紫嫣红对他们来说已是司空见惯。于是,他们不顾寒风凛冽,毅然决然地来到了外边的世界。
  天仿佛一下子变得高远了,地仿佛一下子变得开阔了,就连昔日茫茫苍苍的树林也一下子变得稀疏了,横看成排,纵看成列,仿佛是一队正在等待你进行检阅的士兵。阡陌纵横于你视野,沟壑陈列于你眼前。哪里是高岗、哪里是平原,哪里有隆起、哪里有凹陷,你都会一览无余。你不会再因浮云遮望眼,更不会再因假象而被骗。你的感觉,因之真实,你的心情,因之而开朗,你的激情,因之而高涨。此刻,永驻你脑海里的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自然美,真真切切的原生态。残存在你身心里的疲惫、消极、困惑、烦恼统统被浩荡的东北风刹那间吹得无影无踪。严冬,原来竟也别有洞天!于是,你的心底,便体会出一种韵味,生发出一种魂魄来。
  冬之韵,韵在粉妆玉砌;冬之魂,魂在蓄势待发。
  没有不下雪的冬季,没有不着魂魄的冬天。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夜之间将天地装扮成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此刻,你走出紧闭的屋门,涌入你呼吸道的是一种酣畅淋漓的清新;扑入你视野的是一种“山舞银蛇,原驰蜡象”般的豪放。即使你不经意间走近一棵低矮的小树,那玉树琼枝也定会使你顿时眼花缭乱。你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冬天带给你的美!浸了雪水的树木,仿佛一下子退去了昔日的灰暗,粗糙的树皮间突然呈现出了一种生机蓬勃的绿意。那绿意,是一种进取的绿、昂扬的绿、澎湃的绿、令人遐想的绿。虽然只有这么淡淡的一抹,但这一抹却足以证明了冬季的生命没有萧条,冬季的魂魄正在蓄势待发!
  顽皮的儿童,不经意间点燃了一个鞭炮,将残留在枝桠间的最后一点雪花震落,激情四射、红彤彤、热闹闹的春天到来了!
  
  叶青终于在巡线的时候发现了输油管线上安装的阀门,也终于明白了这一段时间以来为什么输油管线上的压力会在一定的时间突然减少的原因。她把这一发现立即告诉了采油队的任队长。任队长在进一步核实了情况后,报告了当地的公安部门,请求公安民警尽快将这一盗窃团伙给抓获归案。
  但连日来公安民警进行了多次蹲点守侯和细致的走访调查却连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发现。
  当侦察民警来到李子喜的屋子上调查时,不明就里的李子喜着实吓了一跳。他以为他平时的小偷小摸行为引起了公安民警的注意,然而,随着了解的深入,李子喜终于弄明白了民警们来的真正意图。于是,他毫不含糊地说这事他一点都不知道。送走公安民警后,李子喜点着一支烟坐在那里盘算起来,蓦地,纪二虎给他5万元钱的一幕竟一下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与此同时,他那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砰砰地跳了起来,但他很快又否认了这一点。因为他嘱咐过李夏让她了解二虎他们的所作所为,李夏亲口告诉他,纪二虎他们干的就是海滩管理的工作,那5万多元钱确实是今年海滩管理站发给他的工资。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冬日绝好天气。清冷的海风徐徐地吹拂着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的荒原,枯黄的芦苇、芦笛倔强地挺立着它们那笔直的身躯,满身干枯了的叶子在风中发出一阵阵飒飒的声响。偶尔有一两只野兔嗖地一下从高高的茅草中窜出箭一般地射向远处,雪地里便清晰地留下了一行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向阳的土坡上,几只在秋季里吃得圆滚滚的仓鼠悠闲地抱着前腿在不停地揉搓着那尖尖的嘴脸,它们耐不住片刻的寂寞,相互扑打追逐起来,那欢快的吱吱吱的叫声此起彼伏。湛蓝的天空中,一只孤傲的苍鹰平展着双翅如一只定了线的风筝般一动不动地漂浮在那里。
  老大河里,成群的白天鹅、苍鹭在自由自在地捕食、嬉戏。因海水所占比例大的缘故,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飞雁滩上的其它河流和沟沟汊汊都结了冰,而惟独老大河的水没有冻结,这宽阔的河面自然成了天鹅越冬的优良场所。远远望去,几百只天鹅散漫地漂浮在水面上,犹如一堆堆洁白的棉絮在移动,又犹如一块块浮冰在随波飘荡,场面相当壮观好看。
  岸边的芦苇丛中隐藏着三个潜伏了很长时间却迟迟没敢下手的家伙。他们便是纪二虎、王勇和赵德顺。
  “虎哥,我咋觉得今年到这里来越冬的天鹅数量明显地比往年多不少啊,你看那白乎乎的一片,少说也有二三百只。这要是一枪下去,不打着七八个我就王字倒过来写。”
  “王字倒过来写照样是王字。你小子别在这里瞎咋呼,捕杀天鹅可是要判刑的。为吃几口肉而犯法,不值得!你说是吧,德顺?”
  “虎哥,最近我发现你变了。”德顺笑嘻嘻地说。
  “咋变了?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当然是变好了!你没看到我愿意跟你出来了吗。”德顺说。
  “要我说是让李夏给吓破胆了。整天围着个娘们转,变着花样地讨好老丈人,心思都用到他们身上了,这再有胆量的男人也得化成水不可。唉,可惜!”
  “你小子别使激将法,我不会上你的当。有种的我和顺子走后,你冲着河内来一枪试试。”纪二虎冲着王勇不屑地说道。
  “只要你俩在场我就敢开枪。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咋样,让不让我放?我这手心快痒痒死了。”
  “你真要是痒得受不了,就找一个荆条茬在上边磨磨,那东西最止痒。”纪二虎说完,恣得顺子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罗胜利正带着虎子从河对面使船的人们那一溜简易的平房里走出来。看着他们又说又笑的样子,纪二虎他们悄悄地趴在了芦苇丛中。
  “宝山哥,抽空也带着弟兄们到我那里去坐坐,反正冬天你们也没啥事。”罗胜利边说话边跳上了地排车,虎子也嗖地一下蹦到了地排车上坐了下来。“好了,别送了,回屋去吧。”
  “好啊,你有空也常来。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能同在一个地方谋生活,这是咱弟兄们的缘分啊。”被罗胜利叫做宝山哥的人笑呵呵地说道。
  “三,叫住胜利哥,让他稍等等。”就在此时,一个提着一大捆咸鱼的妇女从自己的屋子里跑了出来,边跑边对着自己的男人喊,等来到男人身边,她把咸鱼递给了丈夫。
  “胜利哥,你等一下。”三紧跑几步赶在了罗胜利的车前,“胜利哥,养船的也没啥稀罕东西,这是今年秋天才腌的梭鱼。这是真正的野生梭鱼,就是腌得咸了点,吃前用清水先泡泡。”
  罗胜利没再推辞,接过梭鱼放在了地排车厢里,“好!我走了,你们也回吧。”
  宝山他们目睹着罗胜利的地排车上了大河桥后才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上。
  张宝山他们是河北黄骅人,他们以飞雁滩老大河为根据地出海作业已经有三个年头了。每年开春后,他们便从老家赶到飞雁滩收拾好船只和捕捞工具,然后随着涨起的春潮下海去捕捞那些从深海游来的梭鱼和鲈子鱼。阳历年前后,待他们把船只保养完毕后,他们便携妻带子踏上返回老家的路程。年年如此,周而复始。收成好了,一年赚个十万、八万不成问题。
  罗胜利和他们的认识是在今年秋季的一个下午。
  当时罗胜利正在老大河西岸给牲口割过冬吃的青草,突然间,他听到河对岸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等他直起腰来的工夫,那边已经准备动手了。但见两个手持小砍刀的人和四个手握船橹的人分成两伙站在船上,随时都有发生械斗的危险。见此情形,罗胜利扯着嗓子吆喝了起来:“嗨,住手,不准你们动手!听到了没有?”罗胜利说完,抓起正在低头吃草的枣红马的缰绳,飞身蹁了上去,然后,他双腿一夹马肚子,枣红马飞快地向着不远处的大河桥奔去。
  等罗胜利策马赶到时,那两个拿砍刀的小伙子已被使船人弄到了海水里。此刻,他们虽然泡在了海水中,但他们仍然不停地谩骂。“操你姥姥,你等着。等爷爷上岸后再来收拾你们这些外地来的兔崽子!”
  一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被骂急了,他抡起橹板二话没说就要向在水里挣扎的那个人打去。
  “三,住手,看不见对面来人了吗?”一个满脸落腮胡子的人说道。
  “宝山哥,他们也太欺负人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就不知道咱养船人的厉害!”三余气未消地说道。
  罗胜利飞马赶到问明情况后后,及时制止了一场可能闹出人命的械斗。他拾起船上的长槁让落水的二人抓住后,慢慢地把他们引到了岸边。“哎呀,咋又是你!这真是不是‘朋友’不聚头,想不到在这里咱们又碰上了。”落汤鸡似的二人上岸后,罗胜利认出了其中的一人就是那一次和他打架的人,而另外一人则是经常到李子喜家中去的纪二虎。因此,他故意把“冤家”说成了“朋友”。
  上岸后的纪二虎一把薅起了三的衣服前襟,一双大眼瞪得跟牛铃铛一样,“你小子趁我俩不注意,把我们摇晃到海里去。你想没想过当我到了陆地上后会怎么收拾你?”说着他猛地一用劲,三便被拽了一个跟头。
  “二虎,别动手了。”罗胜利赶紧制止,“论辈分,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听叔的劝,别再胡闹了。二虎,据叔了解,你是个非常讲义气的小伙子。他们船上的海货是别人早就预定好了的,并且说好了今天中午11点来拿,要是让你们拿去,他们没法向人家交代。这样做不就不义气了?你说叔说得对不对?”
  “胜利叔,我了解你的为人,也非常敬重你,要不是这样,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我的手下弟兄们,依我的脾气和性格,我早就翻脸了。既然胜利叔你这么说,我二虎也不好再说啥。王勇,咱们走。”纪二虎说完带着横眉立目的王勇走了。
  自此以后,罗胜利成了张宝山等人经常往来的朋友。
  “虎哥,你是不是对罗胜利敬重得有点过份了?这可不是你的性格!”躲在芦苇丛中的王勇不满地说道,“咱又没猎天鹅,怕他干啥?还不兴咱出来活动了?”
  “王勇,你太嫩了。凡事不可感情用事,更不能莽撞胡来。干咱们这一行,不小心谨慎是绝对不行的。你手里拿着猎枪,对面是成群的天鹅,你说万一叫别人发现了你,别人会咋想?”纪二虎狠狠地说道。“德胜哥前几天一再嘱咐,这段时间公安上查得很紧,就连咱们的原油运输也不得不停止了。他让咱们最好不要在飞雁滩露面,更不能惹是生非。否则,你我都将永远地滚出这块肥得流油的宝地。明白吗?”
  王勇无奈地点了点头,但他的心里却是非常不服气。
  就在此时,一只硕大的野兔一溜小跑而来,从它背上那布满黑尖的毛色上,纪二虎断定这是一只老兔子。此刻,顺子也瞪大了双眼,凝神静气地等待着兔子的一举一动。要知道,兔子已经快到他刚才所下的兔子套跟前了。
  但见老兔子在进套后的刹那间突然愣了一下,立即收住了脚步,但却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随即,它用两条前腿站了起来,歪着圆滚滚的脑袋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四周没有其它危险时,便往后退着接近固定钢丝的木桩,两只前爪极力试图伸进套子。尔后,它的头伏在冰冷的土地上大幅度地摇摆起来,两只利剑似的大耳朵打在地上、木桩上发出叭叭的声响。不一会,钢丝被它折腾得明显地松了不少。它反复地倒退着、甩动着,就是不肯莽撞地再往前冲一步。纪二虎他们这时如果冲出去,肯定就会逮着这只狡猾的老兔子,但他们却完全被老兔子的精明给惊呆了。一支烟的工夫过去了,越来越松的兔子套终于从老兔子的脖子上脱落了下来。老兔子颠颠地围着钢丝套跑了几步,又低头闻了闻钢丝套,然后从容地离开了这个留下了它一地兔毛的生死之地。
  待老兔子跑远后,纪二虎拽了一把仍发呆的顺子和王勇说:“看到了吧,遇事不惊,沉着冷静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诀窍啊。一只在荒原上奔跑的兔子尚能如此,更何况我们这些整天在社会上混的人们!”
  “虎哥,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大自然中还有这样古怪精灵的东西存在,也决不会相信吃草的兔子能有如此的智慧。”顺子叹服地说道。
  “好了,别酸了。反正现在兔子已经跑了。到嘴的肥肉没有了,你还胡勒勒的啥劲。”王勇说。
  “我认为值!简直是太值了!”顺子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白皑皑的荒原上,他们三人望着兔子远去的方向仍在呆呆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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